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推理小说受害人——by鸣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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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凌余的出现。”秦育生说,“在此之前,这个命运的书只是一块镜子,一个镜头,我是局外人。但自从凌余出现,它的叙述出现了混乱,它要开始自我修复,为了利用我,我得到了一部分书的力量,可以操控这个世界的人事物,同样地,我看见了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
“混乱?命运都主宰一切了,还可能发生什么混乱。”
想起秦育生留下的名片,什么命运决定两个人只能活一个,把自己捉弄得死去活来,杨清水就不愿给他好脸色看。
秦育生听出他的讽刺,没什么反应,解释道:“如果只有一个命运,它自然是主宰一切的。原本这个世界是因为你写的小说创造出来的,以它为基石运行着,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故事发展,新的命运出现了,也就是现在在我体内的这本书。”
“你的手稿,我的书,等于两个神同时操控世界,并且要求世界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如果发生矛盾,你觉得会怎么样?”秦育生抬眸看向杨清水。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命运,手稿,他跟凌余……
杨清水手撑着膝盖,出的汗渐渐干了,只觉得背脊一股寒意。所有线索汇聚到一起,终于拼成一个具象的图画,可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因果关系。
“杨哥,我明白你——”
杨清水抬手制止了他,“先别说话。我脑子缓不过来,你让我再理理。”
——他写的推理文创造了这个世界,一个原本应该以凌余为主角的世界。
——可是他不知为何穿进书中,改写了故事,取代了凌余的位置,凌余消失,另一本命运之书应运而生,并且操纵了秦育生。
——杨清水频繁被杀,当然一部分因为他自己不时作死,另一个原因,他自己本来就是应该被消灭的bug,当他真的最接近死亡边缘,被消失的凌余重新出现了。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凌余跟他成了风暴下的牺牲品。
过了一会儿,秦育生看向他:“所以你现在明白,其实我只不过是个傀儡,接受命运的操纵。如果这一次不是凌余找上门,我躲不过去,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动手。”
第72章
门诊大楼人来人往, 从自动大门进来的不论是病人还是家属,大都径直往两边的分科门诊或上住院部走去,少有东张西望的, 即便看见自助挂号机旁边坐着两人脸色凝重地交谈, 手中没有病历不像等人, 也见惯不怪,世上悲欢离合的事情太多, 特别在医院, 谁敢细问细想。
杨清水抵着脑袋,不愿说话。所有线索摆上台面, 一时之间缠成一堆乱麻, 他的出现不是已经改写小说了吗,秦育生身上的命书能预言他发生的事情, 说明一切都命中注定, 而不是他的意志展现?命书附身秦育生, 是随机选择,还是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见他不说话, 秦育生有些着急:“时间不多了, 你的朋友马上要来, 我得加快速度让你了解情况。”
杨清水顿了顿, “你怕警察吗?”
“要是我坐牢了,你得劫狱把我弄出来, 才能救得了凌余。”秦育生不好意思地说, “基本上只有命书需要我的时候,我才拥有力量, 像刚才如果你死了,命书的叙述会出现混乱, 所以利用我把你救回来。其他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不是吗?”
秦育生不住向他示弱,杨清水猜想是要博得自己的信任,毕竟力量太强大会让人畏惧,至于事实是否真如秦育生所说的那样,他无法得知。
“话说回来。”秦育生问,“上一次你都能够穿越回去了,为什么还要改稿回来,留在自己原本属于的世界不好吗?”
杨清水微微一愣,“我做错了吗?”
秦育生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拘束的模样,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留恋这个世界,毕竟你在这里也只一年多。”
“我没想那么多。”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陷入昏迷前,林知律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声声呼唤。
“听话,你一定要好起来。”
当他发现电脑上的手稿可以改写另一个世界的命运之时,他只想赶紧苏醒过来,告诉林知律,不要担心。
所以,原来他早就做了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因为这里有许多割舍不掉的人,许多留恋的理由。
被秦育生的话拽回思绪:“你愿意再回去一次吗?”
回去?
