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棠市逃出来的男人/要你寡——by莲鹤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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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援!请求支援!地面小队全……全灭!入侵者击毁了一台飞狐!”
他们管这种悬浮式的摩托艇叫飞狐。
易真无所谓他们接下来会如何应对,猎人的血液正在他的血管中熊熊燃烧。真要说起来,碎骨星人才是拥有狩猎季传统的种族,他们降落在胧华星,同样是为了狩猎而来,然而此刻角色互换,易真成了箭不走空的猎人,他们却沦落成了将脖子架在刀锋上的猎物。
第二箭,请求支援的悬浮摩托艇也坠毁在林间。
第三箭,剩余的最后两艘摩托艇已经打算仓皇逃窜。易真算好风向,长时间在训练室射击移动靶的经历于这一刻完美重现,箭尾拖曳淡淡的紫气,从相同的方向擦过两台摩托艇的间隙。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余下两辆摩托艇双双砸落,交缠的浓烟和火焰爆发出来,如果置身黑夜,它完全可以瞬间点亮一座山峰。
易真遗憾地看了一眼飞狐摩托艇爆炸的地方,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撕掉眼前这二十一名星盗的身份勋章。
花费了十支毒箭,才解决掉二十九个碎骨星人,四台飞狐摩托艇,易真犹自觉得这个效率不太够,还想着要怎么精简毒箭的耗费。但倘若有围观者看见他的暗杀行动,他们只会觉得这一幕着实骇人听闻。
不要说十支箭,就是一百支、一千支,乃至一万支,都不一定能消灭掉近三十个碎骨星人组成的小分队,而易真面对这个成绩,居然还觉得不满足。
他继续往前突进,前线岗哨的增援也到了,在易真一路潜行开杀的同时,星盗也摸清了他的行进路线。龙宫号周围的哨岗已经开始组装足以攻城的重武器,红外警报线拉得密不透风,一旦触发,速射炮将以每秒钟十五发的频率开火,即便以A+级强者的速度,也不能躲过。
根据金鹿号得来的情报,胧华星上不可能藏着一个S级,动用速射炮这样的热武器,等同于动用了最高规格的警戒级别。
可惜的是,他们虽然没有想错,但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正确的情报和正确的局势之间,也有可能会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胧华星上没有S级,然而胧华星上有易真。
这一波打草惊蛇之后,易真就换了个地方,潜藏不动了。
他不是太有耐心的人,古时的刺客,可以为了一个目标忍耐十几年,也可以为了一个目标,在山野间伏上七天七夜,任由虫蛇游进耳朵而面色不改。易真没有这份耐心,不过,他有一份绝佳上好的心法,多少能为他弥补一点等待时的枯燥。
易真伏在树丛里,身上盖满落叶和枯枝,体内自动运转着东海化玉诀。他纹丝不动地趴着,甚至还有机会假寐一会,就这么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机会来了。
易真轻轻活动发僵的手脚,他放弃毒箭,转而选择一支普通的箭头,从树丛见起身,然后静静跳上树干,攀到最高峰。
借着星光,他的眼前倒映着龙宫号雄伟的舰身,同时将数百米外,武装得像个铁桶一般的哨岗尽收眼底。
就拿你试试水。
易真挽弓搭箭,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天狼弓的能力。准星闪烁着明光,天空的星辰也闪烁着明光,他屏息静气,一箭直指哨岗中的人头。
普通的弓箭,压根无法拥有几百米的射程,易真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芝麻大小的目标,轻声道:“给我……中。”
苍穹星光璀璨,箭头飞射的轨迹竟然带着蒲公英般四散的光点。箭消失了,它仿佛飞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或者直接被传送到了遥远的群星之外。
——一道光线形如雷霆,从天幕中霹雳降下!它近乎完全垂直,仿佛是用直尺卡住的一条白线。
易真的右眼望着自瞄镜,他的视线中,忽然炸开了一捧血花。
躲无可躲,精准爆头!
“……我操。”易真愣住了,“原来天狼弓在夜晚可以无视防御力啊!”
