人人都爱温柔乡——by楼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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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那副弱柳扶风状,也颇得人青眼。
治鸟之前以为那就是他最累的时候了,没想到这一趟下来更加折腾。
他叫了店主人,想要盆水沐浴。
“哎呦~大人,小店太小,没有供你沐浴的地方呀!”店主人是个将近四十岁的大叔,人长得胖乎乎,留着一圈络腮胡,看上去挺憨厚,嘴里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不阴不阳的味道。
叫人难受。
“那我要去何处?”
络腮胡还是那副憨厚样子:“这镇子里的人都去临街的共浴。”可治鸟知道这是谎言,所谓临街的共浴,其实就也就是那种地方。
饶是秋霏这种从贫民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也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他本就长得好看,在主城,起码大环境是禁止的。到了这里,人的一切恶欲似乎都失去了枷锁,没有良知的阻拦。
他本以为自己会希望见到光神的倾塌,可真正置身之后,在无数次被街头的流浪佣兵占了便宜,才真实念起好来。
他只想快一些回到圣子大人身边,起码那一方领域仍旧是干净的。
疯狂的思念驱使着他一路奔跑,直到停在治鸟门前才平息下来,因奔跑,身上流些汗,胸膛起伏着:“圣子大人,请容我忏悔。”
就像在圣明塔里,那一间间隔断的忏悔室。
窄小的空间里,四周的墙壁宛如包裹幼儿的羊水,可以自由地向光神倾诉一切。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愿意跟着骑士们,迈向圣明塔的原因了:哪怕在餐桌下有一只伸向大腿的手,他也不该为此放弃光明。
他自然被接纳了,见到门扉开启那一刻,那些原先长久停留在身体各处的伤痕似乎又被重新治愈一遍,一如那日圣明塔里,他偷听的那句话。
“光神的怀抱里,永远接纳你的归来。”
圣子大人的身边,正是光明所在。
———
镇子里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一头金发,眸色清冽,透过阳光,隐约可见莹白肌肤下水晶般脉络。
他不染凡尘,于是无数人想要他染上凡尘。
可他们错了,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罪恶,每每看到他,却又突然羞涩起来,他们将其归结于美貌,可细谈起来,似乎又不完全是美貌。
“他来我这里买花,每日只捡金色的百合,别在我发间。”第一日引诱过他的少女抱着花篮,脸颊通红,“真奇怪,那明明是我摘给他的花,他反手送我,我竟不觉怪诞。”她甜甜地摸摸耳边的金百合。
“那日他允许我碰了他的手。”旅店的主人翻弄账本,会议起那一日时,语调里漏出难以自抑的喜悦,“我本想轻佻来着,可他却允许我握了他的手,不嫌厌烦。真奇怪,他用那双满是诚意的眼看我,我本该欺骗,却顿时觉得该收敛些。”
“他赠予我金币,似乎不要我归还,可笑的慷慨。”吃酒的佣兵放下酒囊,看着自己用金币换来的酒水,“我以为他不知道我去赌,撒完钱依旧像狗一样过活,可那日我甩出骰子,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脸。”
“我向他索吻,”最后一人开口,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视,小酒馆里的气氛似乎瞬间燃了起来,所有人都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他亲吻我的额头,为我念诵祝福……简直像是被神明垂怜了一般。”
几个人越说,眼泪越是在眼眶里打转。
像是那些被掩藏的情感都化作水,恨不得全都从眼眶里一股脑流出来的才好。
这新来的,奇怪的人呀。
阿什蒙坐在专属他的宝座上,倾听部下们的报告,越听,脸上的喜悦便夸大一点。镇子的旧主人看到了,却不敢抬头,生怕此刻惹了怒火,讨不到好。
城镇里都在传颂新主人的美好,只有见过残暴一面的旧主人,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每日每夜,都被两种声音折磨着,一种要他宣泄罪恶,去放纵、去融入,一种提醒自己尚存良知,只要他品尝一点儿毒物带来的好,他就再也戒不掉了。
空旷房间宁静,如同一朵昙花绽放的瞬间,无声无息。
“呵。”高座上的存在似乎轻笑一声,破坏了短暂寂静的玄幽。
它一直在想,那个圣子,面对这座城时,会变成什么样?
