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拉郎修罗场艰难求生 番外篇——by闻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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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脸面说什么为祸人间!为了青玉琉璃塔所需人生八苦,直接将山下八座城池变为人间苦厄地狱的你?们才是真正为祸人间之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玉琉璃塔的幻影越发凝实,苦苦支撑的众长老也逐渐有些支撑不住,可即便把牙咬出了血也没有一个人收手。
不负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我何苦与你?们这种人说这么多……”
“九城,你?好好看?着,这里?面的人都是曾经的‘九城’。”
“他们是你?的母亲、叔伯、祖父、长辈……血肉消散后只剩一点怨气残魂,他们被塔禁锢,找不到来?处也没有归途,永世不得解脱,而只要仙宗还在一日,塔里?面的‘九城’就?还会继续增加……”
郁九城握紧剑柄,仰头凝望着不负:“师兄想怎么做?”
不负高声道:“自然是破塔、放魂!”
“千万不可!”形势已然如此,受制于人的仙宗长老终于放下他们高高在上?的神仙架子,急声道,“塔中‘九城’早已没有记忆神智,只留怨恨,对人间、对宗门的怨恨,你?若将他们放出来?,他们一定会屠戮仙宗!”
仙宗已存数百年,填进塔中的‘九城’连年纪最大的长老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
当初入塔时九城的信念有多么坚定,对仙宗对人间有多么眷念,在塔中随着血肉的消散时间的流逝逐渐知道真相?后就?有多么怨恨……一代一代一脉相?承的血脉积攒至今,早已是仙宗承受不起?的恨意。
听了长老的话,郁九城再度看?向塔内,握剑的手青筋凸起?——此刻那女子怀中的孩子与腰间的玉佩都消失了,脸上?的温婉哀痛也被扭曲麻木替代……与其?他残魂一般无二。
她扑到塔缝边,长着尖利长指甲的手用力往外?伸,那外?面,正是众位长老与宗门弟子所在。
“师兄……”郁九城恍然无措。
不负却没有心?思安抚他,只冷言冷语地说:“那也是应该的。”
“天理昭彰,终将一报还一报。”
此言一出,群情哗然,不过只有长老们能开口怒骂,被定身的宗门弟子们最多呼吸粗重一些,便是慌乱流泪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他们吸入太多后殿长明?灯中的迷香,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若真让那些满是怨气的残魂出了塔,岂不是束手待毙引颈受戮?!
此刻,在场的宗门弟子不自觉分为了三拨——
一拨从?前?就?与不负关系亲近,守灵时最为虔诚也是迷香吸入最多的,寄希望于他们素来?温柔的不负师兄只是出言吓唬长老们……或者有法子在冤魂破塔后保他们一命。
一拨则将希望放到了郁九城身上?,他们不能动弹,长老们要维持青玉琉璃塔,不负在结阵破塔,严格来?说现在只有郁九城一个人拥有完全自主的行动能力……但郁九城常年居于后山,鲜少与其?他宗门弟子接触,加之他本身性格冷硬,留给其?他人的印象也多是恃才傲物目下无尘,是以寄希望于郁九城的并不多。
更多的人期望于长老们能收手,宗门弟子都学过阵法,一眼便看?出如今场上?形势其?实更多还是取决于众位长老的选择,只要他们选择收阵,那架于他们阵法之上?的不负的阵法自然也就?不攻自破……青玉琉璃塔碎便碎了,大家?的命更重要啊!
可惜这被寄予厚望的三方都没有出手或者收手,最终打破僵局的是先?前?被不负骗去追可疑人影的掌门。
掌门出现,众弟子自是喜不自胜连连在心?中欢呼得救了,但长老们的脸上?却没有喜色。
对面一个是掌门的徒弟,一个是掌门的亲子,他真的会站在他们、站在宗门这边吗?
更何况不负还是掌门亲自抱回来?的,掌门真的不知道不负的身份与目的吗?而且……
心?中心?思百转,大长老选择赌一把:“掌门!快拿下不负这个叛宗逆徒!”
掌门缓缓走到已经凝出青玉纹路的九层高塔前?,他伸出手,轻轻贴在最大的那处裂缝上?,里?面女人的残魂正在尖声哀嚎,凝目细细听了一会儿后,他才轻轻摇头,回复长老的要求:“是我们欠他的。”
长老们气急,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因为确实是他们欠不负的……对‘九城’这个存在于宗门数百年的人形工具,他们利用起?来?得心?应手升不起?半点愧疚,但对不负这个从?宗外?偷来?‘填缝’的祭品,他们却无法完全心?安理得。
不负轻笑:“师父真的不拦我吗?”