☆、第63章
哨岗骚乱四起。
星盗都认为躲在速射炮和红外警报线后面就可以高枕无忧,因为入侵者使用的武器是一种古老的冷兵器,弓和箭。
复合弓、长弓的最远射程都可以达到600米左右,但那是依靠抛射才能达到的距离,当直射的距离超过200米,弓箭的杀伤力也会大大削弱,更不用说以皮厚著称的碎骨星人。哪怕拿着刀,面对面地对准他们的脸上来一下,刀也会卷刃。
所以他们实际上要躲避的是毒雾,他们始终无法搞清楚,易真到底是怎么做出那种会爆炸的毒箭的。
然而世情就是这样,天底下总有人无法理解的事,就像普通人家的孩子永远不知道天才的脑回路构造,他只能看见天才每次从课堂上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连老师也要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粉笔,拼命回想自己刚才的课是不是讲错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易真是天才,也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而他的武器也不是用科学和理论就能解释的东西,它是另一个体系的造物。
因此,这流星般的一箭立刻在碎骨星人中引发了慌张的气氛。
周围的声音都逝去了,易真耳中唯有风声,眼中唯有那些像无头苍蝇一样移动的小点。
活物、生灵,他盯着一切运动的东西,犹如展开了一个禁忌的领域,此刻易真凌驾黑夜。
又是接连两箭,第五个岗哨端掉。
易真犹如一只张开翼膜的鼯鼠,在树冠间纵身飞跃。围绕着龙宫号,一共有二十七个哨岗,易真逐个击破,天狼弓破防,鹰眼弓校准,这近乎于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仅有的一次失误,来自一名有些特殊的碎骨星人,他竟然能在逃跑的过程中,凭借直觉躲开来自星辰的天罚,于是易真额外在他身上多用了四箭,挨个射断他的手骨和腿骨之后,才一箭穿透他的头骨。
“这是你应得的报答。”易真盯着尸体腰上缠绕的人头,冷冷地说。
解决掉外围的人,他紧接着朝内围突进。岗哨固然全灭,不过刚才还是有人在易真的雷霆攻势下做出反应,向同伴发出警示。因此易真针对最后几个岗哨的狙杀过程很不安稳,四散奔逃的碎骨星人全都变成了无序的移动靶,使他颇费了一番功夫。
最后一名哨兵倒地的同时,巨型探照灯紧跟着居高临下地开启了,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龙宫号上也再次喧哗起来。星盗出动了作战部队,和白天不同的是,这支部队除了荷枪实弹,还戴好了防毒面具,结实的作战服紧紧裹住每一寸皮肤,没有露出一丁点儿空隙。
易真只觉得好笑。
抱歉了,今晚你们准备得很充分,但这次可不是毒箭了。
他占据了高点,面无表情地搭弦、开弓,一箭破开百步虚空,穹顶星子寒光乱闪,天罚再降!星辰之力完全无视防御,登时将一名碎骨星人的头颅猛然打爆,像个碎西瓜一般,血光乱溅。
怒号和惊叫亦被这一箭引爆了,星盗们犹如困惑且暴怒的野兽,在驻地中团团乱转,寻找可能的杀人嫌犯。易真手不抖,心不慌,神情沉静如水,再抽箭,再开弓。
一箭接着一箭,一道流光接着一道流光,易真射出的每一箭都伴随着炸开的赤色,无论是举起的力场盾,还是坚硬到能抵御炮弹的纳米碳盔,抑或者躲进阴影,走之字形路线闪避……都没能减缓这支部队消亡的速度。他们看不见易真,却能看见身边的同族被一个个地打爆了脑袋,彻底失去所有生机。
天空的流云涌动,月色也跟着泼洒下来了——或许把天上的星体叫做月亮并不准确,它有自己的学名,不过胧华星从各方面来说都与地球十分相近,要说今晚的月色很美,也算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这样美丽的月色,映照的却是满地横躺的鲜血与尸体。
想必这才是刺客中的至高水准——敌人无法感知,无法察觉,然而死亡如影随形,恐惧如影随形,他驾着降下罪与罚的战车,就连死神也只能沦为车前咆哮的奔马。
易真的血液沸腾不休,他全身像是烧着了那样发热,直烧得他神经跳动,眼眶潮湿。每一次吐息,似乎都能在寒凉的夜晚凝结出云一般的白雾。
但越沸腾,越冷静。易真心眼合一、目不斜视,华美的月色,绮丽的星光,婆娑的树影和花草,乃至风中传来的冰冷与腥热交加的血气……一切的一切,在易真的感官中尽皆消逝,留下的只有活物,每一个还在呼吸,还在惊恐,还在遁逃,还在哀嚎的活物。
龙宫号的上空,正在降下一场灿烂的流星雨。
晶莹璨焕的白线道道直落,世上任何一位诗人或者画家,都会为这种壮美绝伦的场景而欣喜若狂,感到自己一夜成名的契机就包含在这自然的奇观中。他们会赞叹这是从星河中滴滴坠下尘寰的泪水,是纯金的酒盏在诸神盛宴上颠倒翻覆,是美在人间的具象化……他们的赞美都没错,只是不够确切。
——这是建立在尸骨上的泪和美,每一滴白线都轻盈脆弱得像是蚕丝或者露水,它击中目标的时候,却由不得目标多说一个字的遗言!
