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呛死后我重生了——by马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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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的日子里,云小兰用尽毕生,直到死,都在等待叶谦从这里再次出现。
老妇人好像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反正屋子尚在,但桌上已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云小兰看这屋中陈设,相当破旧,想必这木屋的主人生活也十分拮据。
况且住在山林里,这点主人肯定也是不愿被打扰的。
心思细腻的云小兰终究不忍心打扰其他人的生活,纠结斟酌了一段时日,选择了与小叶丛在野外生活。
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她更怕有朝一日,若是叶谦回来了没找到他们,那多不好。
云小兰是富养长大,从小到大基本没吃过苦,哪怕不顾父母反对坚持嫁了一个行军打仗的大老粗,但叶谦对她实在照顾,因此直到被抓前,她的手都是白白嫩嫩,从未干过粗活。
她们住在了自己搭的小木屋里,云小兰每天都会摘些果子回来,隔日就到山脚下用果子换些柴米油盐,有时候运气好了,还能打到几只野味。
干净的手逐渐布满褶皱与疤痕,云小兰却是不在乎,每当她注意到叶丛又长高了些,心中就难免会想,叶谦回来的那天会是怎样的。
这一等就是两三年。
云小兰不知不觉已经从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小姐变成了徒手劈野狼的女壮士,手粗糙了许多,大概再也抚不得琴了,只是容貌未变,依稀看过去,似乎和当年也没什么两样。
小叶丛是真的没怎么变,只是比以前高了些,拿剑的手比以前稳了些,胆子更大了些,他甚至敢大晚上自己溜出去摘果子,不过次次都会被他娘逮回来好好教训一顿,小叶丛不是什么调皮性格,但也绝不是乖宝宝,云小兰也不忍心真的训他,因此时间长了,小叶丛愈发放肆。
直到有一天他弄坏了娘的手帕。
看着手帕边角被烧焦的痕迹,云小兰第一次真正露了怒色:“你给我跪下!”
小叶丛也没想到一个手帕能惹出这么大祸端,小孩毕竟是小孩,被吼了一句立马就怂了。小叶丛磕磕绊绊跪在地上,眼中含着委屈的泪。
云小兰吼了一顿后,心头的火消了些,看着跪在地上全身上下散发着委屈的自家儿子,不免还是心软了。
“叶儿,这是你爹留给你娘唯一的信物。”云小兰颇有些无奈伤感,“你说,你都快六岁了,你爹还是没出现,他莫不是真想等到你长大再回来吧?”
小叶丛并没有听懂,只顾着跪着撇嘴抽泣,云小兰默默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摸手帕,似乎能从布料上获得一丝余温。
“娘去给你找点吃的,等会就回来。”
云小兰勉强挤出一个笑,小叶丛懵懵懂懂点头,看着他娘一如既往披上外衣,身影逐渐远去,挥了挥手:“娘早点回来!”
这些记忆叶濯林是记得的,因为太过刻骨铭心。
就是这一别,他这辈子再也没见过他娘。
活生生一个人,就好像突然蒸发了,若不是屋内还有零星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就简直不敢让人相信这里还住了一名女子。
那天,小叶丛等了几个时辰也没等到他娘,从晨曦等到黄昏,再到翌日朝阳缓缓升起,五岁的小孩终究没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结合刚刚弄坏帕子的经历,小叶丛坚定的认为,他娘不要他了,甚至直到现在他也抱着这个想法。
附近是悬崖峭壁,但他那时太小了,根本不会想到“意外”的可能性,等到他长大,也从来懒得去想这些细节。
就在此时,景行的声音如同画外音一样传来:“你的记忆就是止步于此吧?”
