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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高墙内——by钟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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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娘闻言笑道:“姜相公,奴家也记得你。”
  他们这打情骂俏的着实引起了水花,□□躬身坐在到了椅子上,拿过琵琶抱在怀里,笑着说道:“奴家只会小曲。”
  她说完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唱得是名妓和名士的故事。名妓颇具侠气,仗义失才救了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书生只是感恩,却不愿意娶她过门,甚至连一房小妾都不让她当。
  “她们怎么敢?”徐三娘闻言站起身,这戏演得差不多了,“孙幽兰和徐常恪的事情也敢编排,是不想在扬州混下去了?”
  郑照看得莫名其妙,只问道:“怎么是孙幽兰的事情?”
  徐三娘冷哼一声,说道:“有人看不顺眼他呗。”她说完低头对龟奴吩咐了几句,命她们查清楚到底从哪里开始出现了问题,谁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妓子们陆陆续续的走了,二楼左近无人,郑照便问道:“孙幽兰和徐常恪的事情是什么?”
  徐三娘说道:“三十多年前,孙幽兰门外车流如织,她有侠气,与名士交游,不计钱钞,而伧夫俗贾,则一概拒之。人们都爱她,可她偏偏只想嫁给徐常恪,试探了徐常恪几次,他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尽管挫折不断,孙幽兰却没有放弃,而是每年都会乘舟去太湖,陪孙幽兰徐常恪。去年徐常恪六十大寿,孙幽兰还亲自献舞。”
  话未说完,龟奴便回来了,他说道:“查清了,是马应马相公。”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徐三娘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了下,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一个求而不见拂袖去了的人,看来由爱转恨了。
  底下的台子摆着花篮,谁赢得了最多的花篮,谁就是状元榜首。
  本该在花榜一骑绝尘的孙幽兰,此时已经被欢娘追上了。这么多的花篮,不知道是因为她确实才气斐然,还是因为她调侃了孙幽兰?毕竟年年榜首,人们早就看烦了的。
  徐三娘看着女儿们名字前的花篮皱起了眉头,这花篮挺多的,但和欢娘一比将近少了一半。
  郑照看向愁眉苦脸的徐三娘,问道:“买花篮需要什么条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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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世界编号:1
  千金散尽还复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郑照觉得千金就是用来散尽的。
  苍烟落照间除了卖他自己画的时候赚了些银子,现在还在往里面搭银子。天下善画者众, 有画名者少, 能以画为生者寥寥无几。郑照挺愿意挑出一些画, 用自己的名气推出一些人, 反正只跋文钤印又不费事, 具体如何打理都是当湖和彩云在愁。
  听说他们决定单独在苍烟落照间展出曹切的画作, 选拣出山水相关的, 欲借重阳节登高的噱头,希望能卖出去一半。
  花篮一个个堆到孙幽兰的名牌前,看着郑照花钱如流水的模样,徐三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说道:“郑公子, 不必同那马应争, 他家是盐商,再有钱不过了。”
  郑照闻言笑道:“三娘这样说我就更放心了。”然后接着一掷千金。
  过了不久, 盈盈一水阁外有人进来, 接着欢娘的花牌前不再有花篮进来, 马应收手了。
  徐三娘皱起眉,疑惑的看向正郑照。
  郑照笑道:“他是花家里的钱, 在花场争风吃醋,自然有人管束。我是花自己的钱,风光都买尽, 也自然随我高兴。”
  这句话简单点说,就是零花钱超支,会招来父母的质问。
  夜沉沉,淡烟笼月,花榜的三甲评出来了。魁首还是孙幽兰,榜眼是欢娘,探花是徐三娘的女儿,名唤徐幼意的。尘埃落定,曲终人散,郑照便和徐三娘告辞了。徐三娘在盈盈一水阁将五个女儿的安顿好,便转身去见孙幽兰,将今日之事详细说了。
