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温柔乡——by楼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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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不一样了。”治鸟看看手机,塞进风衣外兜里,又把有用的证件全部装进防水小袋子,他那个时代可没有这些有趣的小东西,于是挑着有趣的玩了些许时候,竟是连饭也没吃上。
背后灵原身笑他学到了这个时代人类的精髓,却被反诘“是手机不好玩嘛,还有空笑话我”,他一时间竟连自己是生是死都分不清了,气鼓鼓地要去抢治鸟挑出来的小玩意儿。
治鸟只把原身当野生的猫儿逗弄,从卧房闹到画室,不小心伸手扯下放在正中央的画布。
“你的画作?”
原身沉默了。
画上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之前正想着什么时候可以邀请大总裁回来一起完成,然后作为情人节的礼物,如今看来是彻底不需要了:“撕掉吧。”
“不要了吗?明明很好看。”治鸟完全不熟悉这种作画风格,他伸手去碰干在调色板上的色块,一块茶青色还没有完全干透,沾在了手上,“我不会你们这里的画,但我会这个。”
画板上的色块是调和好的,已经有了微妙的轮廓,尚且分不清男女。
治鸟从原身的绘具里抽出一块炭笔,按着印象里的形状描画起来,仿佛是用数位板进行的厚涂,主人又进行了最后一次勾画。
男人变成了女人。
画上的女人隔着一层雾帘,茶灰色的半袄正套了一半,另一半被青丝遮掩,只露出被肩膀分隔开的一小块肉色,蜿转青丝顺着未穿好的小袖隐没在腰侧。
分明是冷寂的颜色,却偏偏叫人从中品出惑人心神的“色”来。从骨子里透出的生涩的意,不需正面瞧见,便知晓是个分外动人的美娇娘。
治鸟自小在楼里长大,论起琴棋书画,自问绝不输于大家,否则“花魁”之名也落不到他头上。如今小露一手,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做打算。
原身的画意深受西方油画写实之风影响,已有多年功底,笔触细腻,要治鸟来仿,是无论如何展现不出来的。既然要他来替他完成这份心愿,细枝末节只得照着治鸟会的来。
然而也并不完美,原身早已铺好底色,治鸟不过玩一把,却抹不掉原来的影子,重新覆上再美的美人,也是残次之作:“都留下好了。”
原身的独立工作室里还有更多完整的作品。
治鸟收拾一通,发现原身的东西一件风衣完全能够带走,这才锁好房门,将钥匙扔在地毯下。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新奇的体验,治鸟非常任性地选择先好好玩玩。
这一玩,就被捡走了。
乔溪没想到自己会在游乐场见到这个人,她聘请的私人侦探早就在收集老公的出轨证据,其中就有这个人的照片。
虽然角度比较隐蔽,奈何对方皮相出众,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乔溪盯着人瞧了好半晌,怕认错还拿出手机对了又对,才终于确认的的确确就是这个人,只得默默叹口气:这年头长得好看的怎么都跟人搞基了呢,还当男小三!
她本来是想跟小姐妹出来玩的。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吃饭也吃不下去,睡也睡不好,总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最可气的是,她的丈夫总拿着工作忙和商业联姻说事。
商业联姻、商业联姻,他倒是拿了好处想吃白食了。
乔溪翻了个白眼儿,一步一步朝着治鸟的方向走过去。那个男人正在一家冰淇淋甜品店门口排队,却不是正面排队,侧着身子似乎是在看什么,乔溪的角度看不清楚,不过她猜测应该是在看甜品店的另一扇门。
治鸟在看甜品店前门,挂着耳机像是在通话,其实是在偷偷问原身为什么甜品店要做两层门。
“这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辰治看着甜品店门陷入了沉思。
两位女士推着小车子正从里面往外走。
治鸟又问那是做什么用的,背后灵只能乖乖巧巧回答是妈妈们用来推着小宝宝出门的:“我以前练习人像时还画过,那时候导师让我们就站在人群流量大的地方看来来往往的人的模样……喂,你不排队了?”