一百七十四支利箭,易真没戴护指手套,有东海化玉决傍身,他的手指光滑如玉,也坚硬如玉,可长达二十分钟的连击,还是将他的指腹磨出了一层肿胀的赤红。
他终于放下鹰狼弓,从掩体后面转出来。
整个龙宫号的驻地,还有多少星盗?
三笑蝶翩翩飞出,在黑暗的遮蔽下,朝活人的气息飞过去。易真将鹰狼弓收在背上,躬身猫腰,跟着三笑蝶的轨迹前进。
二十分钟,先遣部队全灭,碎骨星人的指挥部,所有星盗皆是安静如鸡,忘了要如何开口。
比起遭到星环限制,不能使用热武器和机甲的参赛选手,先遣部队的星盗们更像是带了一堆沉重的破烂,那些在正面战场上用以打击敌方的高科技装备动都来不及动,配备他们的主人便已经血溅五步,横死当场。
“黑色的……鬼魂。”角落里,不知道是谁嘶哑地开口,叫出了那个称谓。
短短一个白天,加上刚入夜的二十分钟,他们已经失去了多达255名同胞,而到现在为止,他们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又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做到这种骇人听闻的程度。
碎骨星的军团长沉默半晌,他的皮肤颜色更加深沉,是一种岩石般的黑褐色。一道扭曲的浅色疤痕从他的头顶一直划到嘴角,将他原本就丑恶的面孔衬得更加可怖,犹如厉鬼般狰狞。
“这群低贱的肉畜,居然有能力做到这一步。”他掀动嘴皮,阴沉沉地说,“肉畜会用毒,那就把大团长赐下来的毒药拿出来用在肉畜身上!连弓骨鲸都能毒死,没道理不能毒死几个人类!”
大团长就是七海诛王,金鹿星盗团里,唯有七海诛王,能在头上冠以“大团长”之名。
“是!”
下属纷纷响应,他们就像蚁巢或者蜂巢中的工虫,对上级有着绝对服从的使命,最高领导者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他们就必须响应。
全副武装的碎骨星人再次集结,和第一波先遣部队不同的是,他们统一背着毒气罐,手持喷射器——吃一堑,长一智,他们不打算用热武器跟易真正面作战了,他们打算以牙还牙,同样用毒气对付易真。
易真攀在驻地的房梁上,一路潜过来,地上横七竖八,全是碎骨星人的尸首,有许多具在临死前还保持着向前奔逃的姿态。粘稠的黑红色血液在月光下恍若滚动的石油,发出厚重的银灰色波光,空气中的腥气浓郁得近乎实质。
易真静静地看了它们一会,便扭过头去。
[玩家,你的情绪好像不太高。]太阿据实告知,[即便这些是敌人,但看见自己亲手造成的惨状时,还是觉得过头了吗?]
易真沉声说:“我是刺客。”
太阿没说话,易真接着说:“我虽然是刺客,但我明白一件事——就算有朝一日,到了不得不取人性命的地步,我也要牢牢记住,这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是错误的。”
“不过,我还明白一件事。”他轻灵地攀过屋顶,朝前方进发,“杀人者人恒杀之,对他人开枪,就要做好自己也会被射杀的觉悟。”
易真笑了笑:“我只是不想本心迷失,才需要时刻默念第一句话,因为手握生死大权的感觉实在是好极了。如果不想让自己朝暴君的方向发展,最好还是不要在杀生过后表现出过于高涨的情绪吧。”
说话间,第二支部队同时在易真眼前现身,飞狐摩托艇嗡鸣着从头顶掠过。易真愣神道:“这是在做什么,他们打算用生化武器对付我吗?”
太阿说:[看起来是这样的。]
淡白色的烟雾喷射出来,于夜色下泛着妖异的绿,生化部队在半道上就开始放出毒气,妄图用无孔不入的气体,将易真毒死。
蚀骨灵蝎突然从芥子豹囊里探出头来,好奇地噗噗了两声。
精神触须悄然探出,易真运转东海化玉决,安然无恙地站在淡淡的白雾中,抽取了一缕毒雾的概念,放在眼前细瞧。金鹿号上的星盗用毒,和自己理应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是为什么,他站在白雾中,却感到了一种十分熟悉的错觉?
易真的瞳孔一下缩紧了。
不,不是错觉……雾中竟然含着一丝蚀骨蝎毒的气息!经过几千倍的稀释,蝎毒的浓度已经淡到微不可查的地步,然而易真和蚀骨灵蝎朝夕相对,又怎么会分辨不出它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