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推理小说受害人——by鸣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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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杨清水走到舞台的边缘,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具说服力,“把虐杀当快感的人,道德淡漠,他们只会犯下一次比一次残忍的罪行,来满足更高的快感阈值,至于时间,凶手有空将死者塞入行李箱,有空沉尸,就证明时间不是问题。”
听着杨清水的陈述,留在会堂的人渐渐陷入对案子的思考,他们仿佛身处七年八月五日的夜晚,站在远处看着凶手把尸体放入行李箱,尝试回答案情中的矛盾。
“会不会是第六号受害人不是何森杀的,有人模仿犯罪?”坐在前排的中年男子说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人所有的注意力,感觉大家都看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托了托镜框,“我是猜的。”
第50章
七年前。
夏末时分, 尸体迅速发胀出水,低温下恶臭依然无孔不入,整个解剖间浸透了死老鼠的气味。
法医打开尸袋, 看见已经泡发成巨人观的女性尸体, 颈部青紫淤痕仍清晰可见, 不禁心头微紧:又是一桩勒死的。
死者舌根肿胀,掰开下颚, 喉咙处有根短发。可能是关键证据, 法医小心地夹取毛发,放入证物袋。
清晨八点四十五分。蒋在月捧着水杯推开鉴证科办公室?门, 惊讶地发现前辈同事都早到岗了, 而房间里的科主任对着话筒,一脸气急。
“——这玩意儿又不是你催就能说了算, 能不能尊重科学, 两天就两天!”
不知对面说了啥, 主任破口骂:“爱怎么投诉投诉去!我顶头是牛顿、罗卡、爱因斯坦,你跟他们说去!”
办公室气氛要比往日沉静, 蒋在月看向左侧工位, 深蓝衬衫留着利落短发的学长, 他惯了不言不语, 只是今天要更安静一下。
趁着午休,同事们谈起今早的事, 原是连环凶杀案又增加一名受害人, 记者闻风而动,舆论压力大了, 可刑侦组没有头绪,憋不出话来, 只能紧追慢赶催这边拿鉴证报告。
“整个高桥市都人心惶惶,这个凶手还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真够狠的。”
“这一号受害人不是留了头发吗,跟之前的死者现场留存的毛发比对DNA,如果二者吻合,基本就可以判定是同系列凶杀案了。”
茶水间讨论着,一个同科室的同事走来,那人姓朱,平日就爱高谈阔论,逮到这种话题还不忙着发表高见?蒋在月看着他,然而这人只是走过接了杯水,便漠然地走开了。
午休之后,她走上大楼天台,果然在水箱后面看见凌余。她走了过去,说:“每次碰到质疑的案子,您都会来这里。”
凌余抬头,发梢被风随意翻飞,镜片后的眸子柔和而光亮。不知何故,这一幕一直留在蒋在月记忆里,直到他辞职、失踪,那样的凌余不时会浮现。
她还记得,凌余认为这一个死者不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杀的,只是判断案情已经超过了鉴证工作职责范围,她只当是同事的闲话。
后来,DNA比对结果吻合,凶手拒捕被击毙。没多久,凌余辞职,在个偏僻的地方开了间没有名字的侦探社,每一次再见,他似乎都离当初的模样更远一点。
七年后的今天。
蒋在月看着屏幕,杨清水的直播开始,阐述他的推论与理据,记忆一点点被勾起,她一时间有种错觉,站在台上的人好像凌余。
场内同样哗然,不知道他哗宠取宠还是真的这么有信心,上台便推翻了几年前的大案,也不抽丝剥茧从详分析,直接结论甩脸上:警方错了,凶手是前地政局局长吴会。
观众相当不满意,他们等着福尔摩斯探案集,一连串推理证据把自己说得心服口服,没有一来就反套路剧透了。有人大声叫嚷:“你是不是瞎掰啊?”
杨清水听见,说:“警方跟公众又凭什么认定潘小艾是被连环杀人凶手何森杀死?”
“不是有那根头发吗?”
死者潘小艾喉间毛发被证实与何森的DNA吻合,要是不是他杀的人,难道何森到此一游,还把头发塞进了死者喉咙里当做纪念?
