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温柔乡——by楼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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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鸟就在中心的船上演奏,平日没有人时,那就干脆闲着,跟老师傅学调弦、学新曲。
宁三带治鸟来,也是为了验收学习成果,他那日上报,今天老板才腾出功夫。据说是近几日沉迷一幅画,别说是茶楼这边不管了,就连府里的莺莺燕燕都没空去关注。
另一边还在拜托宁九不断找人,搞得宁九现在每天没有别的事情,天天竖着耳朵打听:你们那有没有出现一个比妖精好看的美人?
这么问都是客气的。
宁三有一次听见他直接去问手下:“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谁被好看死了的?”汝听,人言否?
时亭坐在湖心船上,宁三给他端上茶水:“老板,我发誓,今天这个绝对包您满意!”
宁九在旁边听了,微妙地翻了个白眼:就这?还好意思说他不会说话,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跟隔壁春色满园的管事,口气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这边正说着,外面忽得响起一阵旋律。
治鸟最近就学的这首曲子,是老师傅年轻时四处游历收集来的,似乎是讲述一段卑微的恋情:年轻的少女爱上狠心的男人,违背家族意愿的爱恋招致灾祸,少女被迫离开家中,独自行走在暴风雪中,饥寒交迫,却始终等待着心上人能够回来见他一面。
吟唱着孤独与忠贞,少女最终与暴风雪一同离去。
用的还是琵琶,治鸟最近只学这一样,带着飘渺的歌声一同,水面每一处撩起涟漪。时亭不由得听入了迷,思绪随之一起,被卷入寂静的暴风雪中。
时亭自诩色道中人,总称自己精通世间一切色,却从未想过,有些人,声音也是带着“色”味的。像是某种情感的转移,浅吟低唱,恋慕的甘美之情搅和在同样甘甜的声音里,惹人遐思,却又带着注定凋谢的素寂,只管抓住了,何时放手,何时消逝。
“带他来见见我吧。”
不多时,宁三带进来一个男人,眉眼如画,是真得眉眼如画!
宁九当场就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或许是入戏太深,治鸟站在面前,安安静静地如同即将跟随不存在的风雪同去。
时亭手中的茶杯跌落,颤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治鸟。”
与梦中并不相似,却是一模一样的面容,那诱他入色道的存在。
见到梦中人,此刻时亭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装作与寻常无二一般,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治鸟摇摇头,他只听说今天第一次上台表演,的确不知道眼前这位究竟是谁。
只是治鸟看着他,如同在看心头挚爱,仍旧带着幽怨,似乎时亭是什么叫他一厢真情错付的坏人。被这样看着,时亭又惊又喜,以为对方也同自己一样,对他留有印象。
可是在时亭梦中,只有与治鸟的欢度,从未梦到过结局。
治鸟这样看他,让时亭有种错觉,害怕自己是不是最终辜负了眼前人,便尽量把声音放得柔软:“我是这茶楼的主人,我听你曲调幽冷,可是有什么故事?”
哦,原来这位就是楼主。
治鸟想,这时候问这句话,应该是一种对他的考核。师傅提到过的,有时候琴师曲子弹得太好了,经常会被客人招至房中,其中被提问最多的问题,就是时亭方才问得这一句。
当时老师傅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所以这题,他会!
抬手拂去眼角泪痕,又勾起一摸笑,楚楚可怜,哪怕手捧鲜花欲葬,都不会显得做作,说得却是:“不过情之所至,难以自禁。”又说自己也曾爱上过一个人,两人情投意合,只是家中如何都不同意。互相爱慕不得见,隔着墙壁,最终约定了私奔的话语,可是真得到了那一天,他抛却自己的一切,从家中出来,独自一人在风雪中行走,不曾再见到自己的情郎。
嗯?
好像哪里不太对?