回忆到有趣的事情,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却发现治鸟难得没留意他,而是专注地看着门口,然后突然从长队伍里走了出去。
身后的人看他出去,急急忙忙把空缺补上。
治鸟倒是满不在意,悠悠地迈着步子推开门,他早就觉得这门只开一边有点窄,推着那么大一个车子往外走不方便了。
突然有人来帮忙,对方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于是乔溪小跑过来时,恰巧就看见这场面,一股刚酝酿好的面对小三时的正宫气势,一瞬间泄气大半。她闺蜜说得对,她这种软脾气,活该被坏心肠子拿捏地死死的。
想起男人,她又来气了,三步两步跨到治鸟面前,模仿从他人口中学来的高冷架子,说道:“辰先生是嘛?我是想我们需要聊两句。”
[请注意,总裁夫人乔溪提前上线。]
系统冷不丁响了一声,治鸟打量起眼前的女人。是个十分具有如今这时代风格的女性,米驼色长马甲配上宽松长衫,长发披散、打卷,做了银灰色画染。
[那么,是我开始表演的时候了吗?]
不论毛头少年还是成家立业、是有夫之妇还是有妇之夫,愿意前去勾栏的人们都是怀着同样的心情前往的。
那些不如意之处,理当在温柔乡里抛却。
外面的人提起他们,言语中总是带着不屑,而在他们怀抱中寻求温暖的事实却无可动摇。作为花魁,他的天真是做戏,为的便是如何叫人卸下心防,对他袒露一切。
“需要点些什么嘛?”清俊的年青人笑起来,带着几分意料之内的笃定,“我们当然可以很好地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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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炮灰,就是划过主角生命中的一颗流星,短暂出现再匆匆离去,成为他人邂逅中一点美妙的期许。
最好的炮灰,是消失后再也不见,却能成为主角坚不可摧情缘的基石。
辰治就是这种最好的炮灰。
他每一次出现,都在总裁与他的助理出现问题时,他的出现,告诉总裁自己无法离开从小养大的左右手,也是助理展示自己能力的时刻。
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总裁自身在身份上已经足够强大,能够与他匹配的“爱人”当然不可以太弱,从原身最后被人从会所带出去再死去,事关人命却可以轻描淡写,足矣证明这人绝非善类。
然而对这个时代不了解的治鸟在同原身了解详情时却发出了灵魂一问:“听说你们这里是存在打非除恶的?”不需要忍受山匪、豪绅的欺压,明明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论是原身还是系统都不记得运用呢?
原身是因为身在局中,系统则压根儿是被剧本限制了。
它挑的世界是个古早风的三流俗套剧本,败类们只要披上一层名为“爱意”的皮,就可以肆无忌惮。总裁自然不是天生的总裁,父辈们是从黑洗白,助理就是家族留给他的保命后手,专门替他处理不能放在明面上的生意。
婚姻则是块遮羞布,利用女方的家族和肚皮,既可以满足传宗接代的美愿,又可以大大方方撇开那些不光彩的过往。
“你看,我并不认为你们的婚姻对你来说是件好事。”男人的声音舒缓优雅,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韵味,每一个音节都是听觉的享受。
乔溪本来打算咄咄逼人,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退对方,没想到竟被反将一军:“他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面色不佳是自然的,两家的联姻目的,不应该让一个情人知晓。
她首先想到的,是对方的确存在了威胁。
“你会这样想,恐怕以为我是他唯一的情人。”
“不,我们这样的婚姻性质,情人多也是正常,我洁身自好,不代表别人也能。”在私生活上,乔溪的确看不上对方,不过有些事情不是看不看的上就能决定的,关键的是“利得”。
就像她明明知道男人在外面胡搞、还招惹男人,却没办法立刻决定离开一样:“不过你会知道这些事,倒是让我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女士。他并不尊重你的存在。”因为不尊重,所以才能无所顾忌地在外面胡天酒地,“我并不是唯一知道你们之间婚姻性质的,应该退一步讲,我恐怕是少数知道他已婚的。”
“您的存在在他的圈子里一直都是被隐瞒起来的,我原以为是我过去太不注意,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消息。倘若我认不出人做了他的情人,那是我的缘故。可是我翻过去的新闻,也去过一趟他的公司,”治鸟垂下目光,看向女人的左手中指,原身告诉他那是婚姻的证明,互换戒指的浪漫礼仪,“他手上并没有这东西,他的公司里也没有您的存在。”
“说来好笑,您会发现我,不是因为我被宠爱、足够特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要杜绝一切可能被误会的根源,不如直接向可能的盟友表明立场,“而是由于我不小心撞破了他的真爱,在他的圈子里,知道那位助理先生的人恐怕比知道您的还要多。”
腹黑狼狗X霸道总裁,乔溪不是没看过当下流行的设定,可他们想要甜甜蜜蜜就非得踩着别人的幸福嘛?根底的恶,跟性别性向完全没有关系。
“如今他们与我了无干系,我已自得清净,你能想通,也能离开那团糟乱。”贴心的摆好糕点,由着女人自己去想,治鸟却不打算在情之一事多费文章。
她渴望得到一个结果。
这份执着目前只是一个小小的苗头,她在渴望息事宁人,或许是在象牙塔里住久了,忍不住想将事情缩小,却在不久之后酿成恶果,间接引导了原身的结局。
——只要没有情人,婚姻还能持续。
——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么视而不见的戏还能接着演。
她未必不知道丈夫与助理的关系,只是下意识不去猜不去想,因为在直观对比上,她没有什么能够胜过助理,却能简单赢过一个画家。
治鸟无意于此,他长在勾栏,看多了夫妻反目,早不觉得可悲可怜。
她不肯面对,治鸟便将假象戳穿给她看。
正待走时,乔溪却突然拦住了他:“我根本进不去他的圈子,你要帮我!”