“挣扎时喉咙进入异物,还是死后被掰开喉咙塞进,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法医还是能查出当中的区别。”杨清水来了句转折,“只是案子一出,各方问 责,媒体将警局围堵个水泄不通,不但警方,连公众也进入了非此即彼的盲区,鉴定报告一出,便再无人对此提出疑问。报告没有对喉咙的详细解剖, 尸体化作一抔黄土,线索在这里断了。”
易杨忍不住冷笑,“哦,你全说得了,又没有证据。”
不绕几个圈哪里显得侦探高明。“无从考证,也能做个试验,死者是不是能在挣扎的过程中把头发吞入喉咙?”说着,杨清水伸手过去,拔掉主持人一根头发。
易杨吃痛,诧异地瞪着人看。
“重演一遍大家认可的案情,如果连基本的可能性都没有,所谓的事实便不成立。您说是吗?”杨清水看向易杨。
易杨心头浮上不安:“这……”
“如果我来充当受害人,出来的结果想必不能让大家信服,只能委屈主持人您了。”杨清水微微一笑,在逆光晕影下显得越发狡诈,说着,他把头发放到易杨手上。
易杨往后靠:“这……没这个必要吧?”
杨清水步步紧逼:“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别,别过来!啊!”易杨心里发毛要起身离开,一不小心连人带椅子朝地上倒去。杨清水一把抓住椅背,将“花容失色”的主持人拉回,脸上浮起恶作剧得逞的浅笑。
镜头捕捉不到细微的表情,只见杨清水扶稳椅子,说:“当然,即便实验证明了我的说法,依然不能说明杀人者不是何森。真正让我对案子产生怀疑的,是这根头发背后隐藏的信息。”
根据案子发生的时间,潘小艾死时连环杀手何森已剃成寸头,而潘小艾喉咙里的头发却略长,虽然只是一点点,可这份证据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杨清水当然知道背后的曲折,只是他直接掏出四十米大刀点杀了凶手,总不能重述案情时还要偷工减料。“不同于七年前,鉴证技术不仅能判定头发属于 谁,还能确定头发脱落的时间。”他说时,身后荧幕展示了两份报告,显示凶杀案中第四号死者和潘小艾案发现的凶手毛发对比,“毛发微量元素的分布如出一辙,科学角度来说,它们是同一时期掉落的头发。”
当在座的人听明白杨清水话背后的意思时,都开始坐不住了,就是不信杨清水哗众取宠的人也不由得睁大眼睛,盯着屏幕上盖着公章的白纸黑字来回比对。
就在此时,会场上此起彼伏响起一阵手机震动音,他们都接到了同一条新闻推送:高桥市警方将于下午五时召开新闻发布会,消息人士称或将宣布重启调查“何森案”。今晨,一名法证科调查员被带走接受调查,怀疑与此案有关。
这个名叫朱晓波的调查员经受七年的精神煎熬,窗户纸捅破反而解脱了,甫一接受讯问便和盘托出。七年前收受贿赂并遭到胁迫,朱晓波只能答应了给四海帮做事,从四号死者的现场证物中偷了毛发给了他们,直到潘小艾死亡,看见检验出的证物,他才知道他们要这根头发做什么,可事已至此,一旦 被人发现疑点回溯,就会发现他偷盗证物,他也只能给犯罪者打掩护。至于四海帮与死者潘小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她,朱晓波一概不知。
新闻与直播同时爆料,网络讨论一片兵荒马乱,讲座现场好不了多少。众说纷纭,投影屏闪动,一个清晰度不高的录像视频打开,画面是手持拍摄的生日庆 祝视频,寿星许愿脸抹上奶油,有人喝彩有人鼓动炒热气氛,出现在镜头面的人都是些普通面孔,画面也无特别之处。
直到一分10秒,视频里看见有人嫌吵闹,开口让他们安静不要骚扰别人,引发了一场小口角,这时餐厅角落处的男女转身看向争执的两帮人,朝镜头露出正面。杨清水按下暂停键,面孔定格。
有人尖声大声叫道:“吴会!”吴会是公众人物,常在街访或政论节目出现,对他的样子并不陌生,花些眼力,众人便认出他来。
与他坐在一起的女人是潘小艾。
“吴会与潘小艾是情人关系,时值选举前夕,“已婚议员出轨陪酒小姐”——单这一标题就能让他身败名裂,或者潘小艾抓住这点勒索他,或者她真的爱吴会,不愿意结束情人关系,这对吴会来说没有分别,潘小艾成了不得不除去的心腹大患,彼时他起了杀心。”
“但潘小艾此事之后对她的背景关系调查中从没有出现吴会,除了保密功夫做得好,还有一点,有人在为他做事,替他联络潘小艾,替他抹干净行凶过程的嫌疑,让警方的视线彻底转向连环杀人案,作为要求吴会上位后,输送政治利益的筹码。”
全场哗然。
一边直播数字猛涨,另一边杨清水揭露的真相愈发贴近危险的边缘,还扯上了政治,组织这次座谈的院长在台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紧紧攥着胸衬衫,似乎马上要心脏病发作。
导播听从吩咐,把文件箱送上去。“高海大桥、市广播大楼建筑、新能源城……”杨清水抽?一份便念一份,随即扔到地上,“中标承建方都分别隶属四海集团,是碰巧这间公司的实力远超对手,还是有人利用职位之便私相授受?”
