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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病美人看上我了番外篇——by秉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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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躺到阆秀宫华奢的软榻上,祝久辞只觉世界似幻似真。
  前些日子百姓们的怒骂也还在耳边环绕,让他想起当初他与梁昭歌孤立无援被众人围指的时刻。
  众口铄金,此话不假。
  他当初借着小公爷的名号与国公府的威严才勉强抵挡,而裴珩却是孤身在异国他乡,被千夫所指,其间艰难非常人所能想象。
  祝久辞闭上双眼,蹙着眉目烦忧。
  这些时日他大肆放纵流言,虽是得了圣上恩允,且是为了一国百姓,但终归是骗他人之心,心底不踏实。
  许是亏心事做了太多,当晚噩梦袭来。
  梦境带着寒凉,冷风一吹,直直钻人领口。
  他看着雨滴从遥远的天幕落下,冰凉地砸在脸上,转而滑进鬓角墨发,一路冰凉地淌下去。
  梦中灰蒙的雨似乎从来都没有断过,他记得仆从顶着蓑衣进苑那日窗外下着暴雨,国公爷走的那日下了小雨,国公府挂满白绫的那日绵延小雨亦下了一夜,如今又是雨天,丝丝线线从天幕落下,偏要溅湿人衣衫一样令人烦厌。
  祝久辞闭眼,忍受着雨水砸在脸上。
  他躺在梁昭歌怀里。
  抱住他的双臂颤抖着,似是极度恐惧,祝久辞不知他在怕什么,他动了动身子想抓住他衣袖,可是身体像是被捅了洞一样,气力全都倾泻出去,他虚弱得连指尖也抬不起来。
  “昭……”嗓音难听得像是破锣敲响,沙哑发不出音来。
  梁昭歌慌乱低头,又紧了紧怀抱,小心翼翼将他护在怀里。
  祝久辞被他这一动作微微抬起了身子,这时他才看清,他二人就在长街的正中央,在那往昔车马奔涌的闹市口大街上,梁昭歌跪在雨地里,怀中抱着仰面朝天躺倒的他。
  四周萧条不见一抹人影,沿街的木窗七零八落敞开摇摇欲坠,门板腐朽倒在一旁浸泡在雨水中,檐角近乎沤烂了,散出一点令人作呕的味道。
  “小公爷……”
  “这是……怎么了?”祝久辞艰难问出来。
  梁昭歌几乎是绝境逢生一般惊喜,眼眸中迸发中一抹难得的光彩:“小公爷感觉好些了!”
  祝久辞被他眼中的慌乱刺得心疼,还不等他开口,梁昭歌已开始喃喃自语:“不怕,不怕。我总能给小公爷寻到郎中的。”
  “小公爷不疼了,不疼了,昭歌轻轻吹一吹便不疼了。”
  祝久辞看着他俯身,温煦的凉风抚过耳畔。
  “不疼……了。”祝久辞艰难道。
  梁昭歌环着他哭起来,泪水从他眼中落下去,贴着祝久辞脸颊滑进衣领,转瞬间浸湿在衣裳。
  祝久辞咳嗽起来,来不及转头,艳红的雪沫咳在梁昭歌白皙的脸上,溅了脖颈星星点点一片雪中寒梅。
  “不要!小公爷没事的!”梁昭歌彻底慌了,疯狂抱住他,雨水从二人身侧落下去,砸进周围泥地里。
  祝久辞被他抱得喘不过来气,肺中似有血块要涌出来。他安静地忍下咳意,将下巴搁在梁昭歌肩上。
  远远的,马蹄声响起。
  齐整的、呼啸的、军队一般。
  他顺着梁昭歌肩头望过去,在宽敞的闹市口大街尽头,雨水被践踏成薄雾,冷血披甲的队伍出现了。
  在无尽的烟雾中,最先出现的是高高飘扬的旗帜,祝久辞没见过,但是认得那个南字。
  紧接着是头戴红翎的大将军,那般高傲睥睨不可一世,手中握着长刀,在朦胧的天际下明晃晃地宣示狠烈。磅礴的马蹄声愈发近了,薄雾再也遮不住那远处的危险,数万匹战马向他们飞奔而来!
