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变成反派的小棉袄——by自在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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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极端的鬼修,早些年间就做出过抹杀修士,将它们炼化成自己的鬼尸的事。这也是鬼修被正道声讨,几乎被赶尽杀绝的原因之一。
孟先觉却不屑于做这种事。
他喜欢的是控制占有,不是杀戮。
在这边孟先觉一招狸猫换太子之后,程未晚终于注意到了一些孟先觉眼角的凶光,但他并没在意,只以为是孟先觉面对满山死尸,也暴露出了一些杀性。
他印象之中,孟先觉该是谨慎仔细到有些胆小的,他低调,但实力强大,此种胆小反倒成了优点,可是在这种柔弱小白花的眼中是断然不会出现这种凶光的,小白花柔韧,有着很大的可塑性,但并不会轻易折断。
也绝不会现出任何刺眼的锋芒。
程未晚有些茫然,但他也明白,当有些事他看不透的时候,一定是有一些隐藏在事实背后的事情,是他不知晓的。他从来不是好奇心强盛的人,也无心去探索这种未知,以至于在他确认他就算调动全身灵力也无力去挽救这种场面之后,仅仅是用目光瞥了一眼尸山火海而已,尽量放柔语气,安抚他道:“先觉,开元尊者已死,带上遗体,给你师尊和剑心宗一个交代吧。”
程未晚说完,在两人都没说话的这个短暂的空当,是无限大的沉默。
也就是这一瞬间,孟先觉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他很想看看程未晚的脸,他想看清这张脸上此刻的表情,他想确认程未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真正的毫无察觉,还是一场你追我赶的逐心游戏。
火在水中是烧不起来的,但这场火是鲛人族为保护祭典而倾尽全族之力烧出来的一场灵火。
祭典失败,鲛人族灭族之日近在眼前。
这场火,扩展到了王女的寝宫那边,孟先觉奋力离开深海时,程未晚回头看了一眼。
盛大的火焰在阴暗的海底开出了一朵火焰莲花,阴黑的死珊瑚群快要烧成灰烬,有些没来得及逃开的鲛人活活被这团火焰烧死,黑炭似的尸体漂浮上来,身体边缘的炭渣消散在了海水之中。
他还看见,成锐拼死地将鲛人的王室成员转移向安全的地方,可还未待多久,火焰就蔓延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当时鲛人王女为了保证祭典的进行无人打扰,故意使用了几乎无法被扑灭的灵火,而此刻,她自食其果。
程未晚不忍再看,他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可也就在他视线挪开的这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温柔的白色。
是一颗颗圆润莹白的珠子,从底端鲛人的尸体之中漂浮出来,升至海中。
鲛人,落泪成珠。
恐怕这是这个种族唯一纯洁通透的东西。
孟先觉回到岸上之后,沉着脸发射出与天门弟子联络的信号弹,信号弹的颜色是苍白的灰色,代表是最坏的结果。
开元尊者已死,灵石被用在祭祀之中,追不回来,就连开元尊者的尸身都带不回来。
的确,那一场大火毁了该有的一切,从此以后,天麓也再不会有鲛人这个种族。
恶有恶报,鲛人族罪有应得。
孟先觉刚发出信号弹不久,便凭借避水珠劈分海水,引出了一条安全的海中之路,天门驻扎在附近的弟子赶来后,他们动作迅速利落,仅跟孟先觉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
前方有弟子传来消息,在一片死珊瑚的废墟之中还发现了些剩余的灵石。
孟先觉淡声道:“都带上来吧。”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众弟子纷纷有了目标,争先走入那座海中之路。
而孟先觉并不在意这些,他注视着井然有序的众弟子,忽然察觉到从王宫出来之后程未晚都没说过几句话。他心底凭空在这一刹那间生出来些不安,他担忧被程未晚识破自己的真面目,也担忧程未晚不再理会自己,便故意寻找话题,竟有些小心翼翼。
“前辈,等他们出来之后,我就将避水珠归还于你。”
程未晚正愁眉苦脸,他凝神思考着怎样才能替孟先觉将损失降到最低,突然间听到孟先觉的话,他还有些诧异,一听是避水珠,便了然:“不必,你自己留着吧,还有用。”