本以为案子已经够峰回路转,翻了连环杀人案,居然还扯出了政治黑幕,杨清水的话无疑投入最鲜腥最诱人的血液,必然吸引嗅腥而来的媒体与关注,席卷起一场风波。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打住。
杨清水目光逡巡全场,说:“所谓的四海集团,前身就是道上大名鼎鼎的四海帮,首脑摇身一变成为上市公司主席,高桥市进出口商贸协会会长、大 企业家大慈善家,是忠天社的社长,还有联青社、义盟盘踞高桥市的帮派,明面上销声匿迹,这十年间少人再提,实际上他们把资本洗白,掌握几个产业 的控制权,要比当年更加只手遮天,在这些帮派头目上,正义从没有伸张过,什么叫杀人放火金腰带,他们就是。”
“这样的日子也是时候结束了。”既然对战的是全文大boss,也该给他们一点体面,来场全民看得见的宣战书,“这些狗屎帮派的长老们,你 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最好从今天开始你们金盆洗手夹着尾巴好生做人,街头看见我街尾躲着走,敢在街面上蹦跶的,就等着洗净屁股把牢底坐穿——”
第51章
“网络红人昨日在座谈会上点名宣战四大帮派, 引起社会各界极大反响,公众质疑黑社会势力渗透议会。”记者甜美流畅的声音播报,“同日警方宣布重启调查何森案, 前地政局局长今日被带走调查, 相信与七年前俱乐部小姐被杀有关——”
切换到另一频道, 讲的还是昨天的直播,“以一人之力对抗全城黑势力, 这位网络爆红的杨清水先生到底是勇敢还是天真, 他会不会成为高桥市的英雄——”
这时,荧幕陡地关上, 画面一片漆黑。高仑握着遥控器, 转脸看向哥哥高阳。
这日早上,高阳的别墅书房, 心腹手下都被召集到这里开会, 毋需提醒, 所有人都知道为何而来。
梁时说:“要我说,还费个什么劲?弄死他吧, 这么找上门来, 还能夹着尾巴装孙子, 咱还混啥啊?”
谭固朗冷静些, 他说:“弄死他能脱身?传媒、条子都盯着,现在送上门去, 就是告诉全世界我们心里有鬼。”
“有鬼就有鬼, 也不差他一个。姓杨的早晚查到我们头上,别忘了他跟大哥阳说的啥, 现在不动手,明儿咱一群人的大头登上电视, 给他数旧账,老子不干!”
“你保证第一回 能了结他?”谭固朗脸色绷紧,“真能死了躲一年半载风头,算咱们运气好,死不了就是大麻烦。上次见面姓杨的身边有条子护着,那家伙还是调查组的,不留神干死个警察,事就大了。”
高阳脸色不豫,但没有开口说话。
“现在是他要把事搅大,”高仑也站在梁时一边,“他今天直播,明儿采访,谁知道哪儿翻出来的料,等他发善心放过我们,做梦!现在杀鸡儆猴正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甭管谁,打他,打死他。让其他人也看看招惹咱们忠天社的下场!”
谭固朗睥睨着他,“现在已经没有忠天社了,现在是忠天集团,我们是正当商人。”
两方意见争持不下,谁都说服不了谁,同在一条船上,各人怀了各人的心思,谁都不是善茬,平日积累的矛盾越发激化,大有外敌未除先起一场内讧的态势。
一时间气氛沉默,显然众人都在等大班椅上的高阳发话,没他的首肯,吵到撸袖子干架也没用。
“杨清水这人一定要死。”高阳掀起窗帘一角,目光看向候在大门外的记者群,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收回视线,“但不能是我们动手。”
本想忍过政商协会活动的一段日子,没想到杨清水那小子有点能耐,几日内发酵了事件,让全市上千万双眼睛盯着,等于给他保护罩了,现在动手杀人,自损八 百太不值当。高阳掀起木盒,抽出一根雪茄,放进鼻子下轻嗅,熟悉的香气提醒自己,经历过不少得大小拼杀,这一回也会像以往每一回,安然无 恙。
“现在有多少字号的大哥家门口蹲了记者?”他点燃雪茄,问道。
高仑回答:“保守估计十几家,除了记者,还有大小明星网红挤在里头,想闹点事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