第120章 回家(9)
叶濯林轻“嗯”了一声:“不过以前知道的也没这么多。”
画面再一转,居然直接定到了叶谦身上。
年轻的将军面色苍白,嘴上沾了血迹,周遭都是枯草旧木搭的房子。
在这样残破的地方,居然不止一个人。
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人站在叶谦身侧不远处,手上捏着一条干净的手帕,见叶谦咳血不止,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帕放到了床边。
这人三十岁模样,和赵封有几分相像,只一眼,叶濯林便觉得熟悉。
“陛下,来看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叶谦偏过头轻轻笑着。
这便是当朝天子,赵封的父亲。
“你活不长了,朕年轻的时候学过医,你服的这种药,发作慢,但可以将人慢慢折磨致死。”皇帝缓缓说,“你现在是初期,再过至多半个月,你的内脏会化为血水,甚至从你皮肤里渗透出来,你会变成一个烂人。”
“我知道。”叶谦笑意不减,“但我不后悔。”
皇帝冷笑一声:“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你把朕的那么多兵马都抛弃了,甚至把自己的命搭上,愚蠢至极。”
“随陛下怎么想。”叶谦闭上眼,轻轻笑着,“末将违背军令,擅自逃离,是死罪,任凭陛下处罚。”
“你知道朕舍不得杀你。”皇帝紧紧皱着眉,“你救过朕的命,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朕都不会罚你。”
叶濯林苦笑了一下:“他们父子二人倒是像,都是多情的皇帝,也就幸好……没人利用他们的多情。”
“陛下不杀,我也活不了多久。”叶谦撑着椅子起身,拼尽全力才强迫自己站稳,“陛下,我这是死罪,现在外面估计都是要讨我命的,陛下若是无所作为,恐怕只会寒了百姓和其他将领的心。”
“朕做不到,你自己死在这荒郊野岭,和朕亲手把你杀死,不一样。”皇帝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踏出木屋的门槛,“朕会对外宣称你被朕下令除了,剩下的时间,你……自己保重吧。”
叶谦一如既往的笑了笑,看不出任何病态,只是背在身后的手略微发颤,连他自己都明白已是最后的倒计时。
叶濯林的眼眶有一瞬间的泛红,但他从来不乐意去哭,只能用指甲狠狠抠着自己的掌心,企图用疼痛把那点难受的意味压回去。
他确实不是个好将军,他甚至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他连最后看一眼妻儿的勇气和能力都没有。
但是……还是那么难受。
“叶哥哥,这就是你的父亲。”景行没有上前抱住他,也没有安慰他。
有的东西需要自己慢慢承受,尤其叶濯林这样不愿意服软的人。
“然后,来看看你娘。”
画面再一转,切到了云小兰。
叶濯林有那么一瞬间的退缩,他甚至有些后悔去追寻这件事,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他不是被爹娘丢下的,在这样的前提下,结果会更令人心有淤塞。
就像现在,他看出了他娘是刚刚离开他准备去摘果子的,但这怎么就成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了?
“你确定……你没有给我看错吗?”叶濯林压着声道,“这天,这明明……我刚刚还有印象的。”
“是啊,但结局就是这样,叶哥哥。”
叶濯林的眼神艰难聚焦,一直跟随者云小兰的身影,看着她摘了一背包的果子,满是风霜的手早已不复当初,但面上挂着的笑容虽然艰难,却总有依稀当年的影子。
就好像叶谦从未远去。
然而就在回来的路上,一只猛虎悄然从灌木里钻过,正好注意到的云小兰愣了愣,害怕的本能驱使她绕开这里,然而这个方向就是她们居住的地方。
这猛虎像是奔着叶濯林去的。
哪怕只是一小概率,但云小兰还是绷紧了弦,僵着身子怔忡了一瞬,小心翼翼跟在老虎身后。
但她只是一个才女,只会琴棋书画,也就近两年才能熟练的挥挥刀,这老虎身形健硕,正值壮年,哪怕叶谦凭空出现和它掐起来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然而云小兰很快就发现,这只老虎不像是路过的。它步履轻盈,方向却明晰,很明显是断定了大人已经外出,就等着这一刻。
这里离木屋很近,再犹豫五分钟,估计就能和小叶丛碰面了。
云小兰心如擂鼓,攥着衣角的手发着颤,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叶濯林作为局外人,只能在不远处心急如焚地看着这一切,伸出手只能触碰到一片虚无。
他想将自己的母亲护在身后,告诉她别怕。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眼睁睁就在木屋前几十丈远,看着云小兰故意扔出石子砸到老虎的脊背,那老虎低吼着回头,就见云小兰继续往它脑袋上扔树枝。
丛林之王何曾收到这种屈辱?老虎立刻抛却觅食的想法,吼叫着扑向了云小兰,而云小兰转身就跑,方向是最近的一处断崖。
“我当时怎么就没听到动静……”叶濯林喃喃自语,死死盯住逃跑的云小兰,突然哽咽,“我他妈就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干不了!”