它设想了许多情况,猜他惊慌失措,然后一步一步沉沦;猜他瞬息发现本性,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符号;猜他无法接受,决绝了解。
唯独这一种,这种无比契合他的情形,它竟然未曾料到。
是的,这才该是它看上的人。
那日在森林里,是它偷偷去看那群人,就想知道圣明塔里会派遣些什么玩意儿过来。
可它万万没想到,那里的每一张人皮下,都带着它喜欢的东西。
看似阳光温暖的,只在享受万众瞩目;看似救世济贫的,心里凉得像块冰。更遑论那两个典型,高高在上的傲慢和长久被欺压的毒怨。
至于骑士长?
一个做梦的蠢货,分不清家族与圣洁的选项,轻而易举就能够改变心中坚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坚守什么。
而圣子……
它难以形容,那是一张被光神恩赐的皮囊,他的每一分都是被光明亲吻祝福过的,纯白无暇。
它本以为那是个柔弱蒲公英,白净却一吹就散,却意外望见皮下漆黑的灵魂,看一眼就要被吞噬一般,可天生栖居于黑暗的它无法让自己不去沉沦。
那被掩盖的,冰凉刺骨的,戏谑荒诞的。
胃里的渴慕迅速蔓延,涎水分泌,由骨到皮。他自诞生起的第一次迷恋,比它一直瞧不上的人类口中的初恋还要甜美。那些他无法品尝的食物,香草蛋糕与布丁,瞬间有了可以想象的味道。
那是游荡人间的“色”,怎能不回归它的阵营?
美杜莎已经死了,她靠眼睛迷惑石化,却被斩下头颅。作为同僚,它一点儿都不同情,配不上的职位争来只有这一个下场。
可他不一样,他是天生的,就该是美色的魔君。
阿什蒙伸出手,叫部下递上记录,手指比在字行上,仔仔细细地看,看那些吊线人偶似的被掌控了都不知道的蠢货们如何评价这位圣子,看到记录里他们痛哭流涕,它放声大笑。
“快、快点!”阿什蒙催促,“快叫他来,说城主要见他!”
只有伟大的暗神知道它究竟有多迫不及待,发了狂一般去想,这样一个人,见到掌控此处的魔物居然是它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震惊、从容?
哪种都好,快让它见他吧!
当镶金镀银的马车停到治鸟下榻旅店那一刻,治鸟换上一件刚被秋霏重新清洗了一遍的白袍,长发草率地编了几道。
这不是,就咬勾了嘛?
第22章 光神自天坠落(九)
阿什蒙是个很直白的魔物,起码治鸟是如此认为的。它对一切充满奇妙的热忱,恰如它管理整座城镇的方式,对自己也极端放纵。
治鸟看得出来,阿什蒙热爱这种模式,这正是黑暗生物们的奇妙之处——世界观几乎与人类完全颠倒,然而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比如此刻,阿什蒙坚持自己对治鸟身上一切“恶”属性的爱慕就是对治鸟的爱慕……
“我觉得你可以!”
“我觉得不可以。”
“就是一个位阶,真得,钱给得也多,想干什么都行,还有好多人可以管!”
“但是我不想干。”
“你再考虑考虑,像你这样完全符合上岗条件的人类不多的。”
“那就交给他们来吧。”
“可是我喜欢你,如果你能够成为七魔君之一,我们以后都能在一起了。”这是实话,阿什蒙坚信暗神的胜利,到那时,作为光神阵营的圣子一定不会存在。
诸如此类,毫无营养。
放在他上一个世界里,这大概就是幼儿园小孩子吧,抱着治鸟就不撒手了。
怎么说呢?
有点意外。
阿什蒙没能去仔细观赏治鸟见到他之后的神情,因为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看见人到了,直接带进会客厅,脸上的喜悦甚至连一点儿遮掩都没有。
它想得很简单,暗神的目的是占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最大的阻力来自光神。治鸟是光神的“圣子”,只要他能够倒戈,那就是对光神阵营的巨大打击。
再说将他放在对立方是真得浪费,它喜欢他。
本来还在谋算如何出面交涉的旧城主彻底放弃了思考,他就从来没有一次能够成功跟上这位大人的脑回路。既然没有侍从留意,他干脆默默无声地溜了出去。
他尚存理智的那一面告诉他,此时此刻,最好将这消息通知给骑士长。
因为阿什蒙,在达到目的前绝对不会妥协。
治鸟觉得他所有过去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说出的拒绝多,可对方几乎撒娇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你答应,我将我的统治权也一并交给你!”
