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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弟捅死以后——by醉斩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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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秋庭被人挤得一个趔趄,自动自觉地抓住了白观尘的袖子。
  他眼下两眼一抹黑,要是被丢在人群中,哭都不知道怎么哭。
  白观尘看了他一眼,默认了他的动作,带着这么个亦步亦趋的挂件进了街边的一家客栈。
  见客人进来,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哟,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咱们仙客来最近刚上了不少新菜,两位要不要试试?”
  白观尘拿出一块上品灵石,道:“两间上房。”
  小二看着那块上品灵石,有些为难:“最近凌云阁开山收徒,凌云城来了不少人,眼下小店客房已经不够了,只能匀出一间上房来,还是中午客人临时退的,您看这……”
  修真界一流门派一共有五个,凌云阁是其中为数不多给凡人开了求仙门路的,其余大多都是从交好世家中直接选择弟子。从凡人到修士那就是一步登天,哪怕大多数人都是凡夫俗子,也不妨碍大多数人都来撞个仙缘凑个热闹,自然是人满为患。
  白观尘原本也没有打算在这里住,只是想给沈秋庭找一个地方安顿,闻言也不在意,对小二道了谢,便带着沈秋庭上了楼。
  沈秋庭从听见仙客来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妙,两句话听下来,果然是回了凌云城。
  凌云城是凌云阁下辖的主城,就在凌云仙山的脚下,来了此处,就意味着……很多故人都不远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难得有些情绪低落。
  白观尘尽职尽责地把人领到房间里,叮嘱道:“我回凌云阁一趟,你在此等我。”
  这是要走了?
  沈秋庭眼睛一亮,也不蔫了,立刻精神起来:“仙师好走,记得早点回来。”
  虽然凌云城遇到故人甚至是仇人的几率极高,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这块地方他熟得很,哪怕暂时没有眼睛,跑也不是难事。
  白观尘一打眼就知道他在盘算什么,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在你体内下了禁制。”
  沈秋庭脸上的笑容迅速收了回去,一个人摸索着找到了床,躺了上去装死。
  什么人呐这是。
  白观尘见人已经安分了,便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镇子上生出的事端牵涉太多,兹事体大,还是早早上报宗门为妙。
  沈秋庭原本只是想摆出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没想到这几日奔波太过,一个没忍住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零零碎碎地一直梦见上辈子的破事,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差点裂开。
  白观尘已经离开了。
  沈秋庭的眼睛虽然出了问题,但光线变化还是能隐约感知到的,房间内漆黑一片,应当是已经入夜了。
  他睡得头疼,不太想在床上待,索性爬了起来,打算出门去看看。
  这会儿已经到了饭点了,仙客来的大堂上坐满了人,沈秋庭不知打哪里摸到一根棍子,摸索着去了楼下,在大堂上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趁着人多的时候,大堂正中间有位说书先生租了一块地方,正在口沫横飞地讲故事。
  “说时迟那时快,白仙君一剑刺出,正中那魔头心脏。魔尊反抗不及,口中喷出鲜血,就此伏诛……”
  沈秋庭跟小二要了一壶浓茶提神,
  刚喝了一口,就听见了这么一句,险些一口茶水喷出去。
  得,在修仙者的地盘上,哪怕是魔域的尊主也不能希求什么人权。
  想他做魔尊的时候也是英明神武,到了说书先生的嘴里居然全成了姓白的那小兔崽子的陪衬,简直是胡言乱语。
  说书先生正说到酣处,猝不及防被台下一位仁兄泼了冷水:“这出《伏魔记》讲了几十年了,每日都是这些老黄历,能不能说点新鲜的?”
