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曾是个大人物番外篇——by兰陵笑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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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还是那般精致的食物,王却眼神冷淡地切着,那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把餐盘内的食物当做某人一般慢慢拆解,让人心惊胆战。
王是需要人哄的,对于这一点,云桑深有体会。
得知今夜王食欲不振,似乎被白天的事情影响后,他披着一件衣服来到了狄美斯的寝殿,他到时,狄美斯似乎刚从浴池里出来,除了围腰的白色短裤,身上不着寸缕,露出精壮的麦色胸膛,正躺在大床上旋转手掌的指环。
见到他来了,少年藏起手,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狄美斯你还在生气吗?”云桑很自然地在他床沿落座,注视着人的眼睛眸光温和,像一股潺潺的清泉,能够洗涤人身上所有戾气,包括他的话语,也非常柔和,与往日截然不同:“让我看看你的手,白天是不是受伤了?”
他依稀记得,白天被狄美斯捶过的那棵树干渗有血迹,再听侍女说今夜王用晚餐,足足花了平时两倍长,云桑就猜到了,对方肯定手受伤了,却没有过于愤怒,不愿叫医师前来医治。
“你别碰我!”狄美斯道。
明白这一点后,云桑不顾对方的抵触挣扎,握住了对方的手掌,翻开来看,“果然受伤了……”
如果说捶树的伤口还微不足道,那这时候的伤口就很严重了,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少年紧握成拳时,指节内抠,抠出的血迹。也就是说,对方因为生云桑的气,自虐出了新伤口。
这淡淡的口气和若有似无的叹息,让狄美斯唰地一下想抽回手,无他,随着云桑轻抚他的手掌,又是那股叫人不舒服的燥热,在这个寝殿里横冲直撞。
云桑叫来了王宫内的医师。
在医师到来前,狄美斯没有反抗,云桑便抓着对方的手,简单清理了一下。
明明小时候以牵手为由触碰无数次,狄美斯早已经习惯了,可这一次云桑触摸他,明明还是那双纤细漂亮的手,却在流连过手背时,让狄美斯突然产生了一丝熟悉的悸动,仿佛他跟云桑已经认识了几个世纪。
同时又有一股微微刺激的电流从手蔓延到了脊背。
那种麻麻的感觉,让狄美斯立刻绷紧了腰身,俊颜也绷紧了。
他立刻想起了顾美稚说的话,“无爱之婚姻,就像左手牵右手”,可左手牵右手怎么可能让身体仿佛通电一般敏感?少年眉间拧成一个结。
见狄美斯板着脸,本来狂躁的情绪有所缓和,云桑趁此机会道:“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你的尊严便是我的尊严,可你想让那个冒犯尊严的奴隶吃苦头,可以用别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我很恼怒,可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一定要用严苛残暴的方式?”在王宫医师抵达时,狄美斯已然脱胎换骨,他表情平静,嘴里说着老练的话,让医师心里一惊。
这一幕神官和王像极了什么呢,像极了驯兽师和与他的野兽,驯兽师教野兽要收敛掩藏自己的凶性,可不代表这本能就消失不见了。
“是的,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你没必要生我的气。”云桑安抚道,不管是在陵墓设置陷阱,还是处置一个奴隶,云桑觉得自己在很多想法上跟狄美斯不谋而合。
他伸出手想触摸狄美斯的额头,少年的呼吸也因此微微凝住,灼灼的目光盯着人,云桑手掌抬起,正要缓慢地落下,忽地想起了什么,手伸到半途还是收回去了。
这一伸一收,让狄美斯感受到了何为心情的跌宕起伏,仿佛云桑那双白皙的手,都开始左右他的情绪了。
另一边,顾美稚在寝宫内,她特殊的来历和外貌让她得到了狄美斯的好感,自然也得到了王宫上下的礼遇,顾美稚便理所当然地使唤着一群美丽侍女为她穿衣洁面。穿越到古代不过小半个月时间,她已经完美适应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小姐生活,她嘴上说着人人生而平等,可使唤起奴隶来,却半点负罪感都无,甚至享受他们对自己的卑躬屈膝。
一名侍女为她捏肩捶背,不忘关怀道:“美稚小姐,您昨夜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不然怎么一个秀美年轻的姑娘,看上去憔悴了几分,像是突然老了三岁。
“并不,昨夜我睡得很香甜。”顾美稚茫然不解地回道,昨天一想到狄美斯与神官吵架,她心情就大好,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宿香甜的美梦,不仅梦到她上位王后怎么报复那个叫云桑的神官,梦到她和狄美斯诞下惊艳后世的恋爱传说,还梦到了她报复前男友的戏码。
现实中前男友劈腿后,曾揽着一个性感的女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可在梦境中,背叛顾美稚的前男友,突然死皮赖脸地找顾美稚复合,顾美稚一巴掌甩过去,并摞下一句狠话:“我现在跟狄美斯在一起了,已经贵为一国之后,死渣男你给我滚远点。”渣男自然痛哭流涕求原谅,千方百计地想要挽回她的心。
那梦境过于畅快,稍微一回想,顾美稚都不愿意醒,怎么可能一夜没休息好呢?