掌门摇头,双手背在身后,以实际行动表明?立场:“我不拦你?……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
不负脸上?疯狂假意的笑容褪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上?去似乎还是从?前?那个清冷但温柔的仙宗大师兄。
“师父,我和您不一样,我是真的进去青玉琉璃塔中走了一遭。”
“我被他们剥皮抽筋斩断四肢,像填补缝隙的烂泥一样塞进塔里?,被自身难保的师娘用仅存的灵力与她消融的血肉吊回了半条命送出青玉琉璃塔,又被您捡回去,以鹤骨重塑人形……我见过人世间最毒辣的善,最虚伪的恶,最冠冕堂皇的大义……我知道这仙山之下所有伪装,所有阴谋,所有高高在上?正经端重的人皮底下是怎样的肮脏面目。”
“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大道无为,不悲不喜……可我的心?,还是放不过他们。”
不负抬手,阵法瞬间光芒大盛,青玉琉璃塔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不光是九城……我要斩断这狗屁仙宗的‘仙脉’!”
第154章 《九城》剧终
黑云拢聚之下?, 狂风大作,明明是大白天,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只有两层阵法清光大盛。
郁九城的挣扎,掌门的叹息,都没能让不负收手,也没能让做惯了神仙的长老们真正认识到仙宗存在的错误。
终于, 在长老们狰狞泣血的嘶嚎中、在被定身弟子们惊恐灰败的神色里,青玉琉璃塔彻底碎裂。
在青玉琉璃塔破碎的那一刻, 笼罩在仙山之上的‘仙光’也随之消散,仙宗百年罪孽再也遮掩不住,黑云翻滚, 雷电轰鸣……天罚将至。
而在天罚来临之前, 还?有破塔而出冤魂残鬼。
郁九城的灵剑还?是出鞘了, 可就在他即将挥剑之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影——‘噗呲’一声,掌门被阴怨之气浸染得黝黑发?亮的尖锐长指甲当胸穿过。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冲在最前面,利爪直冲郁九城而去却最终捅入了掌门身体里的女残魂。
“父亲?!”郁九城声音颤抖, 挡在他身前的掌门却看也不看他,一手用力将仿佛因?为见血而呆愣住的残魂用力控制在怀里, 不顾这样会让捅在他胸口的利爪嵌入得更深, 另一只染血的手则缓慢而坚定地将郁九城的剑归鞘。
‘咔哒’一声,是郁九城灵剑归鞘的声音, 也是那女残魂长甲断裂的声音。
那双没了黑色长指甲,忽略掉上面粘稠血迹,勉强也可称得上一句纤纤玉手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掌门满是鲜血的背上。
……这不再是控制敌人的手段……或者从一开始, 它就只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师父……”与惊慌失措的郁九城不同,不负的声音清清淡淡,仿佛从前年岁中的无数次呼唤。
“仙宗罪孽需要血洗,但罪不至无辜弟子。”
“当年种种过错,今日一并偿还,从今以后,再无仙宗九城……诸位,好自为之。”掌门最后回望了一眼仙宗众人,然后决绝地拥着埋在他怀中的残魂扑入还未彻底消散的青云琉璃塔废墟。
‘轰隆!’天雷落下。
众魂仿佛受到什么吸引一般,停下?往外冲的动作,神色变得宁静,跟着?扑入雷光中。
“九城!!!”
“掌门!!!”
两阵完全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众位长老,后者是终于冲破迷香限制的仙宗弟子。
“……九城?”郁九城通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因?为阵法破灭仙宗梦碎而痛苦狼狈的长老们。
郁九城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移开视线,无人敢与他对视。
最终回答他的,是轻飘飘落地的不负:“还?没有明白吗?在你之前的上一代九城,根本不是你娘,而是你的父亲,我的师父。”
“这也是为什么需要我这个‘祭品’的缘故。”不负轻轻勾起嘴角,冰雪消融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那一年的仙宗,罕见的同时存在两个‘九城’,一个是当时还并不是掌门,按理来说也不可能成为掌门的你父亲,一个是刚出生的你……”
说到这里,不负突然顿住,郁九城下意识接话:“然后呢?”
