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行,朕不可 番外篇——by艳归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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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盛灵玉刚刚双目赤红说够了的画面涌进脑海之中,康绛雪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不受控制地想:也许,盛灵玉不是不想保全名誉和亲人,只是他在名誉和亲人之前,优先选择了皇帝。
他这个皇帝……正如他刚刚决定站出来为盛国公正名,盛灵玉也做了自己的决断,他决定不要连累小皇帝,所以才说够了。
原来是这样的够了。
康绛雪愣怔之间,心急如焚连盛灵玉的异样行为都顾不上的陆巧终于抱着“不再胡闹”的小皇帝踏出太庙,下了长阶。
陆巧远远地将盛灵玉的身影甩在了后面,一直来到马车边才将小皇帝放了下来。
“驾车!回宫!”
海棠被陆小侯爷的阵仗吓了一跳,好几秒才回过神,就在这迟疑的工夫,平无奇也跟上了马车,极快地握住了小皇帝的手腕。
陆巧见状问道:“你懂医术?”
平无奇回道:“是,陛下的身体一直由奴才照料。”
陆巧一听,气更不打一处来,劈头便骂道:“那你是怎么照顾陛下的?!他都吐血了!”
陆巧怒火奔涌,恨不得抽平无奇一巴掌,可见着平无奇把脉,到底忍了下来,也没那么急躁,只等了下来,催问道:“怎么样!说话啊!”
平无奇右手按着小皇帝的脉搏,内心亦是有几分急躁,刚刚小皇帝吐血的第一时间他其实就有意诊脉,不想陆巧的速度太快,抱起人就走,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平无奇实则比陆巧更急,然而入手把脉之后,小皇帝平稳的脉搏倒是让他吃了一惊——不是不好,而是很好。
……好极了。
小皇帝没有损伤,全然无碍。
刚刚那一口血,看似严重,实际上反倒是件好事。小皇帝连续病了好几日,就是因为身上有症结,郁结在胸,怎么用药都不好,刚刚因为太过焦急,这一口血竟然就这么吐了出来,正好解决了病根。
堪称阴差阳错。
平无奇轻轻吐了一口气,神色缓下来:“不必担心,陛下龙体无碍,只要调养几日就好了。”
陆巧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你看得准吗?阿荧刚才可是吐血了,你别是个庸医!看不明白还耽搁了阿荧的身体!”
平无奇再三保证:“当真无碍,奴才可用性命担保。”
陆巧这才面色舒缓,跟着松了一口气,他小心去看小皇帝,问道:“阿荧,你现在还难受吗?”
自上车开始,小皇帝一言未发,陆巧现在问了话,小皇帝还是没有回答,陆巧自然也知道小皇帝如此不对劲,不管是对他的态度还是刚刚的吵闹都很奇怪,可毕竟小皇帝还病着,身体要紧,陆巧也不能计较,只对车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启程!回正阳宫。”
马车行进起来,小皇帝突兀地出声:“等等。”
陆巧和平无奇都微微一惊,去瞧小皇帝的神色,意外地发现康绛雪的神色异常地冷静,他面上尚有病色,但不知发生了什么,短短一瞬,状态和之前大有不同,即便是迟钝如陆巧,也觉得小皇帝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就像是……
像是一把钝刀开刃了一般。
平无奇道:“陛下?”
康绛雪转过头,对他道:“你下车。”
平无奇一怔,又听小皇帝道:“把盛灵玉带回到正阳殿。”
这话一出,陆巧立刻一惊,急问道:“带盛灵玉回正阳殿?阿荧!你带他回去干什么?”
然而小皇帝并未回答,平无奇在点头之后下了马车,车帘撩动之间,杨惑策马路过。
后者自然瞧见了小皇帝和陆巧,杨惑不慌不忙,停下来问小皇帝道:“陛下的身体如何?可好些?”
康绛雪答非所问道:“你为什么笑得出来?”
杨惑的脸上带着一丝平常那般和善的笑容,看着并无不妥,可康绛雪不明白,在围观了盛灵玉在太庙中的那般场景之后,杨惑为什么还能这般笑。
他对盛灵玉就没有一点的同情和心痛?康绛雪原以为,不管杨惑这人多人渣,行事多恶心,但在原文之中成为正牌渣攻,不仅仅因为他精于谋算,更是因为他对盛灵玉有些许真爱。
这般态度,便是杨惑的爱?他甚至还亲自把盛灵玉带来,就是为了看盛灵玉痛彻心扉?
……杨惑的真心便是如此?
杨惑似是被问住了,他略作思索,微笑着反问道:“臣为什么笑不出来?”