程未晚是真的不知晓避水珠在天麓有多珍贵,但凡有人给他说过,他都不可能这么穷大方。
接下来的一切事项都转交给了天门的弟子,孟先觉无心再管,提前踏上回天门的路。
而赶路的中途,程未晚见孟先觉已睡下,便回到系统空间之内,用掉之前买下的瞬移道具,千里传送到了剑心宗。
程未晚有印象,剑心宗之内有一座七巧楼阁,楼阁之中放置着剑心宗之内所有人的本命灯。
人在灯在,人亡灯枯。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弄灭这盏本命灯。
本命灯与主人之间的连接稍有延迟,开元尊者此刻已经身陨,但本命灯有极大的概率仍在燃烧,不然剑心宗不会如此执着地寻人。
也就是说,在孟先觉回到天门之前,所有人都会认为开元尊者还是活着的。
开元尊者身死的消息绝对不能让孟先觉带回去。
不然,全天麓都对孟先觉此行寄予了厚望,孟先觉绝不能空手而回。
但唯一能削减这种冲击的方法,就是孟先觉赶至鲛人族时,开元尊者就已经陨落。
程未晚到达剑心宗之后,发现属于开元尊者的那盏本命灯果然还是有微弱的火星在的,他舒出一口气,也有些惋惜,但为了孟先觉,他果断地将那微弱的小火苗扑灭。
在火焰熄灭的一瞬间,黑夜之下,寂静的剑心宗之中乍然响起尖锐的丧钟。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剑心宗上下,灯火通明。
有些弟子还没明白过来是何情况,一头雾水地顺着师兄师姐的指引走。
不过片刻,山尖之上飘下白绫,全宗服丧。
程未晚心情在这一刹那间变得沉重,他不忍再看,用了瞬移道具,回到孟先觉那边。
回去之时,天色还黑着,他发现孟先觉睡得仍旧安稳,才放下心,回到系统空间之中,打算再休息一会。
他无法预知在他们明日回到天门之后,等待着孟先觉的会是什么。
他回系统空间回得匆忙,因此没有注意到在他不再注视着孟先觉之后,孟先觉忽然睁开了眼。
他在装睡。
也猜到了程未晚的离开是去干什么。
乌重也早已将剑心宗开元尊者本命灯熄灭一事告知于他。
因此,不难猜到,他的前辈偷偷摸摸去干了什么事。
在察觉到程未晚的气息不见之后,孟先觉坐起身,望着空茫的月色,许久,忽然轻笑出声。
这笑声轻松而愉悦。
一日千里,孟先觉赶在第二日日落之前回到了天门。
这次回天门之时,天门内气氛压抑,许多弟子看见孟先觉之后也不吭声,只叹着气,向孟先觉打招呼之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孟先觉还未来得及了解情况,就被一个小道童唤走,赶去见玄微。
程未晚有些不高兴,因为孟先觉与玄微谈话时,玄微都会设下隔音结界,他想偷听都没有办法。
只能幽怨地望着孟先觉走入玄微的虚寅结界,急得抓心挠肝也毫无办法。
玄微盘腿坐在静室之内,听见门口的动静便知是孟先觉来了,他抬眸轻笑:“先觉,回来了?”
“师尊,弟子办事不力……”
孟先觉刚要与玄微请罪,玄微便打断了他的话,摇头:“先觉,这一趟,辛苦你了。”
孟先觉没说话。
玄微却只字不提孟先觉此行之事,只是轻挑起单边的眉头,道:“这次叫你来,是为和你商量,关于赤金兽之事,为师已找到令它醒来的办法了。”
孟先觉不太上心:“师尊请赐教,是何种方法?”
玄微这次像是完全从小憩之中清醒过来了,他认真地看向孟先觉,一字一顿道:“锁魂钉。”
孟先觉微愣。
第16章 伪装
锁魂钉具体是什么东西,上一世他入鬼宗之后曾有所听闻过。
锁魂钉多用在罪不可赦的恶徒身上,当死亡也无法抵消他们所犯下的罪孽时,他们只好以一种生不如死的状态来继续偿还自己所犯下的恶。
但为了防止这些囚徒以灵肉分离的方法来逃避这些无法忍受的痛苦,需要以锁魂钉来锁住他们的魂魄。
这是惩罚,想必使用锁魂钉的时候也会极为痛苦。只不过剑宗与法宗本着以人为本的态度,勒令禁止了天麓全范围之内的锁魂钉的使用。
但使用锁魂钉时痛苦与否,孟先觉的确不在意,玄微在给他讲述他对小赤金兽做出的引回魂灵的尝试的时候,他都没有在仔细听,只是在心中琢磨着,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吩咐乌重下去,叫乌重好好查一查程未晚究竟是谁,样貌如何,年岁如何,人在何方,还是已经身陨消亡……
见孟先觉这副不上心的模样,玄微识趣地没再提,他只随口提了一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降低小赤金兽的痛苦”后,便调转了话锋。
“先觉,前些时日有名新来的弟子,名章成灿,你可还记得?”
