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by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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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他!他就在那里!
那么近……近得骁粤伸手就可以再次触摸它,再次吸纳那令他疯狂依恋过的体温。
他渴望那个滚烫的怀抱,他想要被紧紧地拥抱,甚至就那么融进他的骨血里,似乎只有那样才能抚慰他那颗破碎不堪的心。
赵天鉴退出了殿外,祁宸湛蓝的眼眸因病态而温柔了许多,他看向骁粤,骁粤的心猛地颤动,泪水险些决堤。
祁宸动了动苍白的薄唇,声音轻如耳语:“…过来。”
“…………”
极度的克制在祁宸的轻唤声中轰然崩塌,铺天盖地的悲恸将他的理智蚕食一空,他像一只发了狂的小兽般飞快地朝祁宸扑了过去。
最终,他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祁宸身体时,堪堪停在了半空中。
不能动他……不可以…他会很疼……
骁粤坐在祁宸身前,颤抖着缩回手。
他怎么敢再去碰他,那么深的一道伤口,深得就像一道望不见底的深渊,险些就要将他们阴阳两隔。
就差那么一点,就一点,他就要再失去他一次了。
祁宸看到骁粤的眼泪,心里一紧,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祁宸!”
骁粤几乎带着哭腔,他拼了命想要忍住哽咽,只是他心里颤得生疼。
这是…这是他的叶钊,他失而复得的爱人。
祁宸被他得叫得心里慌得厉害,他刚刚醒来,只是本能地去紧张这个他心尖上的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祁宸不敢用力捏骁粤缠着纱布的手腕:“是出什么事了?”
骁粤噙着泪视线在祁宸身上慌乱打转,寻找着任何可以拥抱的地方。
可是他的胸前有伤,手臂也有伤……
一想到他浑身是伤,骁粤连看他的视线都不敢太用力,急得他几乎泪如雨下。
祁宸看着他泪汪汪的眼瞳,里面满是令人揪心的爱意,他一把捧住了他的脸:“你担心我?”
“祁宸…”
骁粤的泪水滚烫,烫得祁宸的灵魂也随之一颤。
不知过了多久,骁粤才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
他听见骁粤沙哑的气音:“…我担心你,”
祁宸心神巨震,眼中的担忧化成了轻之又轻的笑意:“所以,我昏睡时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是真的?”
骁粤双眸含泪,白皙的皮肤透着微薄的潮红。
祁宸的指腹拭去了他眼角的水痕,目光深深地回应着他:“我都听见了,你说你心动了,对我。”
骁粤被崩溃的情绪折磨得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他殷红的薄唇,闪着滢润的光:“祁宸……”
这一刻他无比感谢上苍,感谢上苍给了他一个愚蠢的大脑,让他可以愚蠢地去犯险,愚蠢地去搏命,让他可以亲手救回自己的全世界。
祁宸捧着他脸的手渐渐后移,搂着他纤细的后颈,将人拉了过来。
距离缓缓拉近,骁粤被迎面而来的灼热吐息烫得眼神乱颤。
祁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轻如梦呓地道:“你不是只爱叶钊吗?”
骁粤单薄的身子一颤,哭着道:“…我爱你。”
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祁宸的心被他哭得一哆嗦,险些就要忍不住吻下去。
骁粤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意图,湿热的唇轻开轻合,羞涩忐忑地发出亲吻的邀请。
祁宸终于搂住他的脊背,轻轻拥他入怀,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与过往不同,这个吻冗长和温柔,祁宸不再急切地侵占他,而是轻柔地吻去了他唇边的泪水,等待骁粤一点点打开口腔,迎接他的深入。
第55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11)
骁粤在祁宸的怀里小心翼翼地不敢乱动,他生怕自己乱动一下就会伤到他,赵天鉴说他体内余毒未清,凝血功能极差,伤口一旦裂开便很难止血。
祁宸不忍心看着他紧张,便顺了他的意躺了下来。
骁粤坐在床头的地板上,一手被祁宸的十指紧扣着,另一只手轻抚着祁宸的清隽的脸,柔软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眉毛。
骁粤这么做是想让他安心睡上一觉,从前的时候只要叶钊像这样轻盈地刮他的眉毛,睡意就会很快袭来,一整夜都会睡得很安稳。
只是祁宸虽然轻合着双眼,但却始终清醒着,怎么也舍不得睡去,但骁粤似乎很希望他睡去,似乎他再睡上一觉就能痊愈一般。
骁粤知道他在装睡,轻轻地拽了一下他鸦羽般的睫毛。
