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番外篇——by路漫求

　　说起来，要过结婚纪念日的，最先还是慕清秋。
　　俩人在德国度蜜月的时候遇见一对金婚老夫妇，当时，慕清秋一时兴起跟许致贤说以后每年的5月16日都要过纪念日，不一定非要送什么礼物，可以准备一束花，或者一顿热乎乎的饭。
　　然而，提出这件事的人，除了第一年认认真真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甜点以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以外，之后的五年都忘了。
　　纪念日当天不是忙着更新小说，就是赶着交商稿。
　　去年最过分。许致贤那天上午去公司打了一晃就回公寓了，为了给慕清秋一个惊喜，他特意没告诉秋秋他请了五天假还计划了7天的英国之旅，结果回家一看，屋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打开手机才看见一条留言——大忙人去鹤源市参加集星文娱集团新公司的剪彩仪式了，晚上回来。
　　今天，第7个结婚纪念日。慕某人又双叒叕一次遗忘了。
　　许致贤盯着慕清秋，不想说话。
　　“致贤~其实这次我没忘，只是短暂的没想起来。就……”慕清秋拇指与食指比成一条缝解释道，“那么短的一小会儿没有想起来。真的。我昨天晚上还想着呢，不信你看，我给你找备忘录，我前天就准备好了给你做巧克力慕斯蛋糕。”
　　茶几上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提醒慕清秋该做蛋糕了。
　　许致贤拿起一看：做蛋糕三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而那三个正楷大字下面还有一小句灰色的仿宋字：第三次提醒。
　　“那你还把手机放楼下？提醒跟没提醒有什么区别？”许致贤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信了。
　　慕清秋因为连续忘了四年，去年纪念日前一天早上极其激动地起来庆祝，礼物都拿到许致贤面前了，才发现那天是15号。
　　他和慕清秋都是那种一旦忙起来除非有事打断，会只想着那一件事的人。
　　“工作的时候要专心的嘛。”慕清秋狡辩道，“今天回来的早，一起做蛋糕？”
　　“好。”
　　两个大男人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巧克力熔岩蛋糕放进了烤箱，慕清秋又开始按照昨晚想好的菜谱做晚饭。
　　饭好了的时候，许致贤帮忙端菜才发现厨房被俩人霍霍得一片狼藉。
　　“一会儿吃完饭拾吧。到时候蛋糕也烤好了。”慕清秋关了厨房的灯，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
　　吃完晚饭收拾好厨房，时间还早，刚好是江口市日落西山的时刻。
　　慕清秋端着浓香四溢的巧克力蛋糕拉开了卧室阳台的门，许致贤已经坐在了白色木秋千的左边，右手随意的搭在椅子背上。
　　“啊—”慕清秋单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拿了一块蛋糕递到许致贤的嘴边。
　　许致贤就着慕清秋的手咬了一口，粘稠的巧克力酱从蛋糕里流了出来，许致贤一下子没兜住，嘴角沾了少许。
　　“这个酱好多，是我做的那个？”许致贤伸出舌尖舔了舔。
　　慕清秋把盘子放在中间，在右侧坐下，后背倚着许致贤的臂弯，见他还沾了巧克力，抿唇忍着笑，伸手抹干净了他嘴边的巧克力：“不是，这个爆了的丑丑的是你的。”说完，食指含在嘴里，吮了一下。
　　这小动作，许致贤全然不在意，只是感叹：“就做了一个还做成这样。”
　　帮厨那么多年，水平依旧惨不忍睹。
　　“还好。只是酱放多了而已。”慕清秋安慰道。
　　慕清秋头枕在许致贤颈窝，任由他晃荡着秋千，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看着杏黄的云霞变幻成樱草紫，看着群星渐亮皓月东升。
　　城市街道灯火辉煌。许致贤突然开口：“秋秋，我想辞掉现在董事长的职务，只每年拿分红。”
　　“怎么突然那么想？”语气带了点惊讶，但慕清秋依旧枕着，头都没转一下。
　　“因为已经不需要我操什么心了，公司制度也很完善。一闲下来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再看你，我每次回到家你不是码字画稿就是补充知识，每天好像忙不完一样。”
　　慕清秋听到后半句，瞬间正襟危坐：“我怎么听着像你埋怨我……”
　　“没有。”话还没说完，许致贤就打断了。
　　他无声一笑，右手抚上慕清秋的脑袋，让他再靠回来，继续说道：“就是觉得你即使总是在家也过得很充实。我想找点更有挑战性的事情做。”
　　“比如？”
　　“还没有想好。”
　　慕清秋偏头，许致贤的眼睛看着对江的建筑，霓虹灯的明明暗暗倒映在他眼眸，仿佛有繁星闪烁。
　　“我以为你会去开赛车之类的。”
　　“老了。跑不动了。”许致贤笑道。
