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by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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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轿子停了下来,周围一阵响动之后是一片寂静,骁韩云甚至听到了鸟鸣的声音。
良久后,外边还是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不会有被丢下了吧?
骁韩云轻轻地掀开帘子,这是一个小院子,四周的墙很高,像是平常人家的后门小院,距离轿子不到十米的地方是一座茶亭,方裕物就坐在里边喝茶。
阳光从院墙的一侧照进亭子,打在他身上光影分明,柔光幻影,若骁韩云只是路过此处 忽而见此景象,定会用赏心悦目的眼光去看。
只可惜他不是。
方裕物看向骁韩云时总是笑着:“终于肯出来了?茶的色温正好,骁倌人快上座。”
骁韩云沉默着走了上去,竟然是高山白茶,叶钊以前也爱喝这类茶。
骁韩云道:“您的目的达到了吗?”
清脆的黄鹂声中,方裕物听见骁韩云这么问,故作惊讶道:“阁下这是何意?”
“您把我大张旗鼓地从王府带出来,不就是为了信王难堪么,您已经做到了。”骁韩云看着眼前的茶杯,毫无兴致。
方裕物看着颔首垂眉的人,觉得这人不但聪明,还确实俊逸不凡,眉眼间的清冷矜贵倒不像是驰骋沙场的将军,而像个养于丽宇高阁中的官家少爷,于是不经感叹道:“果然是陌上人如玉,我都有些怀疑祁宸疯了魔要保你的目的了。”
骁韩云自动忽略了不重要的部分:“什么目的?”
“跟本候请你过来一样的目的。”他道。
骁韩云不解地看向他,难道他的目的不只是针对信王?
看骁韩云一头雾水,方裕物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跟祁宸作对是顺便,主要是想跟您在做个朋友。”
果然还是冲着真正的骁将军来的。
方裕物的眼神迅速冷却下来,嘴角的弧度看着愈发渗人,骁韩云不自觉地有些心颤,却依然无法将视线从那双蟒瞳上移开。
这么危险的眼神,那么温和的口吻,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方裕物给他换了一杯热茶,沉声道:“您喝了本候的茶,就是本候的朋友了,本候想请朋友帮个小忙,不知可不可以?”
骁韩云能说不可以吗?
“您请说。”
方裕物笑意更深了:“本候想要你们皋戌骁家军的驭兵之术的秘籍,你写下来给我?”
他说着便从身侧端出了早已备好的磨盘纸笔。
驭兵之术?那是什么东西?
骁韩云虽知骁家军精锐庞大、力可敌国,可是…他又不是真的骁将军,怎么可能知道所谓的秘籍。
于是他照实说了:“我不知道什么驭兵之术。”
方裕物当然不信,可依然笑着:“骁将军别拿本候寻开心,您是骁家军唯一正统血脉,皋戌皇上亲封的玄策将军,您不知道谁知道。”
骁韩云依旧照实说:“我不是玄策将军,我是…骁粤。”
闻言,方裕物的笑里爬上了一丝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味来,显然快没耐心了。
他道:“骁将军别装了,你若不是玄策将军,祁宸为何要保你?”
骁韩云被他眼中的戾气震惊了一下,他知道,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
“你不会以为他真的只贪图你的皮相?”方裕物觉得骁韩云的表情蠢得有些过分来了,“你呢,也确实有点姿色,可祁宸工于心计,睚眦必报,会只为了一副臭皮囊费尽心血?”
骁韩云:“…”
“本候说了,他有跟本候同样的目的,”方裕物说着 慢条斯理地为骁韩云添了热茶,“本候允许你先说一半,等本候从祁宸手中救下你,你再告诉本候另一半如何?”
骁韩云只是看着他。
方裕物目不转睛地直视他,像一只不知何时会发动攻击的野兽,“你若是不肯说,本候只能杀了你,真可惜。”
骁韩云动了动嘴唇,但终究无话可说。
可骁韩云的无奈缄口在方裕物看来,就无疑是在向祁宸表忠心。
方裕物收回了纸笔,神色中的遗憾不似作伪:“在你死之前本候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
“那就是为了祁宸这种人付出性命……有多不值。”他道。
骁韩云:“…”
方裕物泼掉了骁韩云杯中的热茶,伸手把玩着骁韩云的下巴:“本候今日若要把你扒光了扔进练武场,再找几个壮汉当众上了你,你说祁宸还要不要你?”