祁宸皱了皱眉,眼睑微睁,映入眼帘的是骁粤轻柔似水的眼眸:“…王爷。”
骁粤的眼睛并非完全漆黑,虹瞳深处流淌着细碎的光,表面是一层似有似无的棕,因为哭了太久,眼睑还泛着薄红。
在祁宸心里骁粤一直是个性子冷淡的人,温柔得像是裹了蝉翼的冰,但他其实很有攻击性,时常会流露出拒人千里的警惕,这一次,是祁宸第一次看到骁粤脆弱难耐的样子。
骁粤在他怀里哭着颤抖的样子,脆弱得仿佛就要在他的眼前化作透明,简直令祁宸心疼不已。
祁宸虚弱而流连的目光缠绕着骁粤,疲惫的眼睑打了好几架,却执着地不肯睡去,骁粤怕他伤神,低低地开口:“王爷,您睡会儿吧,我就在这儿陪您,哪儿不去。”
“…骁粤。”祁宸动了动苍白干涩的嘴唇,笑着看他。
祁宸很少会对他笑,以至于只是一个微弱的弧度,骁粤也能被其深深安抚。
他紧了紧与祁宸十指紧扣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你不能再忘了我。”祁宸看着骁粤的眼睛,声音虚弱,却坚定。
骁粤微怔,这句话祁宸对他说过很多遍。
他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祁宸苏醒就向他坦白关于骁将军的一切,可是……
见他迟迟未回答,祁宸道:“倘若这次我死…”
骁粤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四目相对良久,骁粤才沙哑地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
祁宸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落下了一个吻:“赵天鉴都跟我说,我体内的残毒若不排除,我便撑不过三日,若是二次施针失败,也同样会丧命。”
这是骁粤最想要逃避的事情,也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情,皇上已经下了口谕,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试,选择权从不在他们手里。
祁宸有些害怕骁粤的眼泪,但是他脆弱的簪花奴却表现得异常镇定。
骁粤知道如今不是跟祁宸共沉沦的时候,那些电视小说里的生死追随的台词他说不出口,他才刚刚找回自己的爱人,他们还没有共度完一个春秋,窗外的冰雪都尚未消融,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
骁粤弯了弯眼睑,声音没有半丝凝重:“二次治疗必须在您清醒时进行,过程会很辛苦,但您一定要撑下去,就当为了我,您想,南粤朝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您还要继续保护我。”
祁宸动了动嘴唇,喉咙猝然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骁粤的眼眸微弱地闪了闪,强装的平静险些崩掉,他生怕祁宸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骁粤忽然伸手轻点了两下祁宸的眼睑,开始轻抚他的眼眶,祁宸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
这样他便看不见骁粤眼中的犹疑和恐惧了。
骁粤的脸被黑暗淹没,祁宸躲不开骁粤的手,只能去抓他的手腕。
“嘶~~”骁粤吃痛地低吟了一声。
祁宸赶忙松手,他忘了骁粤手腕上有伤,紧张道:“……弄疼你了?”
骁粤躺了这么些天,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七八成,他是故意装疼,好阻止祁宸睁眼看他。
“疼。”他眼底闪着细碎的泪光,声音却柔软而轻松,“您一直睁着眼太伤神了,这样说话比较轻松一些。”
祁宸没有再反驳,在耳侧人轻缓的手法下,他的呼吸渐渐地均匀下来,平稳而柔和,骁粤的内心也渐渐变得安静。
骁粤望着祁宸高挺的鼻梁出神,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真相的时候,祁宸现在把他骁将军,也许他能为了他心心念念的骁将军撑过去,而且……
而且骁粤还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面对祁宸知道真相后的脸,他是那么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会原谅这样的欺骗吗?
骁粤舍不得,他失去叶钊太久了,他舍不得将祁宸还给骁将军了……
说来也是讽刺,这具肉体本来也就是骁将军,那他是要将祁宸还给谁呢?
“为何不说话……”祁宸忽然用微弱道虚无的声音道。
他闭着眼困意便铺天盖地席卷着他的意识,可他不想睡,好似自己会一睡不醒。
“嗯?”骁粤应他,“王爷笑什么?”
骁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祁宸却已经闭着眼:“想起了一些……与你初见时的场景。”
初见?
祁宸口中的初见应该不是指和骁粤的初见,他们的初见在昭狱,那样的回忆……似乎也没什么好回味。
骁粤道:“然后呢?还有吗?”