“我不能帮你。”不过他还是把从助理那里拿到的资料给了她,“这是他们给我的东西,我与他们毫无关系,你却还深陷其中。”为客人排解忧愁,是游坊间最需精通的技巧。
——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而我要去完成我的任务了。
第3章 画骨画皮难画心(二)
原身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是靠作品获过不少奖项的,他的导师师兄都对此了解。
那副被列为“残次之作”的美人更衣像,被治鸟拍下来发到自己社交网页之后就引来了无数追问。
治鸟的目的十分明确,画展只靠原身曾经的画作是绝对行不通的,数量太少,即便找到展厅也根本办不起来。
那么治鸟的作品就一定会混入其中。
绘画风格的突变是可以被一眼鉴定出来的,尤其是为原身举办的画展,势必要邀请原身的导师和师兄弟们。他这次来导师的工作室,正是为了这件事。
“刚毕业就举办画展,以你目前的水平完全是可以的,”趁了原身的东风,导师并未为难,一口答应下来,“这样吧,我们以前的学生一般都在市华美术馆那边举办个展,你有意向,我把联系方式给你,帮你搭搭桥?”
“谢谢老师,里面是你新带的学生吗?”说着,治鸟指了指里面正在画画的几个人。
导师朝里看了一眼,撇撇嘴:“都是家里送我这儿的,说是要学。”又摆摆手,“我看学不出个道道来,不如你跟你师兄有灵气。”
“喏,那个,跟我教你那会儿你的水平差不多,到现在在光影上还是有问题。”他指了指教室最里面的学生,椅子上搭着格子大衣,穿了件灰蓝色马甲,袖子挽过胳膊肘,“你那时候学的多快呀,我最不担心的学生了。”
他当然不担心,原身被艺术青睐,在导师手下第一年就夺下一次比赛冠军,还是从导师竞争对手的学生手里抢下来的,可给他长了不少脸。
“我看你最近的画,是想做点突破嘛?”谈起这个,对方滔滔不绝起来。
治鸟拍拍导师肩膀,顺势往屋子里看看:“是有这种想法,感觉到了一些瓶颈,想换换风格找点儿灵感。”
“我看了你发的,竟然是有点古味,着墨很有些底子,……”之后又说了些絮絮叨叨的话,人家说,治鸟便听着。从前也有喜欢自说自话的客人,或许是上年纪总爱回忆过往,或许是平日憋久了将他当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他倒是不介意,也能理解对方是真心把原身当自己亲徒弟带。
小背后灵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大约早就明白,自己为了一份劣质的“爱情”到底赔上些什么。
隔着一扇窗,尤慎留意到那个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柔软得带着点儿勾人的劲儿。他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角度问题,那人本来是垂首,似乎是导师谈到了自己,那目光就轻飘飘抬了起来,落到自己身上,又倏忽转出去。
他高中时喜欢读“赋”,出于好奇也是出于炫耀,背完了整篇《洛神赋》——当时还属于课业外的读物。他翻过书册的配图,也去看了《洛神赋图》的原画,到底是觉得隔着漫漫时空,多了岁月的洗礼,少了他期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