“两本命书都有操纵命运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必要有人死,有悲剧发生。如果你能回去现实世界,将另一本命书,或者你称之为手稿拿回来,两本命书合二为一,人的意志和情节都不再发生矛盾,那么附身在我身上的命运就不会继续追杀凌余,他才有活路。”秦育生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热切,“当然,这件事情对我也有好处。两本命书融合,我就不用被命运利用解决麻烦,不用再杀人。”
杨清水听出来了:“这就是你提出的合作?”
秦育生点头:“只有你能在两个世界中来回,而只有我,才知道怎么让两本书结合为一。二位一体,一本决定万事万物的来由背景,另一本则注入新的变量,转动命运,就好像大钟的齿轮,严丝合缝,不需要外力推动,就能运转起来。”
杨清水思索一阵,盘算他讲的话,忽然明白为何凌余重伤,秦育生没有多加一把力直接将人杀死。未必秦育生花费多大气力挽救凌余,相反他预知未来,却不躲不跑,故意重伤凌余,逼迫今天的见面来到,告知杨清水真相。更重要的是让他清楚认识,他们都需要对方。
他看向秦育生,心里有点儿发毛。
如果猜测没错,秦育生的计划相当周到了,先引诱凌余上门,给出线索让杨清水窥探出真相,再在最后关头现身,看上去被动无可奈何,实际全都在他盘算中,可见脑子清晰得很。
果然,能被命运选择的,都不是普通人吧,这副憨直无害的样子,是装给杨清水看的。
看见杨清水迟疑不豫,秦育生皱起眉头,又劝说:“你在犹豫什么?这是对你对凌余都百利无一害的做法,如果是怕回去的过程有生命危险,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我要再考虑一下。”杨清水说。
秦育生心头有些许烦躁,但他知道杨清水不同别人,只有他能穿越回去能把手稿拿回来,要是他拒绝合作,两本命书合二为一的计划就彻底无路可走。宁愿缓缓,也不能逼得太紧,让他起了疑心。
他搓了搓手,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电话号码,“既然你需要时间,我也不方便一直在这里,等你考虑清楚,打这个电话给我吧,不要再跳楼了。”
拦杨清水一回大伤元气,下一次就未必来得及了。
让杨清水发现自己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未必是好事。
将纸条交给他之后,“我先走了。”秦育生定了定,眼珠子大幅度转动,他察觉到来者的路向。转头看了一眼,感应大门外只有三两个提着片子病历聊天的路人,他却快步往回走,穿过消化科门诊,绕到楼梯口不见了身影。
秦育生离开不久,杨清水站了起来,一路走到电梯处,摁上四楼重症监护室。他若有所思,秦育生已经知无不言,但有些细节被他略过了,听上去好像一部只有梗概介绍的电影,给人感觉苍白。他想起一句话,在九成的真相中掺入一成的谎话,事实会被扭转到相反甚至极端的方向,这是他最害怕的一点。
他一路想着,撞到人也没察觉,走到对着凌余病床的窗口位置静默。凌余剃成光头,鼻饲、药物点滴、体征仪器,各种管子插在身上,一点一点抽干了人的精神,生命枯萎的样子,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人。
他扒在窗口上,盯着里头,好像呼吸机上反复跳动的数字能说明什么。跟凌余说到头也就认识半个月多点,可看着凌余躺在里面,意识昏迷,他既心痛又内疚,按照秦育生的说法,正因为自己抢了凌余的位置,才会让故事线并行出两个轨迹,凌余本可以不用经受这些灾难,他是罪魁祸首。想到这里,他怎么能不自责。
正想着,忽然看见玻璃的倒影,林知律站在自己的身后。
杨清水转身,见是他,吁一口气:“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你一直在这里守着凌余吗?”林知律看着他,“熬了两日不累吗?”
杨清水苦笑,想起今天又跳楼又啥的新奇刺激,还真是精神得很,看见林知律才神经松懈了一点。他走过去,身体斜倾,脑袋靠在林知律肩膀上,“累死了。”
林知律身体僵了僵,往四周环视一圈,碰巧等候区都站满人,不由得叹口气,也就没有把杨清水推开。
杨清水靠着他的肩膀,眯起眼睛,打了个呵欠,“你不也忙了一天吗,还要上班,警局医院两边跑。我真想什么都不用烦,回去蒙头就睡,有多久睡多久,不吃饭不上厕所,就是睡,忘记自己的责任。”
林知律低声笑了:“你当侦探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杨清水闷闷地反驳:“脑力活动你看不见。”
林知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侦探,凌余案子进度你还要不要听?”