  孙幽兰摇头叹道:“老身鸡皮鹤发,这名牌早该撤了。”
  徐三娘道:“魁首须得一直参与花榜评比也没什么道理,改日我去拜访下诸位姐妹,她们其实也都想有个状元女儿。”
  翌日,昧爽睡餍足,郑照起来便看到那户盐商送来一份歉礼。他打开木匣,匣子是一双镇纸,红绿玛瑙制成的两个大螃蟹,有横行湖海之气。这与其说是为儿子道歉,倒不如说是向国舅爷行贿。
  郑照笑了一声,单手合上匣子,吩咐道:“送回去。”
  平湖将匣子捧走了。
  郑照用过饭走回书房,翠安觅夏已经将纸墨备好,他拿起斗笔在宣纸上用兰篆写了盈盈一水阁,看了几眼又写一遍,然后让唐阳送出去。前日盈盈一水阁来求匾额,昨日不得空便没应,今日正好写了送去。
  这叫做千金散尽还复来。
  京城,吉祥店。
  愉娘正打算盘,过了一会儿听见火炉水沸,便起身走到火炉前盛药。她男人自去年冬天便生了疥疮,原本没当回事,只找了街边的郎中买了瓶药膏抹,以为夏天热了就能好。谁知三伏天都过去了,这疥疮非但没好,反而便生全身,一动就痛,只能卧床不起了。
  眼下这客栈寓所都是继子打理,她就只在后面算个账目核对下有没有问题。
  “夫君,该吃药了。”愉娘走到床头扶了他起来,吹凉了要一勺勺的喂他吃药。这药是去医官请了大夫开的,吃了将近两个月,也没见有什么起色,继子已经请人打棺材了。
  喂完了药,愉娘正准备离开,他却用手抓住了她的袖子,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
  愉娘把药碗放在一边,又在床上坐了下来,温柔似水的说道:“安儿很能干,将店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伙计们也服他,夫君你放心,不要担心店里面的事情。”
  “啊喔啊……”男人想说话,但嘴巴舌头也都生了疥疮,急得只能胡乱叫喊,他指了一下床底,又指了下柜子,似乎是想告诉愉娘这两处有什么东西。
  愉娘俯身趴到了床底下,手摸来摸去,在床板的缝隙里摸出一把钥匙。拿着这把钥匙,她打开了一直锁着的柜子,在柜子最下层,找到了自己的身契。当年她被鸨母直接卖到了私窑子,看见男人过来接醉酒的客人,使尽浑身解数勾搭到他,让他把自己赎买回去填房。虽然人人都唤她为继室,但他其实只当做贱妾把她买回来的,身契也一直藏着不告诉她,防着她卷了东西偷跑。
  “夫君,你会好起来的。”愉娘紧紧攥着身契。
  从房中出来,愉娘就拿着身契去了衙门,从衙门出来的时候,她呼吸着秋天带着凉意的空气,不禁想哭。
  总算啊,总算是个自由身了。
  吉祥店里吕安看着继母回来,点了下头就继续招呼着宾客。因着父亲的病,店里把账房和伙计都裁了,只留了一个厨子在,他常常忙得不可开交。此时又正值晚饭的时候,老客新客都在堂上坐着,一个应承不及就容易冷落了人。
  愉娘见吕安冷淡,也没多说话,走到后院去和邻里的七大姑八大婆闲话。今天她真的很想说说话,笑一笑。
  宋卖婆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知道那桶家媳妇怎么不出来吗?”
  “刚生产了,估计坐月子呢。”刘稳婆嗑着瓜子说,“她就是我接生的,自己吃得挺胖,洗三钱给得扣扣索索的,不讲究。”
  宋卖婆摇头说道:“什么坐月子呢,她奶水足,报给了奶子府,选进宫给小皇子当奶娘去了。这是天大的好差事啊,等小皇子长大了,指不定会封个什么夫人。”
  “她一脸福相,真是命好。”人们羡慕着。
  “不是我马后炮,当初桶家娶她不就是看她大脸盘子福相,又屁股大好生养,要不然她一个西边逃荒来的小丫头,哪家哪户能娶她进门。”
  听着这番话,愉娘低下了头,过了会儿抬起头,装作好奇的问道:“宫中奶娘怎么选的?好风光。”
  “每年四个仲月,各坊都把初孕妇人的名字报到奶子府。奶子府看看长相牙口,尝奶水味道如何,选出好的就留在那住着,预备着宫里面要用。”宋卖婆说到此处不禁感慨了一句,“这奶子府当摆设快十余年了,没想到还能有用上的时候,万岁爷爷可算想开了,这宫里有娘娘生下小皇子,真是上天保佑。”
  愉娘又问道:“我瞧西边老刘家的媳妇也生了娃,为什么她没选上?”
  刘稳婆对这些事更熟悉,就回答道:“奶子府里有规矩的。如果宫里贵人生下的是个公主,便要生男娃的奶水。这回宫里是个皇子,便要生女娃的。老刘家媳妇生的是个个大胖小子,这就选不上了。不过也是好事,进了宫就三年出不来,要是贵人离不开,可能就老死宫中了。”
  愉娘笑道:“全看缘法。”
  等着这么多年才终于出现了一丝希望,她不能急,既然皇上没问题,那么有了第一个皇子,就会有第二个皇子,不急,仔细观察,留心打听,总有可趁之机……
  秋色澄晖,蟾波增莹,安乐宫里香气凝。
  郑蘅不施粉黛,披着秋衫坐在床边看小皇子,小皇子腿蹬了一下,她就笑出了声,鬓间真珠络贝碰出响声。
  “三姐姐!”郑蔷急匆匆进来,文鸳绣鞋上沾染着泥,气喘吁吁的说道,“皇后带着人从长乐宫过来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要抱走小皇子!”