骁韩云的心骤然一凛,振身而起。
方裕物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脸上的笑意瞬间湮灭无痕:“来人。”
四道院门应声撞开,侍卫队鱼贯而入。
方裕物:“把他拖下去,扒光了扔进明霞殿。”
第10章 第一卷 ·丽宇芳林对高阁(9)
明霞殿内殿台高柱,金碧辉煌,踩在脚底的都是黄金玉钿,骁韩云躺在床塌上,都有种坐龙椅的感觉。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神通候府,骁韩云都以为这是皇上的天宝大殿。
显而易见,骁韩云并未被方裕物丢进练武场,只是真的把他扒干净了扔进这殿里,没有再做任何侵犯他的事。
骁韩云找遍了整座殿阁,只找到一条半透明的纱质长袍,虽说长及脚踝,但穿与不穿似乎并没有多大区别。
这透明装…放在现代可以归于情趣用品了,即便长殿上只有骁韩云一人,他还是略感羞耻。
但总归还是穿了比不穿好。
骁韩云总是不明白方裕物的话,他说祁宸的目标也是骁家军的驭兵之术,那如果祁宸也问他要,他又说不出来怎么办?祁宸会不会也要杀了他?
骁韩云忽觉细思极恐,倘若真如方裕物所说,祁宸完全可以像方裕物一样 对他施以暴力逼供,或者以他身边之人作要挟,他为何没有?
可若说他是真看上自己的皮囊,他也完全可以来硬的,反正骁韩云手无覅鸡之力……可他也没有。
反倒是方裕物,采取这么直截了当的手段更能说明他的相对单纯。
总之骁韩云意识到了一点,这里的人都在觊觎骁家军的驭兵之术,这对骁韩云来说是致命的,但也可以借此保命。
所以他必须加快速度从祁宸手里拿到信号泵,然后尽快想办法离开。
可是倘若祁宸问起有关驭兵之术他该怎么回答呢?一直装失忆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骁韩云可以活着离开神通候府,他要想办法见珺瑶郡主和储玉一面,或许她们知道什么。
可是现在眼前这关该怎么过?
骁韩云是心理学专家 ,他将眼下的情况转化为立体图像,设想自己是个旁观者,他大概能明白方裕物想做什么了。
整间长殿所有的衣物都被收走了,为何就单单漏掉了这一件?
明显是故意留给他的,他不穿显得露骨,穿了显得淫 靡,方裕物肯定以为骁韩云对祁宸是痴心一片,就是希望祁宸看到这一幕后厌弃骁韩云,然后骁韩云就好伤心欲绝地把一切都告诉他。
可惜了,这样的前提是骁韩云必须对祁宸痴心一片,虽然他的脸很像叶钊,但骁韩云爱的从来不是那张脸。
嘎吱——
刺眼的光照入长殿,门被推开了。
骁韩云的推测没有错,故事的主角登场了,出现在门口的人正是信王祁宸。
方裕物大开府门迎接信王大驾光临,还特意嘱咐祁宸 进殿的时候切勿带随从,以免外人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
看着坐在高榻上的人,祁宸算是懂了方裕物话中之意,他本还以为方裕物会将骁韩云押往监察寮,却没曾想他总算聪明了一回。
祁宸不得不承认,他的颜面很是挂不住,世人皆知他信王爱好男倌,可他堂堂信王 又怎能为一簪花奴与同僚争风吃醋。
或许是被祁宸直挺挺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 ,床上的人拘谨地掖了掖被角,将该遮住的地方都盖得严严实实。
祁宸走上台阶,站到床前,看着骁韩云身上透可见骨的衣服,湛蓝的瞳孔骤紧了一下。
“我跟方侯爷没什么。”骁韩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余解释这么一句。
祁宸道:“我知道。”
??骁韩云反而不理解了:“为什么?”
“他敢!”
好简单粗暴的连个字,骁韩云抬头回视着他:“可方侯爷说要把我扒光了扔去练武场供大家参观。”
祁宸微微皱眉。
骁韩云:“他还说要找几个壮汉…”
“够了。”
“…”
骁韩云这个人没别的什么优点,就是特别诚实。
祁宸脱下外袍裹住骁韩云,示意他下床:“你向他承认你是骁韩云了?”
骁韩云在床上坐太久有些腿麻,脚着地险些没站稳,看起来确有些像事后的状态。
祁宸并没有伸手扶他,骁韩云撑着床沿站稳:“没有。”
看着祁宸如醉冰窖的眼神,就在他庆幸自己不是真的爱慕祁宸的时候,祁宸开口问他:“你是谁?”