就在顾美稚用餐的时候,负责整理床榻的侍女突然在枕头上捡起了一根长长、干枯的黑发,至始至终神女的头发是金色的,被誉为上天赐予的美貌,那这黑头发究竟从哪里来的?
侍女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很快又在床榻上发现了第二根、第三根断发……甚至被子一掀,她在柔软绒布下,翻出了一圈搅在一起的发丝——黑色和金色紧紧纠缠,从颜色上看似泾渭分明,可偏偏在有些干枯的发质上,又属于同一人。
手捧着这一圈掉发,没见识过现代染发剂的侍女已经傻眼了,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顾美稚也没想到,她穿越前才染的金发,在诅咒的加持下,褪色得竟如此之快。先是从新长出来的发根开始,本来灿烂纯粹的金色突然变成了一片黑色,让为她洗头的侍女都感到畏惧,偏偏她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于是不敢提醒毫无所觉的顾美稚。
那个黑色新发很快变长了,长度有指节宽。顾美稚还是没发觉,一如既往地炫耀自己金发乃神明所赐,直到几天后她睡醒,雪白枕巾上悠悠掉落一根长黑发,她满脸嫌弃地用手指拈起,发脾气道:“这是你们谁的头发,竟然出现在我的床上?”
侍女才敢小小声道:“美稚小姐,这是您的头发。”侍女捧来一面模糊的铜镜,虽然找不出人脸部具体轮廓,但顾美稚不色盲,黑色与金色如此明显她当然分辨得出。
就这样,顾美稚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一头黑发,混在一头长金发中,像是后现代美术生打翻了黑色颜料盘里又混了金色,看上去乌糟糟的,把她仗着后现代智慧炫耀了一个月的谎言直接戳破。
她呼吸一窒。
第78章 少年暴君vs貌美神官6
她头发掉得太快,让人以为眼花,她披着兜帽好几天都不敢出现在狄美斯面前。这时候她知道了陵墓的事,得知神官下了诅咒,别有企图心闯入陵墓的人,男人会疾病缠身,女人会加速衰老,一个剥夺走了健康,一个剥夺走了容貌,所以才会反噬在她身上。
顾美稚目瞪口呆之后,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新仇旧恨齐算上,让她恨不得把神官撕成碎片。
这期间她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无法阻止新陈代谢的力量,直到最后一根金发褪成黑色,她只能认命了,但在舆论上她根本不肯放弃。
她能糊弄住百姓,却无法糊弄君王。
当举国上下唯一的金发女孩,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黑发,她的特殊性也就消失了一半,再加上为了遮掩衰老,顾美稚每每出现在狄美斯之前,开始浓妆艳抹,反而跟其他女子没了区别,王对她的好感度直线下降。
在她又一次哭诉回不了家、她无比思念家乡时,狄美斯终于不耐烦了,说“既然你那么想回家,那就让神官送你回去吧。”
“什么?”顾美稚的眼泪凝在眼角,似乎搞不明白,这件事跟神官有什么关系,但她也看出狄美斯脸上的兴致缺缺,她咬了咬嘴唇,只得偃旗息鼓。她恨自现在导致她根本跟一代君王毫无共同语言。
在神官适应天时,改造农耕时,她看一群奴隶耕地搬石挖水,完全一头雾水,直到这东西在丘陵地区成型、且高度越来越巍峨后,她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后世写入世界文明奇迹的梯田!