  郑蘅闻言一愣,然后看向襁褓里的小皇子,赶紧抱了起来,神情焦急对郑蔷说道:“去请皇上了没有?”
  “太监已经去了。”郑蔷皱眉摇头,“只是皇上此时在文华殿同大臣们议事,太监恐怕见不到。就算见到了,也来不及了。”
  “决不能让皇后带走小皇子,如果她带走了……”郑蘅抱着小皇子的手不住颤抖,她无比清楚如果小皇子被皇后带走,就算皇上到了,也不会再让皇后还回来,只有小皇子还在这儿,她才有一争之力。哭得更可怜一些,显得更害怕一些,皇上就会向着自己。
  郑蔷咬牙说道:“姐姐等着,我这自己去找皇上,就是跪在门口也要把皇上求来。”说完便走了出去。
  郑蘅抱着小皇子坐在房里,手臂有些酸了也不肯松手,她要等皇后来,更要等皇上来。
  雉尾宫扇次第开,皇后走到安乐宫,抬头看了下朱漆金字的匾额,只觉得刺眼。她走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郑蘅的房间,看着房里紧紧抱着襁褓的柔弱女子,扭头对太监说道:“去请皇子过来。”
  太监一挥手,从后面闪出几个健妇,步步逼近郑蘅。
  郑蘅抱紧襁褓靠在墙上,对坐在外面冷眼看她的皇后说道:“小皇子刚出生,禁不起折腾这些人粗手粗脚,请皇后娘娘留小皇子一条生路。”
  “你是在威胁我?可我最讨厌的就是威胁了。”皇后笑了笑,不再费唇舌,抬起下巴对健妇说道,“去吧,请小皇子过来。”
  郑蘅这一番话,皇后不怕,那几个健妇却怕地要死,动作虎虎生风,招呼到郑蘅身上却轻飘飘的没一丝力气,只是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把她合围到角落,然后僵持着等皇帝来。
  皇后见此阳奉阴违,虚应故事,不禁气得要起身亲自动手。可她刚一起身,听见郑蘅哭喊着要见皇帝,不禁又坐回到椅子上。眼神闪动,似乎在回忆许久之前。她真的想知道,少年情比金坚,二十年伉俪情深,如今在他心里是个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皇帝来,宫门传来马蹄声,皇帝罕见的策马而来。
  他也很急。
  郑蔷把他的手从自己腰间拿下,在他怀里下马。她叩开殿门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同乘共骑一路,满宫都知道了。这个意思是,他不想瞒了。
  皇帝大步流星的走进安乐宫,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指着她们骂道:“漠视宫规妇德,乱糟糟跟村妇似的,成何体统!”
  郑蘅跪在地上,抱着襁褓膝行到皇帝面前,眼含泪光,楚楚可怜的说道:“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不要动气,气伤了身子,臣妾更无地自容。”说完瑟瑟发抖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帝自然知道皇后夺子,他看向皇后一言不发,眼神晦暗不明,似乎酝酿着风暴。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一直想要个皇子。”皇后也看向了皇帝,向来张扬明丽的眼睛里带了几分伤心,“可是皇上,这二十年不止是你一个人想要皇子,臣妾也想要啊。”
  皇帝闭上眼睛,良久才又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朕之长子,记在皇后名下,也算嫡出,来日更加名正言顺。”
  郑蘅闻言一脸绝望,更加抱紧了襁褓,哭求着说道:“臣妾不能没有小皇子,臣妾才是小皇子的亲娘,皇上,不能这样,是臣妾生下的小皇子,求求您了……”神态竟有些疯癫。
  皇帝无视了郑蘅哭闹,从她怀里抱走了小皇子,看了眼小皇子。小皇子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了人生中第一个笑容。皇帝认不准伸手碰了下小皇子的脸蛋,太小了,太轻了,他突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倒像是第一次当父亲。
  原来当父亲是这样的感觉。
  皇帝小心翼翼抱着小皇子,走到了皇后面前,把小皇子交给她,嘱咐道:“千万小心照顾。”
  皇后接过小皇子,正准备谢恩,小皇子突然哇哇大哭,手伸向了郑蘅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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