祁宸沉默了片刻,道:“你当真半点不记得我了?”
“嗯。”骁粤不再犹豫,他道,“我经历了一场尤其糟糕的混乱,失去了重要的人,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以前的一些事…都记不清了。”
他终于彻底地骗了祁宸。
但说出这话后,骁粤竟奇迹般没有觉得懊悔,反而异常的轻松,就仿佛……
仿佛心间飘起了细柔的毛毛雨,之前的那些怀疑,不安,自责,忐忑全都被化开了。
骁粤终于明白,原来那些自我折磨皆是源自对前路的未知,在这个谎言还未形成之前,他和祁宸的未来有太多的变数,这些未知的变数就像心魔一般,成了他不能对别人宣告的隐秘折磨。
但现在不会了,若祁宸死了,一切便是终结,若他未死,一切便是开始。
……结局或喜或悲,亦不必再自苛了。
骁粤笑了,祁宸也笑了:“忘了也好……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我们以前有仇吗?”
祁宸:“嗯……你说要与我…再不相见。”
“这么严重…”骁粤一笑,“难怪你之前对我那么坏。”
祁宸的手在空气里抓了抓,骁粤连忙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听他道:“往后不会了。”
祁宸是真的累了,他的声音越来越疲倦,呼吸也愈发绵长,骁粤不能再拉着他闲聊了,过度耗费他的精力有碍他的身体。
骁粤说话本就小声,但他还是怕自己声音大了惊扰祁宸的睡意,声线压得近乎耳语:“您睡一觉吧,蓄蓄精神,傍晚赵太医会过府替您施针。”
他感觉到祁宸握他的手紧了紧。
骁粤:“放心,我会一直在。”
第56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12)
平常的金针刺穴只需入肉三分,入肉五分已是疼痛难忍,而祁宸的第二次施针治疗须以金针入肉七分。
此过程痛苦万分,恍若剥肉剔骨,立朝先祖曾将类似的“千针轵”载入酷刑册,以极细的针尖深刺人穴,常用于严刑拷打或处决人犯,令囚犯在锥心蚀骨的痛苦中挣扎煎熬,直致断气,手段极其残忍。
这样的刑罚早在南粤第二朝皇帝登基之时便已被废,诏曰金针乃仁医之手,现身只为救人。
而祁宸便是这数百年间,第一个身试此法之人。
赵天鉴会用金针刺遍祁宸周身108个穴位,方才能将血清送遍全身,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骁粤在被赶出千秋殿之前,亲眼看到祁宸被绑住了手脚。
骁粤坐于千秋殿外的石阶下,身前身后尽是医官奴仆们疾色匆匆的脚步,沈易安和明朔分别坐在他身旁两侧,像极了左右护法。
他最终还是没能守在祁宸身边,因为祁宸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疯时的样子,还让骁粤无论如何都不得进去看他。
明朔是个不多话的人,从头至尾只是抱着剑,但骁粤比他更安静,明朔一直在观察他,他只是垂着眼看地上的积雪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沈易安手里拿着跟枯枝,心不在焉地这戳戳,那搅搅,面前的一方雪地被他弄得一团乱,语气松垮而沉重:“王爷口谕,他若死了,和亲郡主蓝氏遣返皋戌,倌人骁氏即刻逐出王府……不必陪葬,不必守丧,你可以带着王府之内的任何东西,马不停蹄地离开。”
骁粤忽然动了动,终于抬起眼皮,仿佛听不见一般,视线落在了远处柳树下的一队乐师身上。
那些乐师穿着统一的官家服饰,手里拿着同一样乐器,看着像牛角。
“那是什么?”他问。
沈易安吐出了一口白雾,沿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犀角号,就像您战场上使的狼烟,给宫里报信用的。”
“鸣白事,吹三响,以便宫中及时行丧钟。”明朔补充。
丧钟……
骁粤心寒,封建社会巫蛊诅咒亦是死罪,可这犀角号何尝又不是一种诅咒……就若人尚在,便已经挂好丧帛
“沈签事。”骁粤看着远处的吊着冰条的树枝。
“在。”
骁粤轻轻动了动嘴唇,目光平和:“您替王爷试过针,有多痛?”
金针入肉七分用于治疗实属罕见,为确保其可行性,沈易安替祁宸试针,那如蚁嗜骨的痛楚实非常人所能忍受,扎到第四十根时沈易安便已经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