“然后?然后便是移花接木偷梁换柱……只是她虽然是一位‘九城’的妻子,又生下?了下?一代九城,但青玉琉璃塔依然没有完全承认他。于是便有了我。”
“我不怪她。”对上郁九城充满痛苦与歉疚的目光,不负微微笑了一下?,“那只是一位妻子与母亲的私心。而且在知道因?为她的私心塔中多了一个我以后,她也很痛苦,并拼尽全力为我夺得了一线生机。”
“……要怪只能怪这被无数血肉供养起来的所谓‘仙宗’,与它兢兢业业的执行人们……”
不负的最后一句话语气极冷极狠,长老们听在耳里惊恐万分:“你还?想做什么?!”
“还?想做什么?”不负作势想了一想,在众长老们越发?恐慌的神色里,脑袋轻轻一歪,道:“该我赎罪了。”
“一赎欺师灭祖,二赎辜负人心,三赎苟且偷生……”
不负一边说,一边往天雷降下?处行去,郁九城慌乱地伸手去拉,却怎么也拉不住,只得固执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不负身后,就像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只知道跟在师兄屁股后面打转的孤僻小孩。
不负也像从前那样无奈而又温柔地叹气:“你跟着?我做什么?”
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无情?地提醒着?惨烈现实:“我已经死了,十多年前死过一次,如今又死了一次,我也该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了……你别跟着?我了。”
郁九城用力摇头,眼泪砸在他固执伸出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泪痕。
他向来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不通人情世故,反应也慢,从前父亲在教学之余从不管他,在他才刚会走路时就放心地把他丢给师兄带,于是在他还?不懂事时就知道紧紧跟着?师兄。
师叔师伯们瞧着他晃晃悠悠追着师兄跑的样子好笑,偶尔会拿饴糖哄他,叫他小跟屁虫,挡在路上让他看不见师兄,骗他师兄不要他了……
每当这种时候,只比他大几岁却已经很有小大人模样的师兄总会恭恭敬敬的请师叔师伯们不要开玩笑逗他,然后等师叔师伯们走开后,师兄就会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师弟做得对,师弟就是要牢牢跟着?师兄,千万不要跟着?别人走了,师兄回头看不见他会着?急的……师兄不会不要师弟……’
于是不管是用饴糖还?是糕点,郁九城都只是不负的跟屁虫。
父亲知道后,也难得夸了一句他还?算心智坚定。
……可是,父亲与师兄都没有教过他,师兄不让他跟着?了,要抛弃他了……他应该怎么办。
郁九城固执地一次次去抓不负的手,喉咙牙齿一起颤抖,努力发?出的声音哽咽而破碎,根本连不成连贯的句子,比刚学会说话的小孩还不如,只隐约听着像是在一直重复着?什么‘师兄……师兄不会……不要……师弟……’
一直重复这么一句,像是在质问不负,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快到天雷落下之地时不负终于止步,还?是心软了,他虚虚抚着?郁九城的侧脸,轻声道:“一开始我只是不想让你重蹈从前九城覆辙,可算计到后面,就收不了手了,我开始想报复他们……报复所有踩着九城与我的血肉享受着‘仙宗’的一切的人,不管是知道真相的,还?是不知道的,我想报复所有人……”
“不仅算计人心,还?以死做局,利用了你、利用了所有师弟。如今这般,我不后悔。但我的确有错,我有负师父所赐不负之名……”
不负放下手,终于真正地笑了,一时间乌云消散月华现,他柔声道:“做错了事就要承担。”
“九城别哭,不要为我伤心,天雷会洗清我身上的所有罪孽……我还?是你们的师兄。”
“师兄!”
“不负师兄!!!”
“喊什么喊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到的谢棋及时出现一把将郁九城扑倒在地,然后吃力地束缚着?郁九城用力挣扎的手脚,狼狈地冲那些只知道傻傻地对着?轰鸣天雷喊‘不负师兄’的宗门弟子们叫唤,“还?不快过来搭把手!这家伙力气忒大!我要压不住了!”
“真让他冲进天雷,你们掌门和不负师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众弟子猛然惊醒,抹了把泪后连忙上前帮忙压制宛如泣血野兽一般不停哀嚎的郁九城。
一夕之间,亲缘尽去。
便是因为掌门与大师兄的格外优待一直看不惯郁九城的宗门弟子,与一直只把‘九城’当做维持仙宗荣光的长老们,也有些目不忍睹。
气氛安静下?来,只有天雷轰鸣声与郁九城痛苦的哀嚎在空旷的仙山之上回荡……
过了许久,就在宗门弟子松懈,郁九城挣扎着起身之时,谢棋突然惊呼一声,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发?现一般激动开口:“在天雷底下?过一圈兴许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