它急了,口不择言。
诱拐一位圣子,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它一直以为只要许诺金钱与权利,就能够得到一切。它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每一步都巧妙,于是才能一路升任如今的位置。可它明明能够模糊看到隐藏在“圣子”皮囊下那个并不够完美契合的灵魂,却无论如何纠缠都得不到想要的答复。
“这样吧,我退一步,”终于它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你知道你的人在这里并不安全。”
这座罪恶编织的城市里,每一处角落…不,就连阳光普照的地方,都有诱骗与欺凌发生,它乐于看这群人堕落。今日施加拳脚,明日被按在身下,每一句咒骂与内心一层一层缠绕的绝望就是它最好的养料。
它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在美杜莎死后迅速占领了这里,虽然她的死也免不了它的授意。
天知道它听说那颗脑袋被永久封印再不见天日后有多开心,美杜莎那个怪物根本只会靠声音迷惑人,只要有个闭上眼睛就意志坚定的卓越武者,她就得立刻陨落。说不定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这位高塔里的瓷美人产生了想要探究的兴趣。
魔物们慕强,连七君之一都能够封印,圣子的实力必然不俗。
它也是惜才,才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为此不择手段一点有什么不好?
阿什蒙拍拍手,很快就有几个长着山羊角、一身黑甲的侍从带上几个人。
治鸟见过他们,是骑士团中的几个人,还有他带来的两个光明法师。
以及,斐瑞和乔伊尔。
此刻的斐瑞眼角通红,似乎刚刚哭过一场,整个人“梨花带雨”,那叫一个惹人怜爱,也不算枉费了他花大积分买下的道具。
自从进入这座城镇,他就发现了隐藏在此处的重点攻略对象——阿什蒙。假借了弓箭手的名字罢了,栖居黑暗里的魔物们本身没有名字,它们性格中最严重的缺陷——在人类看来已成缺陷——便是它们的姓名。
他可是花了大代价才勉强混了进来。
这一路算计从在森林里主动要求救援开始,通过分析系统提供的可攻略对象分布地图,斐瑞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只魔物潜伏在那支等待救援的队伍附近。
假装着天真善良,用“救助者”的身份从天而降,手中施展着能够使用的效果最绚烂的光明咒语,将自己衬托得如同年轻的新神,为的正是引诱这魔物进入队伍。
眼睁睁看着弓箭手死亡,却视而不见。
反正只是个NPC罢了,一个在攻略图鉴里连路人甲乙丙都比不上的人物,趁早去死算了。一个死去的弓箭手却能够换来他这个天选之子的顺利通行,这是弓箭手的荣幸,是对他生命的升华。
斐瑞泪眼朦胧,偷偷抬起脸看向坐上两人,侧起头露出雪白的颈子。
这姿势他没试过,有点累脖子,不过有道具加持,这点小问题应该没人在意吧?
上个世界就没人在意。
“你看,你的小候选人还在看你呢~”阿什蒙盯着斐瑞有点奇怪的动作,确实没在乎他的姿势,它的心思现在全都放在治鸟身上了。
治鸟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他其实很早就放弃回答阿什蒙的问题了,这家伙的问题越来越离谱,不过居然能够将这几个人带来却有点出乎意料。
治鸟记得自己今早才见过这两人,难道就这么短时间里,这些人就被抓住了嘛?
他实在不清楚阿什蒙都有怎样的手段,究竟能否伪造出一个完全相似的代替品出来。但愿它不能,否则此刻留在旅店里的其他人就危险了。
治鸟沉思的模样看上去像极了无言的沉默。
斐瑞心里忍不住去想这美貌圣子沉默的缘由,显然,这两个对他有好感的存在为他掀起暗地里的较量。
圣与罪。
美好与堕落。
如此看来阿什蒙正处于强势,斐瑞对这种恶魔属性的强大角色也相当心猎,尤其是这种属性的角色只钟情一人而这人正是他时。
黑暗的那一方为了得到他,正在强势逼迫光明的那一方低头,仿佛令对方臣服就能够凭借权利斩获他的心。而光明那一方却不愿他在黑暗里受苦,抿起双唇不愿让步,在被一步步逼迫到极点时逐渐低下高傲的头颅,而低头也一样是为了他。
斐瑞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为了美貌的圣子,他会对阿什蒙直白地说拒绝。权势无法令他低头,他是圣子候选,因而只爱光明,这就是虐恋情深,说得越多,阿什蒙会越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