  此话一出,立刻就传来了好事者稀稀拉拉的附和声。
  先生被砸了台子,也不恼,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诸位来得巧,今日正巧上了新的话本,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开始说起了下一段:“却说这两人当年也是修真界中有名的凌云双子,这么多年亦敌亦友,其感情自然非寻常师兄弟可比。”
  沈秋庭嗑了一颗店家送的瓜子,思忖着,确实非寻常师兄弟可比,寻常师兄弟不至于你死我活。
  “但无人知道的是,这两人之间,其实有过一段风月往事。两人少年相识,同修同卧暗生情愫……”
  沈秋庭嗑不动瓜子了。
  他木着脸听完这一段莫须有的缠缠绵绵的“风月往事”,心里想,睡倒是睡过,但风月往事真不至于。
  疯癫往事倒是不少。
  自古以来风月就是经久不衰的一个话题,加上话本有几分功底,一段讲完,台下几个情感丰富的当场洒了几滴泪花,说书先生赚得盆满钵满,心满意足地卷了自己的家当离开了仙客来。
  说书已经散场了,台下有客人嘲笑道:“这种故事听听也就罢了,谁不知道这都百年了,白仙君最听不得的名字依旧是沈秋庭,可见是恨得深沉。”
  一位方才哭得最凶的女修嘤嘤反驳道:“你懂什么,越不能提越是深刻,可见是爱得深沉!”
  两方霎时吵得不可开交。
  沈秋庭懒得听这些扯皮,只是遗憾看不见说书先生的脸,不能打击报复了。
  邻座一位少年正感动得满眼泪花,一抬头看见沈秋庭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凄切地扯住了他的袖子:“这位兄台,难道你不为两个人不容于世的感情而感动吗?”
  沈秋庭十分迷惑:“若是让你现在跟一个魔域中人双宿双栖,你乐意吗?”
  少年一愣,下意识道:“当然不乐意,魔域中人皆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又怎么会跟魔域中人双宿双栖呢?”
  沈秋庭一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巧的很,白仙君应当也是这么想的。”
  少年想清楚自己方才说的话,脸一红,呐呐了半晌,才挤出一句:“……那不一样。”
  沈秋庭思忖着,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说书讲完了,饭点也差不多过去了,周围闹哄哄的人渐渐都散了。
  沈秋庭一壶茶喝到了底,百无聊赖地拿着杯子玩。
  白观尘走进仙客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少年清瘦的身影留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莫名显得有些……寂寥。
  然后他就看见沈秋庭一个不慎,噼里啪啦摔了一个杯子,引得众人侧目。
  白观尘面无表情地想,他方才真是魔怔了。


第16章
  白观尘赔了杯子的钱,跟店小二要了一桶热水,把灰头土脸的沈秋庭重新拎上了楼。
  沈秋庭心下叹气,他这师兄真的是半点尊严也没有了。
  上了楼,白观尘关上房间门,掀起眼帘淡淡看了窝在椅子上的沈秋庭一眼,道:“既然眼睛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跑。”
  沈秋庭想着刚才的事情,没怎么有精神,敷衍地点了两下头。
  白观尘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将桌子上的油灯点燃,把下午收集来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沈秋庭嗅到一股新鲜的草药味,心思微微一动,问:“仙师,你受伤了?”
  正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小二送热水上来了。
  白观尘将热水接了进来,方才回答:“不是,是给你用的。”
  沈秋庭疑惑地从椅子上探出一整个脑袋来。
  下一瞬间,他就被白观尘整个从椅子上揪了出来,然后他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落在了耳边:“脱了。”
  沈秋庭茫然:“脱什么?脱臼了?”
  白观尘言简意赅:“衣服脱了。”
  这对话实在是太有遐想空间,沈秋庭脑子一个没控制住,歪了个彻底,忍不住红了红老脸:“这……不太好吧,不合规矩。”
  不是吧,才不过一百年而已,他这师弟就……这么开放了?
  白观尘要真是这么开放,他倒也不是不能舍下脸皮。
  白观尘已经把不同草药混合成的药粉撒进了水桶中,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什么不合规矩?我是让你泡药浴。”
  沈秋庭忏悔了一下自己方才龌龊的思想,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给自己方才的异样做找补:“那什么……我伤的是眼睛,泡什么药浴啊?”