今天见了秦育生,他就知道凌余这个案子最终会因为缺乏证据不了了之。常理无法解释的因果,警察介入也不会查到什么,杨清水忽然后悔让林知律卷入这桩案子,他是一个这么有责任心的人,案子有头没尾,他得多耿耿于怀?
“要是最后找不到凶手,你会怎么样?”杨清水小心翼翼问他。
林知律想了一下,看向他:“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凶手一定会被我绳之於法。”
世事怎会尽如人意,真正面对命运之前,他们总是太自信。杨清水低低一笑,“好吧,你念案情,我听。”
免得让自己沉溺这种似是而非的亲昵,林知律找了个理由,抓住杨清水的手臂让他站直推开他:“别这么一副颓丧的样子,精神点。”
杨清水赖皮惯的性格,脖子好像被抽了骨头,又倒过去,挨着林知律胸前,“让我再靠一阵子吧。我耳朵竖着呢,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站好。”
推推搡搡之际,走廊拐角走来一人,她脚步声缓慢,好像有点迟疑,不知该不该行前。
杨清水视线刚好扫过,微微一愣:“在月?”
蒋在月一身职业套装,刚下班没有回家就赶过来了,她听见新闻报道消息时还不相信,只以为受害人意外地跟凌余相似,可有意无意地搜集新闻资料,受害者的身份年龄都与凌余对得上号,得知伤者被送到这家医院,她不由得想过来求证一下。
所以当看见杨清水时,她脸色一下白了,不可置信:“真的是他,凌余回来了?”
杨清水过去,伸出手扶着她,解释:“当时他遇到了麻烦,我们都以为能解决……他不愿意背负着危险见你。”说着,他领着蒋在月走到重症监护的玻璃窗前,指了指凌余所在的位置。
看见凌余躺在病床的样子,蒋在月眼眶顿时红了,忍着眼泪:“医生怎么说?”
“他颅内有血肿,做完手术以后体征没有完全恢复,还没度过危险期。”杨清水盯着窗口,复述昨天医生交代的内容,心里越发难过。
蒋在月哽咽:“我想过无数次我们再次见面的情景,我们在路上擦肩而过,凌余早就忘记我是谁,或者他回来了,人面全非,早就不是当初的凌余……最坏的情况,葬礼上再见,我也想象过。我以为我足够坚强,撑得住,可现在看见……我没想到,会怎么难过。”
看见杨清水扶着蒋在月,她眼泪不住往下掉,林知律眼底掠过惊讶,他忽然反应过来:是凌余跟蒋在月而不是……
他在想什么呢?林知律自嘲地扶额。
蒋在月捂着脸流泪。杨清水双手分别抓住蒋在月的肩膀,不让她失去支撑,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足以安慰彼此,只能沉默相对。
脆弱的不知蒋在月一个,他在这里多么无力,不能为谁承担一点痛苦,也不能改变业已发生的一切,能够流泪也是一种福气吧。
隔了很久,哭声止住,杨清水拍拍她的肩膀,勉强挤出笑容:“人还活着呢,咱们去吃点东西,攥点力气回来再哭。”
见蒋在月点头,林知律拿起外套,“走吧。”
车子驶出医院,刚好遇上堵车,他们在晚高峰的车流里进退不得,前面路口还是红灯,杨清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回头一看,蒋在月在车后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车内空调有点冷,杨清水把手缩进兜里,摸到不知什么什么时候被他塞进去的小纸条,动作微微一顿。
“我以前从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科学。”林知律忽然说道,“问题应该只有可以解答或不能解答,那些介乎两者之间,假装有答案却又暧昧不明的,都是糊弄小孩。可是凌余这个案子,我想不通,为什么人可以凭空失踪,为什么冥冥中有这样那样的巧合,一路调查下来,我觉得自己不是被愚弄,就是被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事实挡住了真相。”
“希望你不要查案查到变神棍了。”杨清水含糊地绕了过去,“我宁愿你相信那些看得见的,牢不可破的法条道理,人才能活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