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棠市逃出来的男人/要你寡——by莲鹤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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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万头魔鸦从天而降,犹如压城的黑云,吞没雪原的末日。
它们发出的噪音也并非鸟类的啼鸣,而是颅骨的碎裂之声,与生灵垂死时的绝望尖叫。这音波不是活人可以承受的,只要听过一次,就会长久污染人的心灵,直至他的神智疯癫,身体也发生异变,骨节在玷污的魔力中分裂畸形,灵魂也堕入邪神的领域。
它们自苍穹发起冲锋,可它们的对手,仅是一名孤立在雪中的微小人类。
易真望着它们,心中全无恐惧。他的面容苍白,眼神却闪耀着不竭的火光。
“……就是现在!”
[——10秒无双buff,请玩家注意接收。]
世界一瞬震颤。
易真睁开眼睛,对比魔鸦的体积,他只身一人的身影何其渺茫,便如一粒尘埃。可对比宏伟星球,壮阔宇宙,这漫天掩地的魔鸦,也不过是太仓一粟,千万江河中的一滴泥水。
“我已经——看见你了!”
他飞身跃起,或者说他就是在高傲地凌空翱翔。易真的手臂蓦然插进密密麻麻的魔鸦群,就像火刀破开柔软的黄油。
他的精神力刹那笼罩了整片雪原,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容鸿雪就在他身边,也不敢夸口说,自己能够轻轻松松地把精神力盖满星球三分之二的面积。
时间宛如凝固,此刻他是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皇帝,在诸世诸界,全部的空间与位面,只有他的权能压倒一切,超出一切。
即便他统治的时代仅能维持十秒的长度,但也够了。每一秒钟,他的力量都在永无止境地释放。他看向神,神也逃避他的目光,他看向星空,星空亦为他的注视恒久战栗。
“既然你是无相的魔鬼,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赋予你‘真实’的概念!”
易真劈手攥住那团无形无相的黑雾,声若古钟,言出法随,一个概念立刻从虚空中诞生,疯狂灌注进黑雾的形体。
阿拉暮嘶声尖啸,她的身体无法维持雾化的状态,这一刻起,她被诡术魔神赐福的能力也为“真实”的概念所碾碎,她再也不能随意改换相貌,操纵虚幻的生死。
她被易真攫住脖颈,躯壳和灵魂皆在徒劳无力中挣扎。
“在‘真实’的基础上,我要赋予你‘死亡’的概念!”
阿拉暮瞳孔紧缩,她目眦欲裂,毒烈的诅咒即将倾巢而出,可是易真的面容仿佛燃烧着永不止息的烈火,瞬间烧干了她的双眼。
“——死亡!”
易真放声咆哮。
终结的概念被打入裁决第三席的身体。
“——死亡!”
凋零的概念降临于魔神信徒的额心。
“——死亡!”
枯萎的概念、消逝的概念、覆灭的概念……诸念合集,自世界汇聚,由易真的口舌和语言降生。三道死亡的诏书,从概念的层面上抹消了裁决第三席。
魔鸦群发出仓皇的尖叫,易真的怒火自然没有落下它们,魔鸦对易真产生了畏怖之情,因此实体化的恐惧同样撑碎了它们的身体。唯见苍穹落羽如黑雪,它们的残躯没能落地,便纷纷消散在了半空中。
至死为止,裁决第三席的面孔都铭刻着扭曲的恨意,以及深深的惊恐。
易真松开手,踉踉跄跄地后退,统御的权能逐渐从他身上退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和虚弱。
诡术大魔的尸体随风消散,易真跌坐在雪地上,手臂不住发抖。
耳边群鸦呼啸,漫天飘羽,太阿沉默片刻,轻轻地说:[玩家,你做的很好。]
易真怔怔地坐在地上,他抓了满手的雪,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易真站起来,道:“我要……去找容鸿雪。”
刚才他的精神力覆盖了雪原,同时知道了容鸿雪的位置,他知道这会应该是黎泽宇,裁决第五席正在和他交手。
裁决者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要不是自己拿到了一个无双buff,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裁决三席手上。他必须要去帮容鸿雪……
想到这里,易真说:“太阿,你的来历,当真一点都不能透露么?”