只这一句,康绛雪忽然间什么都不想和他说了,小皇帝放下了车帘,不欲再理会,杨惑却没急着走,他带着笑道:“陛下好生休养身体,臣近日受命追捕叛乱残党,恐怕不得空闲,不过等这阵忙完,便去拜访陛下,还望陛下届时万万不要推拒,好生等着臣。”
这话说得似乎很有深意,但康绛雪并不回应,只道:“走。”
马车行进起来,小皇帝吩咐道:“去坤宁宫。”
车子上只有小皇帝和陆巧两个人,陆小侯爷积攒了太多的疑问,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而听了这话,他更加疑惑:“阿荧,你怎么不回正阳殿?去坤宁宫做什么?你还病着呢!……阿荧?你倒是说话啊!你跟杨惑那死人说了一堆,跟我怎么一句都没有?!你一直没理我!还有盛灵玉,你带他干什么!”
陆巧还欲再说,小皇帝忽然对他道:“你也下车。”
陆巧惊了,当即强烈拒绝:“不!”
康绛雪道:“朕要去坤宁宫。”
陆巧急死了:“所以我问你去坤宁宫干什么?!”
康绛雪道:“你下不下?”
陆巧道:“不下!阿荧,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明白行不行?!”
康绛雪很是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也好,那我们一起去。”
陆巧依然不明白,但小皇帝随之合上眼睛,显然并不打算多说,陆巧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气恼,只得强忍着压了回去。
第57章
半个时辰的工夫,马车在坤宁宫的宫门前停下来,陆巧满心郁闷,但还是先一步下了马车,想把小皇帝接下来。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下车以后,不等他叫人,早有七八个宫女太监在候着,见状一股脑儿地迎上来,竟像是早知道有人要来。
陆巧被那人数惊了一下,慢了一步回头,小皇帝已经下了马车,没用他搀扶,这一下,陆巧胸口的气堵得更不舒服了。就在这会儿,一个看起来是掌事的太监恭敬道:“陛下,小侯爷,里面请,国舅爷和太后娘娘已然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
太后和那位轻易见不到的苻国舅原来知道小皇帝要来?
他们怎么知道的?陆巧更加不解,又看了一眼不和他说话的小皇帝,莫名有种被所有人排斥在外的感觉。
……他们都知道,只有他不知?
陆巧心中太过烦闷,并未在意太监在叫人的时候竟将“国舅爷”三个字放在了“太后娘娘”的前面。
康绛雪亦没有在意陆巧变得更差的脸色,只随意挥手,示意宫人带路,他并不惊讶于苻红浪预料到他会来。
苻红浪那样的人,本就没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康绛雪和陆巧一前一后进了正殿,暖风夹着香气扑面,惹得人不自觉地打一个寒战。康绛雪尚未见到人影,远远便听到一声亲昵的呼唤。
苻红浪道:“荧荧来了。”
康绛雪眯眼望去,那说话之人如同往常一般一身红衣,正坐在榻上,今日太后苻红药也穿了一身红,和苻红浪坐在一起,两人中间摆了一个青色的玉石棋盘,似是正在对弈。
虽在对弈,但苻红浪的姿态更加轻松,处在太后的宫中,他这个国舅远比太后本人更加随意,反观苻红药,一反平时面对小皇帝时娇嗔易怒的状态,和苻红浪在一起时平添了许多的拘谨。
小皇帝到了眼前,苻红药方看了儿子一眼,有几分惊讶道:“果真来了,刚才你舅舅说起来哀家还觉得不可能,不是刚醒吗?身体还没好,大老远跑来干什么?”
康绛雪没有花时间和苻红药寒暄,身后的陆巧俯身行礼,他亦没有跟着动,只对着苻红浪开口道:“你知道朕会来,那你可知道朕为何而来?”
小皇帝直接冲着苻红浪说话,陆巧和苻红药都很惊讶,陆巧是不明所以,身为太后的苻红药则难掩惊慌,立刻开口训斥道:“小混账!胆子越来越大了,怎么和你舅舅用这种口气说话,你的礼数呢?”
康绛雪道:“朕这个皇帝何曾讲过礼数?”
苻红药被小皇帝直白的顶撞堵得闭嘴,隐约之间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往日小皇帝虽然也蛮横,但都有股子明显的蛮横气,今日却似乎格外地严肃,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样子。
苻红药停了一瞬,没说话。苻红浪本人倒是毫不在意地笑了,小皇帝望着他,他也直直望着小皇帝,随意道:“听荧荧这般口气,底气十足,想来身体好多了。”
康绛雪又发问:“你到底知还是不知?”