　　“那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慕清秋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我不像你一样有具体的爱好。从小学习的东西都和管理公司或者人际交往有关系。”
　　慕清秋回想了一下他俩这些年，致贤确实不是工作就是在陪自己。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做点什么的时候。
　　忽然升起一丝心疼，明明豪门家族有资源能力找到优质的老师，可许致贤接触的知识都是为了公司发展，为了打理好人脉，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己纯粹的欢乐。
　　“那就慢慢找。公司不想管了就不管。没事，就算再来一波金融危机我也养得起你。”
　　许致贤语气带笑：“19年那场金融危机林达也没有太惨好吧？不到三个月资金流就恢复了。”
　　“那不也是我稳定的版税收入可以让你放手一搏嘛。”慕清秋开玩笑道。
　　“是是是。”
　　听上去颇为无奈，但许致贤一直没告诉过慕清秋，那段时间他的陪伴确实让焦躁的自己理智许多。而正因为没什么感情因素困扰，自己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公司的负债率从70%稳回到行业水准内，最早脱离大环境的影响。
　　相比之下，同行比较激进的白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但也在一年之内扭转了困境。
　　*
　　许致贤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了职位的交接，之后便每天待业在家，坐吃红利。
　　也并非无所事事，偶尔尝试做个蛋糕、时不时看看慕清秋写的小说，但几乎足不出户。
　　某天，慕清秋修改完整本小说交给出版社的编辑后，下楼喝水却发现家里没人，茶几上只有一张【出门，下午回来】的纸条。
　　转天也出去了。
　　第三天也是。
　　慕清秋以为致贤找到有挑战的事情了，就没有多想。
　　但一个礼拜后，他发有些不对劲：家里怎么多了几本福利院的宣传册？
　　当晚，慕清秋在饭桌上提起了这件事。
　　许致贤支吾了半天才娓娓道来：
　　时间回到上礼拜。许致贤闲着无聊，看了看海对岸的推特，Frank发了一条吐槽，说帮忙带表妹家的小孩子很麻烦。他记得，上周这个人还高高兴兴晒娃。转眼这条就都是恼怒的emoji了。
　　许致贤忽然想起少年的时候，自己曾幻想掌控林达集团之后，与自己喜爱的人组建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弥补小时候的空缺。
　　但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是慕清秋时，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也想过领养，但和慕清秋在外面遇到小孩子时秋秋总是避之不及，对于调皮的也很不耐烦。
　　他隐约感觉得到秋秋不喜欢小孩，而自己忙着管理公司也没有时间。
　　可现在自己闲下来了，有的是时间。
　　于是，许致贤就联系了几个福利院，了解了解情况。也顺便想想自己是否真的愿意去花费时间跟经历在孩子身上。
　　“因为还没有确定，所以才没有跟你说。”许致贤筷子已经放在一边了，碗里的饭一点也没有动。
　　“我就那么一问，你干嘛那么紧张，跟出轨了似的。菜凉了。”慕清秋有点懊悔，早知道就吃完饭在说了。
　　慕清秋很早就注意到致贤喜欢小孩子了。
　　但许致贤从来没有提过领养之类的话题，所以他也不主动问。
　　对于小孩子，慕清秋说不上讨厌，虽然他遇到过一些恶心的熊孩子，但也见过有礼懂事的。但毕竟养育一个孩子要耗费很多精力，他不想消耗太多在这上面。
　　“那现在确定了吗？”慕清秋问。
　　“有点确定了。不过，你要是不想，就不去领养。”说后半句的时候，许致贤的神情十分坚定。
　　“你确定想好了？说是弥补童年，但孩子终究要长大。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慕清秋问。
　　因为写过几本亲情相关的小说，而且许致贤喜欢小孩子，所以慕清秋对这方面有一点了解。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不希望许致贤因为个人的原因而过于宠溺，最后反而毁了。
　　“我明白的。”许致贤会心一笑，慕清秋既然了解过，那说明他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讨厌小孩。
　　“那……比起领养的，你会不会更希望拥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呢？”慕清秋想到很早以前的事情，忽然问道。
　　“期望过，但现在没有那种技术吧？”许致贤疑惑道，不知道慕清秋为什么要这么问。