  他这次伤的虽然是眼部的经脉,但经脉本身就是全身联通的,泡药浴也不是说不过去。
  药粉在浴桶里化开,桶中的热水已经化为了温润浓郁的白色,热气熏蒸上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药味。
  药粉化开就要尽快使用,以免药性散失,白观尘不耐烦听他唧唧歪歪,上前一步打算帮他解开衣服。
  将将碰到衣带的时候,他才忽然醒过神来,两个人不过相逢萍水,他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了。
  很奇怪,跟这个少年相处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经意间做出很多超过初识之人应有界限的行为。
  就好像……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熟识了一样。
  沈秋庭只觉得白观尘的手在自己身前停滞了一会儿,那股松木香气离他实在太近,他忍不住茫茫然地抬眼看了过去。
  白观尘身后是一片暖黄色的灯光,沈秋庭只看见了一片模模糊糊的亮。
  白观尘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指,帮他扯下了将房间隔成两半的帘子,转身去了另一边,临走前扔下一句话:“自己泡。”
  奇奇怪怪的。
  沈秋庭没把这点异样放在心上,自顾自脱了衣袍进了热水中。
  他才刚下了一只脚,外头白观尘忽然出声,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沈秋庭想着,自然是见过,两个人形影不离那么多年,别说是见过,连睡都睡过了。
  只是往事如烟,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白观尘只听见里头水花撩动的声音停滞了一下,沈秋庭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传出来:“这世上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仙师只当我们是倾盖如故就行了。”
  倾盖如故。
  白观尘不知怎么的,心脏微微刺痛了一下。
  沈秋庭在里头闭着眼睛安安稳稳地泡澡,两个人隔着帘子,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油灯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沈秋庭睁开眼睛,发觉水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白观尘拿出来的自然不是凡品,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沈秋庭就觉得眼前清明了不少,能看清个大致的轮廓了。
  他从水里出来,七歪八扭地披了一件衣服,从帘子里探了一个脑袋出去,问:“仙师,有没有巾帕?”
  白观尘取了一条新的巾帕递给他。
  沈秋庭仗着自己的眼睛好些了,便伸手过去接,谁料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眼睛,不但接空了,还连累得自己脚下一滑,整个人冲破帘子扑了出去。
  完蛋。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了一件更完蛋的事情。
  他把凌云阁光风霁月的白仙君结结实实扑倒在了身子下面。
  白观尘也没聊到沈秋庭会突然来这么一出,难得有些愣怔。
  少年人温热的身体紧紧贴住他的胸口,湿润的长发散下来,沾湿了白色的衣料。
  从沈秋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身下人清挺的轮廓。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眼下他看不见皮囊,却意外觉得,他这个师弟还真能算得上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美人。
  沈秋庭眯着自己半瞎的眼睛,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想法,这个程度上的美人,今天要是被打死也不算太亏。
  不亏是一回事儿,能不死还是不死更好一点。沈秋庭状若无事地从地上爬起来,还顺道拉了白观尘一把,道:“哟,仙君怎么也摔倒了,这也太不小心了,赶紧起来。”
  他装出一副瞎得彻底的模样,倒打一耙得很是顺手。
  白观尘没跟他计较,自顾自收拾好了身上乱七八糟的水,将布巾丢给他,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这几日沈秋庭要用的药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静静搁在桌子上了。
  沈秋庭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有点拿捏不准这小兔崽子的意思。
  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要不要想个法子哄一哄?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暮秋的雨总是格外冷些,凉意透过糊得并不严实的窗纸渗进来,临窗的客人低声抱怨了几句,抬手把窗户关得严实了一些。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几日怕是有得冷。
  白观尘出来的时候,门口通红的灯笼下已经等了一个人,那人生了一张圆润的脸,五官清秀,一眼看过去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祁思南见白观尘出来,眼睛一亮,欢快地挥了挥手:“二师兄,这里!”
  白观尘听见动静,便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祁思南往仙客来里头瞟了几眼,挤眉弄眼地开了个玩笑:“师兄,里面不会是你金屋里藏的娇吧?”
  祁思南虽然生得没怎么有威严,却在十多年前就接任了凌云阁的掌教之位,血玉之事来得蹊跷,自然绕不过他。这次祁思南过来也是为了等白观尘一起去天机楼卜算一下血玉的来历。
  “不是,”白观尘垂下眼睫,撑开了手中的伞,声音清淡地解释道,“我打算收他为徒。”
  “收徒?”祁思南挠了挠头,有些疑惑,“二师兄,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收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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