宁九在邬南镇,听说过关于治鸟的事情,什么私奔、爱慕,好像都跟柳生那边没有什么关系。转念又想,他听说这人失忆过一次,现在有可能是重新记起来了也说不定。
只有宁三,直接听傻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总感觉到的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老师傅那里的故事,宁三几乎都听过,毕竟他平日里就在茶馆里招呼客人。刚才治鸟的说辞,好像,就是曲中故事的翻版吧。
是的,没错,就是翻版。
这是老师傅教给治鸟的标准答案:“琴中曲目,总引人共情。楼中不乏有客人,被某首曲子戳中掩藏的心事,才会招呼你前来,八卦似的打听琴师的故事。他想找的,无非是一个与自己相似的共情人,所以这时候,不用多说,只管随意给自己编个故事就好。
你记住,这也是所谓的‘气质’。”
苦情的气质,孤高的气质,想听什么故事,那就编什么故事。宁三那日只听了一半就退出去,自然错过了最要紧也是最忽悠人的部分。
营造某一种气质,除了表演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故事的塑造。
治鸟是好学生呀,学东西又快,很快掌握了精髓。
治鸟以为时亭是在考核,时亭却是信以为真,想到这样一位绝色佳人,竟然也为情所苦,顿时心痛地不得了,在心里拼命咒骂那个不知好歹的不存在的人,竟然能够做出这种狠心事。
又看向治鸟,不知道该用什么安慰他好,想了想,干脆把楼中能够给出去的权限全都交了出去,银钱随便花,想做什么做什么。
最后什么权限都交出去了,还是觉得不够数,干脆说:“要不以后,你就跟我回府,只为我一个人演奏吧!”
咦,这算是升职吗?
治鸟眨巴眨巴眼,看看时亭,又看看宁三,纠结半晌说道:“可是,我才刚学会这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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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九)
或许是因为人多了可以互相交流,治鸟在时亭的茶楼里呆着, 总觉得要比其他地方有趣些。宁三时不时就会带回来一些他看着漂亮的人, 有些就留在这里做侍从, 有些不知道被安排到了哪里,似乎楼主的生意不止这一家。
师父就更有趣了, 房间里收集了成百上千张谱子,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他从哪里搜罗来的。相比谱子,治鸟更喜欢听他讲故事—— 那些他行走于各处听来或者自己编出来的故事。
这就导致治鸟的人设一天一个花样。
第一日, 在时亭面前, 他满是惨遭负心人抛弃的狼狈;第二日,又变成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情痴;第三日, 人设还要换, 换成见谁都撩,谁都爱的年轻浪子。
也不知道这群客人都什么毛病,天天来问他故事,搞得治鸟都分不清哪些故事自己讲过,哪些没有讲过了。
好在似乎无人在意, 就算戳穿了治鸟也不担心, 毕竟他是“入戏太深”。不都说, 越是好的乐师,越能够与音乐共情,偶尔共得厉害些,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理解的事情,对吧~
治鸟玩得开心, 旁人也乐得开心。
久而久之,名声就传了出去,说京中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乐师,不仅琴艺高超,长得也是一顶一的美貌。就是有点可惜,人家只在湖心舫里演奏,一般人想要看,只能赶上逢年过节,要不就等着老板哪天心情好。
此言一出,京中有权有势或者自以为自己有权有势的,竞相造访。
一掷千金不说,甚至点名欲邀请乐师来自家府中奏乐,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只是这份拒绝并非旁人意思,就是治鸟自己的想法。
虽然在楼中也有一些熟人,可是怕生的毛病依旧没能够改掉。想到要去旁人府中,进去要守些自己完全摸不清的规矩,总觉得麻烦。何况还有宁三总在他耳朵边上吓唬他,说是某某家里请了一批舞女,跳舞的时候不小心勾坏了毯子,结果一人挨了好几杖棍,差点把腿打断。
煞有介事的样子似乎真得吓到治鸟了,宁三说完,看他沉默样子还有些懊恼担心是不是说重了。没想到过一会儿,治鸟忽然问他:“跳舞的就打断腿,那我又唱又弹,是要怎么办呀?”
嗯,这思路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可能是打断手,又毒哑嗓子?”宁三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也跟着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啧啧,听上去好可怕呀,我还是不要出去了。”
然而这个不出门,也是有区别对待的。治鸟想得可好了,他是茶楼的乐师,相当于跟宁三一样,是给时亭打工的。别的地方可以不去,唯独去时亭府里,那不就跟在楼里一样吗?
