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by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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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粤还是没有闭嘴,只是语气稍有缓和:“您这么做会被朝中大臣看轻,”祁宸还想再亲他,骁粤的指腹抵上了他的唇,满眼认真,“王爷,名分对我而言不重要,我不在乎做个草民,您将七珍收回去吧?”
祁宸眉头一皱:“你让本王出尔反尔?”
骁粤:“…………”
皇家一言九鼎,这个道理骁粤是明白的,虽然他很感动,但是他不想拖累祁宸,他不要名分照样可以陪在他身边,做他的善卿,做他的奴都可以,不一定非要正什么名分。
“我不在意这些虚名。”
骁粤这么说。
祁宸像是受了什么无法容忍的蔑视,染着怒气的视线飘移了一下:“你竟敢说本王的给的是虚名?”
……骁粤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只要您待我好,这身份名位有或是没有并无区别。”骁粤道。
“本王偏要给你!”祁宸执着地看着他,“七珍是本王的诚礼,现在收回本王颜面何存!”
“可是这…”骁粤忽然词穷,“这不合礼数,皇上同意吗?太后呢?她老人家同意吗?”
祁宸一脸无谓:“本王只是赠送七珍,何须惊动皇上太后,下回送四聘五金与十二版帖时本王自会细禀。”
四……四聘五金与十二版帖?
骁粤更紧张了,道:“版帖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才能有,只能给珺……”
“!!”
祁宸一个眼神堵住了骁粤的嘴。
“禀王爷!!”沈易安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祁宸怒声道:“进来!”
骁粤立马安静地走到桌边,开始整理账本。
沈易安疾步匆匆地踏进书房,骁粤的余光瞟到他向自己行了一个礼。
“左丞相和工部张侍郎还跪在千秋殿前,说今日非见您不可。”
“张并初?”祁宸低沉的声线压着怒气,“本王让他即刻督造椒兰卿府邸,他竟敢违抗,还煽动左丞相。”
沈易安觑了一眼骁粤的背影,正好撞上骁粤偷瞄他的目光,赶紧移开眼去:“那个…王爷,张大人说您若是不收回成命,他便要在千秋殿长跪不起,他…”
沈易安的话音一滞,祁宸冷眼瞪他,让他闭嘴。
那个张并初,就是个迂腐的直肠子,他刚一接到祁宸的督造令,立马找了左丞相谭中枢,二人卸下官袍,从镇抚司大门跪到了王府。
骁粤又不是傻子,即使沈易安只说一半,另一半也不难猜,想必是为了祁宸给自己下了纳赏七珍,还要为他建造府邸一事。
虽“王府善卿”一职官拜四品,封赏府邸实属正常,但现如今信王与皋戌郡主的婚期尚且未有定夺,怎可先有了纳侧妃的念头,对象还是养在堂下的卑贱男倌,此事传出去非但有失国体,不会有哪国百姓能接受这等储君,祁宸这么做恐会寒了皇上和忠臣之心。
谭中枢和张并初皆是扶持了信王多年的老臣,定然不愿看他做出此等动摇自己朝堂根基之事。
骁粤扔下手中的账本,忽然转身,道:“我不要做官,也不要纳赏,您都收回去吧!”
祁宸倏地看向他。
骁粤的眼神毫不闪躲:“我不想要!”
祁宸只是冷眼看他一眼,扔给他一句“本王给你,你就得接着”头也不回地带着沈易安走了。
第66章 【章节彩蛋】
【章节彩蛋:再见……祁亭】
天甲80年六月,飞仙关布防图失窃,南粤军长驱直入,大破皋戌数道驻关军,直攻月钩城,祁亭为南粤人士,随骁韩云长居将军府,多次深入军营,被疑是南粤派来的奸细,即日押入大牢。
六月中旬,月钩城破,皋戌兵马大元帅骁参出城迎战,被年仅十七岁的南粤阵前先锋方裕物斩杀于阵前。
将军府——
“将军,不好了,……城破了,城……城破了。”一声嘶哑的叫声从殿外乍响,骁参的副将跌跌撞撞冲进长宁殿,边跑边喊。
原本宁静的将军府顿时惊叫连连,丫鬟奴仆纷纷抱头鼠窜,死亡的阴翳绝望地笼罩在将军府上空。
骁韩云的眼睛看不见,却能听见穿过层层帘幕的尖叫声。
外面混乱之声此起彼伏,茶杯从骁韩云的手中滑落,咣当落地,茶水迸溅。
他振身而起:“叔父呢?”