景行本意是想让叶濯林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却没料到叶濯林反应这么大,连忙将叶濯林揽住,低声道:“这只是回忆,你当时年纪太小了,若是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你娘也不会想让你察觉到动静的。”
就算如今的叶濯林可以一剑将老虎封喉,但在当时,他连虎毛都拽不下来。
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云小兰终究被老虎追上,一个飞扑后,一人一虎扭打在一起。
她身姿娇小,和壮年的老虎比起来,简直把“自不量力”这个成语诠释到了极致。
而旁边就是万丈悬崖。
平常连提水桶的踉踉跄跄的人,此时就像是发了疯,和老虎扭打的时候居然没怎么占下风,并且有意把方向往崖边带。
猛兽终归是猛兽,没过多久,云小兰终究是失了力气,手脚没了劲,只能任由老虎在自己身上撕咬。
同一时刻,景行遮住了叶濯林的眼睛,感受到了掌心的湿润。而叶濯林一动不动,被挡住视线后也没有气急败坏地推开。
他甚至庆幸没有看到后面的场景。
他这一辈子杀人无数,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再残忍血腥的场面似乎都不足为奇。但他唯独现在不敢睁眼。
画面中,云小兰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没有疼痛的哀嚎,也没有迷惘的求救,就像是这一瞬间,她与叶谦融为了一体,共同为叶濯林张开羽翼。
直到有碎石滚落的声音。
叶濯林早已猜出末尾,但当真的感受到碎石落在一片荒芜的崖底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尖发颤。
胸腔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让人格外刻骨铭心,崖边还散落了几个果子,似乎还残留了些体温。
这就是他娘再也没回来的原因。
直到画面消失,叶濯林还是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所谓二十几年隐藏在最深处的自以为被抛弃的自卑,原来竟是这么可笑。
原来,他爹妈并没有抛弃他,或者说,他们迫不得已,拼尽毕生的力量,保住了他的平安。
景行缓缓松开手,叶濯林再睁眼的时候,画面都消失了,他们两人一同坐在床上,门外十分安静,似乎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雀都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默默闭了声。
角落的荒合剑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就格外平平无奇,涛涛也没出现过,估计是附在剑里由景曳帮衬着逐渐修成人形了。
将军府好像从来没这么寂静过。
叶濯林慢吞吞起身,拖沓着推开门,被阳光稍稍刺到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水榭楼阁——这是他走后,赵封秉承着他迟早会回来的原则,帮他建造的将军府前院。
如今盛世安康,没仗打了,将军府可以肆意休整,再也不必担心住不了几日又要出征。
想必,那些死在战乱中的人也当欣慰。
他叶濯林走了他爹的老路,开阔的却是一个新的世界。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伴随着齐步声,还有隐约的“陛下驾到”,虽然说了一半就没了气,看样子是被制止了。片刻后护卫匆匆来报,还没开口,就被叶濯林一抬手打发。
皇帝亲自登门拜访,哪怕他现在心情很复杂,哪怕他还没接受“表哥”这个关系,哪怕他甚至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层称呼,但还是得笑脸相迎。
“恭迎陛下。”
赵封急匆匆下了步撵把叶濯林扶起来,朝身后使了个眼神,其他人立刻退开,赵封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景行,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人劝走。
“如果陛下是来向我证明我爹娘并不是抛弃我,那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
赵封显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国师干的。”
“……”
“可是陛下,臣还有一事不明。”叶濯林用食指敲桌子,意识到不妥又缩回去,“我已经记起了我爹娘的身份,但他们都和皇室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我与陛下的表兄弟称呼是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啦~
第121章 回家(10)(完)
赵封顿了一下,不放心又回头望了几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这才颇为惊讶地问叶濯林:“你没有看全吗?”
叶濯林耸肩,瞥了眼倚靠在门旁的景行:“没有,国师能让我看到部分记忆已经很不错了,查询记忆太耗精力。”
“嗯,其实也没什么需要看的,你娘原本是皇室中人,是我爹的亲妹妹,也就是我姑姑。”
叶濯林双手拖着下巴:“但我娘她……”
“姑姑自己改姓了,她不愿意在皇城待着,她喜欢乐曲,就想去城里看看听听。”赵封笑道,“这些事太久远了,我都是听我父皇说的,半真半假应该掺和在一起了,大概是曲艺高超而且人长得好看的缘故,反正没个几年,姑姑就是莫名其妙被称为第一才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