太阿的声线改变,开头第一句,却是陨星辰的语气:[永远也不要把答案直接放进人类的手心,不是他们自己所苦苦探寻出的真相,就没有任何价值意义——玩家,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伤害你,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除此之外,我确实什么都不能说。
[我对你透露的一切事实,都有概率会影响到自我的诞生。出于这一点,设定为禁止自毁的程序,也要阻挡我的回答。]
易真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再挖不出来别的东西了,唯有发动摩罗幻身,用最快的速度,朝容鸿雪那里赶。
他抵达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添满了致命伤,容鸿雪顷刻展开精神屏障,将易真挡在身后。
黎泽宇远远盯着易真,哑声问:“你驱逐了裁决三席?”
“我杀了她。”易真回答。
“你……你杀了她?”黎泽宇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你杀了她?”
易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没有告诉她,我的能力是什么,对吗?”
黎泽宇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几个呼吸间,他身上的血洞已经愈合无虞,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看来,我确实不该把无谓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这等时刻,他竟然罕见地笑了:“到底是我小瞧了你。不过,这件事也该解决了。能让我出动最后的底牌,你们,很了不起。”
一个巨大的漩涡骤然出现在他身后,时空的幻象在漩涡的切口沉浮,它产生的风压庞然,天地间的落雪全被拉扯着飞旋进去,每一片都在高速的狂风中变成了锋利的刀片,唯有易真和容鸿雪被它的力场所排斥,感到不得近身的强大阻力。
黎泽宇恶意地拉长了声音,素来古井无波的面上,扭曲出堪称狰狞的神情。
“再见了,这个时空的主角们!”他厉声道,“或者说——再也不见了!”
裁决第五席的身体后仰,整个人倒进乱流之中,俄顷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异变突如其来,眼见漩涡开始合拢,易真怀内的唐怀瑟之冠却发出了璀璨的钻光,它裹挟着易真的身体,迫使他脱离了容鸿雪的手臂,一道流光,如乳燕投林般射向即将关闭的入口。
“易真!”容鸿雪额上青筋绽出,以他的速度和反应能力,居然来不及捞回那道逝去的白光,精神力犹如万爪齐出,最终也只是在雪地上抓了个空,“易真……易真!”
他就像一头垂死的,走投无路的野兽,徒然扑在一片苍茫的雪原上。
☆、第125章
易真被唐怀瑟之冠带着,身不由己地吸进了黎泽宇开启的漩涡内,他有如漂浮在纷杂的画卷,以及浮光掠影的全息幕布中。只是他眼前掠过的场面,主角都是万分眼熟的熟人。
——“易真”,以及“容鸿雪”。
接下来的剧情,看起来是连着之前被阿拉暮打断的记忆进行演绎的。容鸿雪带着易真,在星系间逃窜,明明是世界的主角,却被迫落入了大敌的圈套,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流浪。
抱着孱弱的易真,容鸿雪逃过了第一次追杀,第二次围剿,第三次狩猎……
他们的足迹遍布宇宙,随着主角权能的旁落,强大的外来者也愈发猖狂,他们以阿佐特帝国为大本营,在各大星系燃起了熊熊的战火,掠夺和种族灭绝的屠杀每日都在发生。
三股突然崛起的可怖势力完全控制了阿佐特星系,并向宇宙中的每颗星球发下了绝杀的通缉:
——谁能发现重犯容鸿雪和重犯易真的踪迹,并且上报给帝国,那么举报者的种族和星球将获得无上的荣光与赦免,他的家园不必遭受战争的破坏,也不必蒙受毁灭的威慑。
通缉的命令在冰冷的真空内传递,一再缩小两个人的求生范围,易真的身体状况也越发堪忧。容鸿雪不得不改换面貌,潜进那些至今还在艰苦顽抗的外域,积累反击的力量,为易真寻找足以续命的药剂配方。
星历3693年,一直坚持与阿佐特帝国不屈作战的德斯纳星系,最终彻底沦陷于这场被冠名以“结世之战”的劫难中。这个昔日宇宙的至强之一耗尽了千亿计数的庞大军团,最后一艘泰坦星舰,还是没能抵御住魔鸦的洪流,诸星破碎,血火横流。
终末时刻,成年的德斯纳星人汇聚在孤独的母星上空,他们已经无处可逃,唯有身后的残存的血脉后嗣,是仅剩的希望。他们发动恒星奇点装置,连接起了最后一道防线。
以他们剩余万年的寿命,以及山岳般坚不可摧的身躯。