副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城破……元帅他阵亡了!南粤军现已在城门下!”
骁韩云浑身一震,摇晃着扶住桌角——月钩城破了!
南粤人攻破了地势险峻的飞仙关!
“降!”骁韩云沙哑道。
“将军!!”
“降!”骁韩云重复,掷地有声,“立即派人出城谈判,把我交出去,不得伤月钩城百姓一人!”
副将痛苦大喊:“将军不可!!”
骁韩云:“快去!这是军令!”
副将转头冲出长宁殿,骁韩云竭力稳住呼吸,脸上闪过了一丝惘然。
祁亭?
祁亭还在城中大牢!
骁韩云凭着直接冲向大门,磕磕绊绊地撞到了不少东西:“来人!快来人!!”
侍婢温娘撞开了好几个背着包袱的小仆,迎面跑来:“将军城破了,您快逃吧,南粤人不会放过您的。”
骁韩云一把抓住她:“温娘,带我去城中官牢!”
温娘颤声道:“官……官牢?”
“快!”骁韩云道。
月钩城官牢——
城已破,官牢早已作鸟兽散,看守的官差尽数逃走,埋伏在月钩城内的南粤细作逆着人潮进了重囚室。
祁亭坐于囚室中央的木桌边,端起桌上的半杯清水,抿了一小口,看了一眼匆忙而来的人。
削瘦的中年男人一刀斩断铁锁,上前叩拜:“殿下,小的高川是骠骑将军常令的内线,特来接应您!”
祁亭神色冰冷:“我军入城了?”
“我军已在城下,方侯爷任阵前先锋拿下了骁参的首级,局势已定,侯爷说若半个时辰后,骁韩云还未出城投降便要攻进城。”
祁亭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骁韩云如今双目失明,无力反攻,他一腔冰心玉胆定会护着百姓,必降。”
高川面露喜色:“那是最好,侯爷也不想屠杀无辜,殿下您赶紧跟小的出城吧!”
“我要留下。”祁亭道,“你先走。”
高川惊道:“殿下!骁韩云若是知道是您盗了布防图定会对您不利的!!”
祁亭嘴角微扬:“他不知道。”
高川仰起头,满脸疑惑。
祁亭无谓地扫视四周漆黑的牢房:“就算他知道,他也会相信我。”
忽然,外边传来了一个急切的声音。
“祁亭——”
是他。
祁亭知道他一定会来,也一直在等他。
“快走。”祁亭低啐。
高川的身影窜入大牢深处,没入了阴沉的黑暗中。
骁韩云:“祁亭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祁亭边回应,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骁韩云听见了,那是祁亭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
骁韩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朝祁亭跑来:“祁亭??”
所有人都说祁亭是奸细,他被收押的这半月里,骁韩云日日托人照应他,却碍于身份迟迟未来看他。
骁韩云知道军营重地,除了皋戌的将领,没有人能靠近元帅的营帐,唯一进去的外人便是祁亭。
但骁韩云始终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祁亭所为,他宁可相信是骁家军的设防出了漏洞,被他人乘虚而入了。
骁韩云踩中了一条沉重的铁链,一个踉跄摔进了一个如铜墙铁壁般的怀抱。
“祁亭?”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双臂,“是你吗?”
祁亭抚着他耳侧的发丝,轻轻笑了:“是我。”
骁韩云焦急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仓促笑意:“他们认定了你是奸细,定会在开城门之前杀了你,你快走!”
祁亭顿时神行一震:“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不要管我,皋戌的将士们不会放过你的……镇守城门的是我骁家军,我亲自送你出城!”骁韩云道。
祁亭是南粤人,只要打开城门将他送到南粤军阵前,他的国家会保护他,只有他的国家才能保住他!
“祁亭你怎么了?”骁韩云听他久久不说话,愈发着急了,“别犹豫了,现在就随我出城去…”
“将军。”祁亭忽然打断他。
骁韩云听见他道:“你怎可如此轻信他人,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真是那个奸细呢?”
骁韩云一怔。
祁亭听见他犹豫而杂乱的呼吸。
骁韩云想过,可是城已破,一切已成定局,他唯一还能做的,就是以自己项上人头,换全城万余百姓的性命,以及…祈祷自己不要信错了人。
骁韩云并未回答,只是说:“救你…是我最后的愿望。”
祁亭:“你要降了?”