苻红浪一股子笑意在脸上逐渐荡开。说来奇怪,苻红浪和太后、小皇帝三人凑在一处,相貌十分相似,可苻红浪的气质却最为不同,小皇帝和太后可以形容为像精怪,像妖精,只他……无论何时都像一只阴恻恻的恶鬼。
哪怕他生得极其美艳。
苻红浪道:“荧荧不如直接说给臣听。”
这么说话,便是要他阐明来意,康绛雪不再犹豫,挺起胸膛道:“朕有事想要禀告母后和舅舅。”
苻红浪看起来对“舅舅”这个称呼很是满意,他抽出了腰间的烟斗,不用叫人,身为太后的苻红药便主动纵容地给他点燃了烟。
室内寂静无声,都在等小皇帝后续的话语,康绛雪心中闪过众多思绪,终是沉声道:“朕要立后。”
四个字,掷地有声,满座皆惊,就连苻红浪都怔了一瞬。
很快,苻红浪笑了起来,神情间浮现出了浓浓的玩味,他确认一般问道:“你要立后?”
太后苻红药亦十分惊讶,立刻追问道:“你说什么?你不是坚持不立后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你看上谁了?你想立谁家的姑娘?”
康绛雪只望着苻红浪,郑重回答道:“盛辉的孙女,盛灵犀。”
就在这一刻,康绛雪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怒到极致的呼声。
陆巧双目飞红,一口从听到“立后”两个字开始就咬紧的牙此刻更是咬得咯吱作响,陆巧喊道:“阿荧!”
只有一个小名,可里面的怒火、急躁、震惊、不解、怨念,数之不尽。
康绛雪恍若未闻,只对面前的苻红浪和苻红药重复道:“朕要立盛灵犀为后,近日便大婚,迎盛家之女入主中宫。”
陆巧忽然间发了疯,当下连太后就在跟前也不管不顾,他恨声吼道:“阿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康绛雪从决定带陆巧进门之时便想到了这一刻,无数的后果早就在心中想过,因此此刻他表现得格外平静,终于转头对陆巧道:“你听到了。”
这话里淡漠的语气比任何多余的话都更伤人,陆巧握紧了拳头,无数的情绪闪过眼底,最终他猛然从殿内冲了出去。
康绛雪心里动了动,但没有开口叫人,更没有追出去,他只是再度回过头望向了榻上的两人,道:“……请舅舅和母后允许。”
苻红浪旁观了陆巧这出闹剧,并不觉得乏味,他问道:“荧荧决定了?”
康绛雪点头,他确实决定了。
在来这里的路上,康绛雪已经细细想过,以他的身份、他的能力,想要单独保住盛灵玉,保住盛灵犀,保住盛家的旁散分支都极其困难,可若是他将盛灵犀立为皇后,皇后的荣光将保全所有的人。
从此以后,盛灵玉就是名誉上的国舅爷,若可以,他再封盛灵玉做个御前侍卫,如此一来,盛灵玉和盛灵犀全都有了后路。
虽然只有虚名,但至少有了避风港,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虽然盛灵玉已经叫他不要管,可他不能不管。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康绛雪的目光满是认真,苻红浪但笑不语,这阵寂静中,惊讶过头的太后总算回过了神,苻红药气得张嘴便骂道:“小混账,你是不是疯了!你看中那盛家女什么了!可不管看重她什么,也不能把她带进宫,更何况是中宫!她现在是贱籍!是娼妇!你是病得脑子不记事了吗?!说出这等疯话!”
康绛雪反驳道:“贱籍又如何?母后当初不过宫女,如今不也母仪天下?朕是宫女之子,还不是当了皇帝?”
苻红药被这话堵得大怒,她细长的手指指着小皇帝,声音气得打战:“你竟然拿哀家和一个贱籍之女比?!”
康绛雪再次反驳:“他们是不是贱籍,母后难道不知?”
苻红药用力敲了下棋盘,又是生气又是难以接受:“你翅膀硬了,想要气死哀家吗!盛家被抄家灭族,无权无势,就是贱籍,你若立盛灵犀为后,想哀家以后被长公主那个贱人活活笑死不成?!”
说来说去,太后在意的都只是虚名,小皇帝是不是真心想娶盛灵犀苻红药并不在意。康绛雪不欲再和苻红药纠缠,只望着苻红浪道:“舅舅意下如何?”
在这个宫里,真正做决定的还是苻红浪,苻红药憋了一口气,但还是一同看向了苻红浪。
感受着两人的视线,苻红浪慢悠悠抽了好几口的烟,一直到烟斗里的火星要燃尽了,他才对着小皇帝道:“荧荧,你是在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