就是时亭这人,确实有些奇怪。
他是个乐师,明明就是个弹曲儿的,可是时亭带他去府里,总是让他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还不许别人偷看。
这对于时亭府中的各色佳人们,可是一件稀罕事。
仪态万千,自然各有各的妙处,却也从未有谁能够享受这样的待遇。时亭对治鸟,可以说是处处维护着,不仅是维护,可以说,已经到了半步都不愿意离开的地步。
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什么挂件,就被人家揣在怀里、挂在腰上,时时刻刻不分开才好。
但凡是治鸟在湖心舫现身,客人进不去的地方,肯定有时亭坐在里面,一面品茶,一面赏人。前者是次要的,有时候一曲终了,人都离开了,茶水还未动分毫。
其实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闲来无事听的八卦而已,最重要的是关乎他们自身的利益。时亭府中的佳人们,大多是旁人收集来赠予时亭以博欢心的,他们自身并没有去处,甚至离开府中,连能够好好生活的技能都没有。
虽然他们也相信,自己就算被遣走,也不至于饿死街头,时亭手下产业那么多,肯定会给他们安排不错的去处。
可是再好的去处,能够比现在好吗?
他们每日住在府中,只管恣意嬉闹便好,水果点心管够,绝对不会吃不饱。为了衬托他们自身的美感,时亭甚至会定期给他们送来新衣服穿,基本相当于什么都不干,只要好好打扮自己,就足够了。
现在治鸟突然出现,时亭莫名其妙就不再看他们,实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也有在府中住久,真得对时亭产生微妙情愫的,尤其有些还是他亲自带回来的,心里的小九九更多,忧虑也更深。苏冉就是对时亭有着微妙好感的这一类,他是在街头卖艺时被带回来的,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跟着师父讨生活。
后来师父年纪大了,某天从榻上坐起来,可能起身幅度有些大,眼前晕眩,没注意被椅子拌了一脚,往前一栽,再也没能够起来。
他那时候正在屋外小土灶上熬粥,熬好了叫师父出来吃饭,怎么都听不到回应,还以为是回笼觉睡过头了,却没有想到……
那时候他手里的银钱不多,去白事铺里连个棺材板儿都买不起,与师父相依为命久了,如同自己的亲生父亲,怎么忍心草席一卷,任由这个待他极好的人被野狗刨出来?
干脆挂了个牌子,请人写上“卖身葬父”,就遇上了刚好在外面找寻美人的时亭。
苏冉记得,王爷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他眼睛好看,灵动有神,与他梦里的人极为相似。要不是时候不对,苏冉能当场羞红脸,心有悲苦,其他情绪也就完全没有感觉了。
后来他想,自己对王爷的心思,可能很早就有了。
那又能怎样的?
他来时,不是第一个,在他之后,也有陆陆续续的佳人入府,他不是最后一个,没有特殊的。他听过,时亭对每一个人都说过,“像是梦里出现的人”,原本的缱绻心意,不由得就隐藏起来,久而久之,甚至以为淡忘。
可是治鸟的出现似乎重新打醒了他。
那些自欺欺人的遗忘,只是因为现在还能够见到,如果以后无论如何都无法见到,那么哪还有什么“情淡情浓”一说呢?
他不想离开。
打听到今日王爷不在茶楼那边久留,苏冉仔细为自己上妆,准备努力一次。
可他不知道,时亭不在茶楼长留的原因,是他终于邀请治鸟来府中陪他。唉,也称不上“邀请”,这件事还是宁三私下告诉他的。
时亭一直以为,那天治鸟拒绝跟他回府,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是担心自己只会一首曲子,到时候没法弹尽兴。就像他完全没有想到,治鸟竟然真得是把自己当做好心的老板来看待。
“千真万确,我专门问过他的。治鸟跟我说,您是老板,在您的茶楼里弹琴跟在您的府邸弹琴完全没什么两样,他一个弹琴唱曲的,怎么能违背老板的意思。”
听见宁三这么跟他说,时亭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他就该一开始强硬一点,直接把人带回去,曲子什么的,完全可以在府里进行学习嘛!
时亭从腰间拿出来一袋碎银,交给宁三:“不错,这些就权当给你涨薪资了。”看宁三欢欢喜喜接过去,又想起来,“你似乎跟治鸟关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