“师尊,我记得他,在我印象中他各项素质都还不错。”
玄微轻叹一声:“他啊……”
短短两个字之内蕴藏着无数欲言又止。
孟先觉稍顿,心中的情绪沉了一沉,表面上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问道:“师尊,发生何事了?”
玄微道:“前些时日法宗丹师妙青来过一趟,不慎丢失一颗神品丹药,妙青大师确信丹药丢在了天门,可天门从上到下翻找两天,都未找到,我们只好断定是有人捡到丹药,并偷偷藏了起来。”
孟先觉心中已经猜到后续走向,但仍旧在耐心地听。
玄微抬眼望向他:“我们给了全宗上下所有弟子三次机会,第一次悬赏一万灵石,第二次悬赏两万灵石,第三次悬赏天门长老职位。”
孟先觉垂着眼帘,不动声色。
“但仍旧没有人主动交出那颗丹药,妙青大师对天门的印象跌到谷底,甚至不愿再与我们合作,最后还是一名小道童偷偷地向你掌门师叔汇报,说他前些天在后山看见章成灿捡到了那颗丹药,唉……”
玄微的这声叹息里包含着太多的恨铁不成钢。
“我猜测了许多人,唯独没有想到他,我也没有想到,他胆量如此之大,已经私自吞下了那颗丹药。”
孟先觉道:“那他定是修为突飞猛进。”
“不错,一开始他矢口否认,还是我探查了他体内的灵力才查出端倪……唉……”
玄微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化在了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中。
“这个孩子,心性还需打磨。”
孟先觉抬起双眸,竟从玄微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惋惜。
那一瞬间,像是皑皑冰原再度落下漫天白雪,万物死寂。
看来,是他做的还不够。
他只是叫乌重盯着章成灿,让乌重以恰当的时机曝光章成灿所做之事。他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他也知道,按照章成灿急功近利的心性来看,他一定会捡了那颗丹药,并私自吞下。
上一世章成灿就是吞了这颗丹药才修为日进千里,一举成为全天麓的骄傲。
不过上一世他运气好,没有人揭发他,而且那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章成灿会得到如此机缘,因此才放任章成灿把偌大的一个天门乃至天麓闹得乌烟瘴气。
可笑章成灿所谓的“天赋异禀”,那也不过都是偷来的修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稍一尝到甜头,就贪得无厌。
这一世,他不再会给章成灿机会了。
他什么也不必做,只要章成灿还有上一世的贪心和野心,他就只需等待章成灿自露马脚。
只有安逸的狐狸才会露出尾巴。
这一次,他也只不过是给得意忘形的章成灿一个小警告而已。
孟先觉沉了目光,道:“他年纪还小,的确是该多加管教。”
玄微笑道:“先觉,你既然是他的师兄,就该提点一些他,他已自请在罪塔思过十年,我见他诚恳,便只让他思过一年,这孩子……这一点倒是与你有些像。”
孟先觉并不喜欢这种说法,他皱着眉头,勉强颔首:“我一会过去看看他。”
玄微这下满意道:“先觉,你是兄长,定要做好表率。”
孟先觉看着玄微那张轻笑着脸,听着玄微口中亲昵的话语,心底却不知从何而起一股浅淡的反感。
玄微的形象很正面,慈祥和蔼,正道栋梁,无处可诟病,无人会污蔑,但这反倒有些不对劲。
就好比皎月高悬当空,它会有阴晴圆缺,会有缺陷和不完美,这样的“月”是常人所能接受并习以为常的。
但当一个事物或人太过完美找不到缺陷的时候,这会让人难以接受,并非主观接受困难,而是这违背常识。
造成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人为地将缺陷藏了起来,二是这个缺陷就在表面上,却没有人能注意得到。
现在玄微带给孟先觉的这种微妙的违和感,使孟先觉不安,他下意识觉得玄微对他隐瞒了什么。
孟先觉隐去眼中的探究,应声道:“好,师尊。”
本来师徒两人的对话就该结束,但玄微始终不提,只埋首啜茶,单手食指轻敲桌面,面容平静。
什么都不说,也不放孟先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