骁韩云冲他一笑,点了点头。
“他们会杀了你…”祁亭的声音沉得喑哑。
骁韩云神色不变,声如温泉:“我知道……可将士生当卫子民,死亦为国家……这是我的归宿。”
祁亭摇了摇头,紧紧握住了他略到薄茧的手:“这不是你的归宿,你的归宿不该如此。”
即便全城的人都死,骁韩云也不能死。
骁韩云笑了:“我从不喜杀戮,却还是做了这个将军,或许唯有死……我才能放下刀剑。”
“跟我走!”祁亭攥紧了他的手,“你跟我走,我向你保证,往后余生的每一日,你的手都不必再拿刀!”
骁韩云怔了很久,极缓地摇了摇头,声音颤抖得只剩气音,嘴角却仍噙着笑。
他很想,但他不能。
“你必须跟我走!”祁亭骤然喝道,“我现在便打晕你,将你带出城去!”
骁韩云被他捏得骨节生疼:“我父亲曾说,这世间一切的断舍离皆因缘分已尽,你我已经缘尽,你带不走我了…”
“胡说。”祁亭低吼,“我今日偏要将你带走,谁要杀你,就先杀了我。”
骁韩云笑着,泪水却浸湿白绫:“祁亭…”
祁亭是这个世上,第一个说与他同生共死的人。
这样的人,这样的祁亭,让骁韩云如何忍心怀疑他。
骁韩云抑制不住有些抽泣,祁亭将他轻轻用在怀中,在他耳边吐息沉缓:“跟我走,好不好?”
必须要走!祁亭必须活下去!
良久后,骁韩云点了点头。
大街之上满是惊叫乱窜的身影,出了官牢,祁亭走上了高头大马,将白衣胜雪的骁韩云护在怀中,径直朝城门策马而去。
城门前处早已不见了布衣百姓的身影,严阵以待的铁甲士兵贯穿了三条长街,城楼之上弓箭手排列成墙,一门之隔外,是南粤的八千铁骑。
城楼下,祁亭率先下马接住了骁韩云:“小心。”
身着盔甲的副将上前扶住了骁韩云:“将军,南……”
骁韩云不动声色地捏了副将一把,示意他闭嘴。
骁韩云骗了祁亭,说自己来城楼是要将骁家军的虎符交出,然后再跟他离开,祁亭相信了。
“祁亭?”骁韩云的手在空气中抓了抓。
祁亭赶紧接住他的手:“我在。”
骁韩云笑了笑,祁亭总觉得他笑得悲戚。
祁亭的手特别暖,在骁韩云失明的日子里,这双手总会扶着他,牵着他,为他斟茶倒酒,为他束发,因为这双手的存在,骁韩云甚至想过,即便自己再也看不见也无所谓,可如今他还是有遗憾。
他还没亲眼看过祁亭的脸,祁亭对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柔的,和对其余所有人都不一样,骁韩云总会想,他的眼神一定也同样温柔。
只是他看不到了。
“对不起……”
祁亭听见骁韩云这么说。
骁韩云倏然甩开了他的手,退后了两步,祁亭有一瞬间的怔愣,他还未及反应,身后的骁家将士便上前控制住他,将他绑了起来。
“将军你干什么??”祁亭挣扎着望向骁韩云,心底油然而生的不详是他大喊出声,“骁韩云你干什么!你让他们放开我!!”
骁韩云:“对不起…”
“…”
祁亭猛地怔住,随即很快地剧烈挣扎起来,四个将士险些没能按住他。
“放开我!!放开!!骁韩云!!!”
骁韩云骗了他!骁韩云根本没想跟他走!
“为什么!!!”祁亭被狠狠地按于地上,望着站在一丈之外的人,震声咆哮,“骁韩云你骗我!!你骗了我!!”
骁韩云喑哑道:“出了城就忘了我吧,我们此生……再不相见。”
“不可以!不可以骁韩云!你不可以!!!你会死的!!骁韩云你从不说谎的!你不能骗我!!”
“你们放开我!骁韩云!!!”
“别去!!骁韩云你别去!!”
骁韩云依旧笑着,波澜不惊的声音里满是凄楚的决绝:“再见……祁亭。”
第67章 第五卷 ·玉树流光照后莛(4)
骁粤这个人无论是从面容长相,还是气质涵养,看着都十分温和,但骨子里却是个倔强和锋利的人,除非他自愿,否则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他说不做这个王府的大总管,就断然不会做。
他在将账本归还给三房管事之前,还将祁宸送给他的金银丝绸全数登记入库,送回了司库房,虽然他这个善卿的头衔一时半会还拿不掉,但这王府的大小事他是不会多管半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