　　“如果可以，你会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许致贤半懵半答：“……都可以。”
　　“那叫什么名字呢？随你的姓？”
　　“你的吧。名字还没有想好……”
　　“那要不要随你更多一点？”
　　“嗯？？？这种事情都无所谓吧？”许致贤蹙眉道，“你有要求？那要不要明天跟我一起去福利院看看？和孩子们相处一下？”
　　“你跟我来一下书房。”慕清秋牵着许致贤的手上了楼。
　　走楼梯的时候，慕清秋忽然问：“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原本的性别？”
　　“记得。说是所谓的高维生物，满足了你的要求。”
　　“嗯。但当时我没有说全。”慕清秋从书柜里拿出一个保险柜，输了0316，打开里面是一张白纸和一只普普通通的钢笔。
　　“其实，那个时候祂提出帮我满足三个愿望，但我只用了两个。”慕清秋小心翼翼地拿出钢笔和纸，“这个，是第三个。”
　　许致贤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这些玄妙的事情，而是他没想到秋秋竟然愿意用这么珍贵的物品帮自己。
　　慕清秋说完，就拔了钢笔帽，提笔就要写。
　　“等等。”许致贤抓住慕清秋的手腕，“没必要吧。万一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呢？”
　　他清楚慕清秋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用多少的勇气，这对于秋秋来说，可是能扭转全局的万能卡。期望组建一个彻彻底底属于自己的普通家庭并不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
　　“值得的。”慕清秋看着许致贤的眼睛，相处了十年之久的他很清楚致贤到底在想什么，“你以为你的愿望很普通，但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也许以后会有需要的时候，但我觉得现在更需要。”
　　说完，慕清秋许下了第三个愿望。
　　*
　　一番运动过后，慕清秋被许致贤拥着很满足地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他发现自己身处白茫茫一片。
　　“哟。你终于许下第三个愿望了。我还以为你那年爱人公司负债累累时会用它。”
　　声音有些熟悉，慕清秋思索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那个高级系统。
　　“不过，做人不能太贪心啊。别以为你写在一张纸上就可以一起实现了。”高级系统出现在眼前，祂抖了抖手中的白纸，上面写了一行字：拥有和许致贤共同的血脉。后面还跟了一小行字，要是不仔细还看不清：保证许致贤一辈子幸福安康。
　　“看在你之前的作为上，我不惩罚你。但你要选一个。”高级系统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等待他的抉择。
　　“果然呢。那就第一个吧。”慕清秋笑笑。
　　“行，我知道了。近几天就会实现。”
　　“等等。”慕清秋说，“通过什么方式？”
　　“你能接受的方式。”高级系统声线平稳，像是宣读审判结果的法官，不带任何感情。
　　“好吧。谢谢了。”慕清秋习惯性地道谢以后，等着高级系统把自己放回去。
　　面无表情的系统却突然笑了：“愿望只能实现一个。不过，关于第二个，你可以放心。再见。”
　　慕清秋还没有回味过来，就发现自己醒了，窗帘透过点点光亮，是清晨时分。
　　“咚、咚、咚”
　　阳台的玻璃门发出了撞击声。
　　许致贤在睡梦中听见动静，微微睁开双眼，只见慕清秋已经穿着睡裤下床，肩胛骨的位置上有几道明显的红痕。
　　“嘎！”
　　慕清秋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拉开窗帘，只见一直白白胖胖的头顶还有一点红的鸟叼着一个布袋子，落在自家阳台上。
　　“嘎！”
　　那只鸟又叫了一声，把布袋子轻轻放下。
　　那布松散开来，只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婴儿吮嗦着拇指，在看见慕清秋和他身后的许致贤时咯咯笑了起来。
　　刚才还睡意朦胧的许致贤，立刻醒盹儿了，迈进阳台，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个女婴，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某种联系。
　　而慕清秋傻愣愣地看着那只顺毛的鸟：……竟然是这种方式？！！
　　裹布可能有些不舒服，被小婴儿从蹬了出去，随着一起散落的还有一张出生证明和说明书。
　　胖鸟确认俩人“收货”以后，就拍着翅膀飞入云层了。
　　“取什么名字好呢？”许致贤笑容满面地看着紧紧攥着他食指的小孩儿，复又抬头看向慕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