“……长生种啊,”连接闪回的画面内,逸出微微的叹息,“虽然很可惜,我还想看看他们有什么传承呢……”
“打完再看也是一样的,不要拖延时间了。”
“同意。”
——画面里的易真,画面外的易真,都看到了那场宇宙爆炸一样的宏光。微型黑洞从虚空中浮现,长达七十一天的漫长吞噬,最终将德斯纳星系的中点,德斯纳星人的母星,变成了史书上极尽惨烈的一页。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易真伸出枯瘦的手指,艰难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但眼泪还是从指缝内溢出来,打湿了容鸿雪的衣襟,“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回到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好了……”
他的胸膛不住颤抖,喉间发出哮喘般痛苦的哭声,容鸿雪只能抱住他,紧紧抱住他。
“会没事的,”他将干涩的薄唇印在青年额上,“会没事的,你会活下来,活着,然后我带你去报仇。我可以教你武技,其实你很聪明,只是少了点机会,你肯定能变得和我一样强,甚至比我还强……”
一切嚎啕的痛哭,全然被压抑在易真消瘦脆弱的胸腔里:“我想回到过去……这样我一定不会再胆小懦弱……我害了他们,我、是我……如果我再有力一点,再坚定一点……”
“这不是你的错。”容鸿雪贴着他的脸,想要把自己身上的体温,传给怀中单薄寒凉的躯体,两人的姿态耳鬓厮磨,氛围却全无旖旎,唯有无尽的泪水和悲哀。
“假如要说错,我的错比你更多,要怪……就怪我吧。”
两人相依为命,艰难地在无情广袤的宇宙中挣扎。随着战争的推进,德斯纳星系的毁灭,和他们一样的流浪者群体越来越多,混杂在里面,伪装倒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易真的眼神,再次拨开纷乱的光影,停驻在一个时间点上。
流光不返,星历3696年,容鸿雪带着易真,遇到了一名原隶属于阿佐特帝国的S级,机甲“圣四元德”的驾驭者,塔卡梅耶。
塔卡梅耶身上多添了许多伤痕,他背后带着一具小小的棺椁,仍旧袒露上身,静静地跋涉在荒原上。
“是你啊,第一名,”他发现容鸿雪和易真的身影,并未像之前的追兵一般喊打喊杀,只是站在原地,保持了彼此间的安全距离,“你们还活着,我很高兴。”
画面之外的易真默默看着,在这个时间线,容鸿雪似乎才是英雄争霸赛的第一名,并未将冠军的荣誉拱手相让。
“你脱离了阿佐特?”容鸿雪简短而戒备地问,常年血战,还有心中永世燃烧的复仇恶焰,令他较之以往更加暴戾,也更加狠毒——除了易真。
他们在外来者穷追猛打的追杀下,已经度过了十四年相濡以沫的光阴,倘若说还有谁能够遏制他的疯狂,那便唯有易真,他的另一半生命。
“是啊,”塔卡梅耶叹息,他轻轻拍了拍身后的竖棺,“我要找一片安稳的地方,给它留个位置。”
易真望着他,声音微弱:“这是……谁的?”
塔卡梅耶望着他,那目光可以说是悲伤的。
“罗刹人。”他说,“阿佐特的高层……对罗刹血很感兴趣。其实他们本来可以赢的,只是罗刹人已经太少太少了,少得不足以支撑一场战役……”
容鸿雪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关键词:“他们?”
“为了不让敌人得逞,罗刹人没有再压制自己的血脉。”塔卡梅耶说,“我到的时候,战争早就结束了,他们……都是被自己的血烧死的,所以尸骨也很小,我就尽可能地把剩下的人都带走了……”
他没有再说话,静默蔓延片刻,塔卡梅耶苦笑道:“其实不光是罗刹人,更多灭绝的种族,让人数都数不过来……我不知道那三个暴君为什么要抓你们,但我感觉,他们其实是很忌惮你俩的,你们可不要放弃啊!”
画面外,易真独自站在流光溢彩的奇异空间,只是沉默地看着画中人。
让塔卡梅耶失望,也让很多人都失望了,在一次穿越星系时,裁决者终于感应到了他们的气息——纵使大黑天已经是绝世的机甲,然而十几年的流亡磨砺,还是令它的机能也开始变得迟缓起来。
大军压境,漫天炮火的狂轰滥炸,以及吞并世界的魔鸦尖啸里,裁决第五席第一次对主角出了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易真终于看清了那是何等可怕的攻击方式。
用时光回溯,昼夜倒转来形容,亦不足以描述他手法的奥妙之处,裁决第五席霎时将重置回了他们跳进虫洞之前。那些火光,那些魔鸦还未长啸着扑上来,容鸿雪亦没有召出大黑天,裁决第五席身边的男人——易真知道,他便是一直闻名,而未见面的裁决第七席——手中的兵器便化作一道银光,刁钻地飞掷向两个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