骁韩云看向他,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惑。
“你是谁?”祁宸重复道。
“骁粤。”
祁宸一挑眉:“还有呢?”
骁韩云略微回想,道:“我是您的座上客卿。”
“嗯。”
“信王府除了您之外我最大。”
“…”
骁韩云继续道:“我是您最爱的簪花奴,除了您谁也不能动我。”
祁宸冷哼了一声,嘴角终于弯起了一个弧度,嗓音淡淡,“这些话你但凡记住一句,也不会怕他方裕物。”
…确实,在方裕物派人扒他衣服的时候,他确实把这些都忘干净了。
“你…!!”骁韩云还在发呆,忽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惊慌了一下。
祁宸竟然将他拦腰抱起,为了稳住重心,骁韩云的手下意识搭上了祁宸的胸膛,隔着紧实的肌肉,骁韩云清晰地感觉到了祁宸强而有力的心跳。
祁宸垂眼看向他,瞳孔深邃如涯:“往后谁敢对你不敬,就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啊?”骁韩云瞳孔为张,“那不是我保命的权宜之计吗?”
骁韩云听到了祁宸闷在胸膛里的一声笑:“骁粤,你忘了本王对你思慕已久了?”
??这这这…
祁宸:“你脸红了?”
“有…有吗?”
“耳朵也是。”
祁宸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说来也怪,他的眼神分明没有浓烈的温度,却灼得骁韩云的心不自觉地加速,或许是这张脸对骁韩云有着神奇的催化作用。
他们就是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了明霞殿前上千护卫军的面前,看到眼前这幅景象,方裕物笑了,笑中讽刺有之、惊讶有之,就差直接鼓掌了。
“骁粤骁粤骁粤!!!”齐德隆第一个冲了上来,在方裕物的脸前刮起了一阵风,“哎呦我的祖宗你没事吧!真的是吓死我了,你的衣服呢?你的衣服哪儿去了?”
骁韩云挂在祁宸的脖子上,皱着眉冲齐德隆摇了摇头。
祁宸抱着骁韩云在方裕物的面前听了一下,目光冷冽地瞥了一眼方裕物,仿佛在说 人本王接走了。
方裕物本想拦着青春,却被一脸欠揍的沈易安拦了一下:“不好意思方侯爷,咱家王爷半日未见骁倌人想念得很,您要是好这口,改明儿我亲自给您送画卷来,让您挑个更好的!”
“…”方裕物看着沈易安嬉皮笑脸的模样,花了好大劲才憋出一个笑脸,“沈签事有心了。”
沈易安赶紧欠身:“哪里哪里,都是臣该做的。”
“……”
“还有还有,方侯爷,您侯府门口那棺材是怎么回事啊,多不吉利啊,到底是哪个没眼儿的东西,敢把那么晦气的东西停在方侯爷门口!!”
方裕物冷笑着看着他:“是啊。真是活腻了。”
沈易安胸脯一拍:“侯爷放心,这件事包在微臣身上,我这就把棺材运回镇抚司,一定给您差个水落石出!”
“不用了。”方裕物道,“棺木中乃是死人,镇抚司的刑具无用武之地,还是留给监察寮喜欢用脑的同僚吧,就不劳镇抚司大动干戈了。”
王八蛋还真会指桑骂槐:“哈哈哈哈!方侯爷真会说笑,那微臣告退了?”
“丁公公送客。”
“不用不用不用!方侯爷还是差丁公公挪一下棺材吧,那可是要倒血霉的大事啊,留步留步,方侯爷留步!!”
沈易安一转身就呸了一口。
第11章 第一卷 ·丽宇芳林对高阁(10)
距离神通候府事件已经过去了还几天,这几天官衙,府衙,监察寮都陆续来过王府府,意图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骁粤也只是听说,祁宸把潇湘阁保护得很好,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再闯进来。
如今的局势大概就是由于祁宸的一纸状书,他从骁韩云变成了骁粤,从卖国贼变成欺君乱民,这等罪名被本该被判斩首,可不知祁宸用了什么法子,斩立决的圣旨迟迟没有到来。
那日祁宸从神通候府将他接回来,之后便没再来找过他,潇湘阁分派了两名侍女,又聋又哑,根本无法沟通,骁粤索性用这几天时间把王府都转了个遍,精确地记下了每一座院落殿阁的位置。
齐德隆抱着两颗金黄大柚子踏进潇湘阁,进门就看到满地铺满了宣纸,骁粤就坐在这些纸中间,“你这是画的什么?蚯蚓?”
骁粤并未抬头,专心致志地控制着手中的毛笔:“是王府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