在狄美斯要出兵清除地方叛乱时,神官从旁辅佐,顾美稚想搅局,便也跟着去了,作为军中唯一的女子,她享尽了特殊待遇。为了分去神官的风头,她还故意脱下华美的衣物,换了一件跟士兵们颜色极为相似的军服,与他们同甘共苦。她是阶层的上等人,能屈尊降贵与下层士兵同乐,顿时赢得了不少漂亮的名声。她的金发是没了,可美丽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还是存在的。
不少人甚至以为顾美稚就是王的宠姬,到了每一个地方城市,献上珠宝讨好她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地方祭司对狄美斯道“王,这个女孩从河流泡沫中诞生而不死,就意味着她是河流神女。你带这个女孩上战场,一定会迎来好运。”
古人很迷信,与神有关的东西,一旦出口就会流传甚广。
财宝、光环、美名,顾美稚不过是有技巧地随军一趟,便什么都有了,连地方祭司都给她背书。
就在顾美稚以为自己抢走了神官所有风头,连狄美斯也对她另眼相看时,云桑却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一个东西,雷厉风行地左右了局势。
那便是沙盘。
不是一个简单的沙盘,而是一个覆盖有丘陵、高原、山川等地形的流动沙盘,绿色代表植被覆盖和绿洲范围,蓝色代表多玛河、湖泊等纵横交错的河流走向,连灰色的城池都点缀其中,叛军会在何处埋伏,哪一处易守难攻等等,让处在上帝视角的人一目了然。
几乎每个见过沙盘的将领士兵都惊呼此物的神奇,本来僵持的战势瞬间变得快而醒目。
更别提神官在沙盘上标注了一个红点,说这是叛军头领的标记。这个红点的走向,就意味着叛军头领本人往何处走。发现叛军头领正在逃亡周边小国,狄美斯毫不犹豫就乘胜追击、派兵围堵,很快便在一只骆驼商队里,发现了伪装成大胡子男人的叛军首领,正夸夸其谈地秀着自己的外国话,说自己是一名游走多国的旅客商贾,正在贩卖来自东方的香料、丝绸,来自海洋另一头进口的牛乳、橄榄油等等,货物都是货真价实。
叛军首领还以为自己的演技和伪装超群,能欺瞒过一个年仅二十的年轻君王法眼,殊不知沙盘这种东西,清清楚楚地显示红点尽在眼前。
这场除叛战争从开始到结束,还不到十天。
对广大士兵来说,能带来好运的女神算什么,能刚出征就尽早结束的战争才是神明的恩赐!顾美稚没懂,古人应该很吃营销包装,怎么她还没炒作起来,风头又被抢走了,甚至每一个见过沙盘的人都讳莫如深,表示愿意为神官和王献上忠诚,毕竟这种追踪沙盘对于不忠诚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个大杀器,犯下错事不管逃到哪个国家都无法逃脱神明的掌控,那干脆一开始就安分老实。而神庙前的石砖,都要被普通士兵、平民给磕烂了,嘴里念念叨叨着祈求好运。
顾美稚不明白,自己随军一趟如此辛苦,为什么除了一篓子的珠宝,付出根本没有多少回报。同样是借着神明装神弄鬼,云桑随军不过两天,却得到了极高的礼遇。
连她再一次卖惨说思念家乡,狄美斯都让她去找云桑,说如果她真的很想回家,神官拥有令人惊叹的神力,可以送她回到心心念念的家乡。
身边的侍女也道“神官是有史以来神力天赋最绝伦的,他能呼风唤雨、观测天象,如果他愿意,甚至能逆转时空……”只是这份强大,年轻好胜的狄美斯王不懂得欣赏而已。
怎么可能呢!顾美稚擦掉面上楚楚可怜的泪水,在心里放肆嘲笑,古人就是迷信,连一代君王都不能幸免,二十世纪末的顾家三教九流、风水道法混杂没错,但顾美稚是活在后现代的人,一直都心知肚明,家族里开卦摊、测风水给人天桥底下算命、甚至混到有钱人家里接受供奉的叔叔们都是江湖骗子,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她是没看过多少书,可从小就喜欢看那些反封建迷信的电视剧综艺,满腹都是如何拆穿这些江湖把戏的知识。
她自以为抓住了云桑的把柄,就等着拆台了。
没过两天,很快就被她寻到了机会,黎述下有一块叫旱丘地方,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已经连续几月没有降水,土地干裂,树木凋零,泉眼枯竭成细流。其他地方每月会多或少都有降雨,可独独这块巴掌大的城市像是被屏蔽,一滴雨水都未曾降临。
为了不想被渴死,城市百姓求助无门,便找上了神庙,祈求神官将民众的渴望上达天听,为旱丘城降下雨水,他们愿意为多玛河献上美貌纯洁的少女作为祭品。
怎么样献祭呢,少女们穿着华美的亚麻长袍,佩戴着精美的首饰,齐齐躺在一个洒满花瓣的木筏上,双手交合,平坦放于腹部,静静地闭上眼睛,静静地漂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