  梁昭歌闻声回望,眸中无悲无喜,只剩得绝望之下的死气。
  打头的战马亮着响鼻在他二人身旁停下,马蹄溅起了泥浆,梁昭歌替他挡下。
  祝久辞努力抬头去看,可是雨水突然下大了,砸得他眼眸生疼,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隐约中,那高傲的人翻身下马,俯身向他靠近。祝久辞突然不受控制颤抖,身体被小公爷残存的悲伤攥住心神,他撕心裂肺地吼出来,声音破碎成了渣滓,无尽的悔恨痛苦瞬间将他裹挟,无穷无尽的悔意狠狠撕裂心脏,祝久辞吐出一口血,世界陷入了黑暗。
  没有伤痛的,没有感觉的黑暗。
  浑身都轻飘起来,好似脱离了苦楚肉身,突然迸发出一种无端的快乐。
  祝久辞却惊慌。
  是死了吗。
  那昭歌怎么办!
  他还抱着小公爷跪在雨中,跪在街上!
  身后是踏破国门的敌军!
  梁昭歌要怎么办!他扔下他一人!
  让我回去!
  不要走!
  睁眼,绫罗软帐。
  他终是没能回去看一眼梁昭歌。
  那个雨中抱着尸体的人,他不敢想。
  梦境中极端的悲愤与悔恨冲破了梦境来到现实,祝久辞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弯身趴在床沿干呕。
  酸楚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依旧记不起那高头大马上的人是谁,只是在想起那个模糊身影的一瞬间,悔恨得欲掐死自己。
  祝久辞踉跄下地,梦境总算退散,烟雨悲鸣离去得很快。
  他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显出他疲惫的脸色,还有头上摇摇欲坠的发簪。
  他小心翼翼取下来,温润的木质划过掌心,带给他一点安慰。
  “小公爷!”
  祝久辞回头。


第134章 池浴
  阿念蹦蹦跳跳跑上前, 抱着华丽衣裳靠在梳妆台前瞧他的宝贝小主子:“小公爷倒是睡得颠倒黑白,我去浣衣局取个衣裳的工夫,竟让您睡过了午膳!”
  祝久辞捏着木簪发呆, 听不进去阿念那聒噪的碎碎念。
  “小公爷可不能如此贪睡了,再如何也不能耽误了午膳。”
  “早膳不吃、午膳不吃怎么行。”
  “若是身体养差了, 我该如何给国公爷交代。”
  祝久辞揉揉太阳穴, 努力将残存的痛苦梦境忘记,他忍着头痛道:“更衣吧。”
  阿念将衣裳放到他怀里, 抱臂站在一旁并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怎的了?”祝久辞不解看过去。
  阿念摇脑袋:“小公爷还是自己穿吧。”
  祝久辞瞥他一眼:“自上回准了你出府放假,偷懒成这副德行。”
  阿念不在意他的埋怨,仍是乖乖立在一旁不上前帮忙。
  那日他跟着行军队伍出发, 那位身姿颀长披戴鱼鳞甲的美人叫住他,凤眸盯着他, 阳光在他鸦黑长睫落下一层阴影。
  “阿念且回去陪着他吧。”
  “是。”阿念躬身离去。
  “等等。”
  “梁公子?”阿念转身。
  “日后莫要替他更衣了。”美人挑起眉眼, 阳光从他身后照下刺得人眼晕。
  阿念惊讶仰起脑袋, 痴傻问出来:“为何?”
  “我嫉妒。”美人眼眸直勾勾盯着他。
  阿念恍然从回忆中跳出来, 摇摇脑袋看向祝久辞, “小公爷快些穿好了,阿念给您取些云片糕来。”
  祝久辞松开按在太阳穴的手,随意将衣衫披上, 他将人唤回来, 望着铜镜道:“先不用。你来帮我把簪子戴上。”
  阿念迟疑跑回来, 心道战场上那人也没说过不许帮着束发,于是乖乖取了玉梳一点点拢过祝久辞的墨发。
  他宝贝小主子的墨发当真是世上顶好的长发,缎子一般光亮,梳子划过发丝,一梳到底, 半点碰不到阻碍。白玉衬在墨黑的头发上像是黑曜玉上落了白雪,鲜明得近乎黑白墨画。
  他从祝久辞手中接过木簪,挑了墨发盘绕束在头顶。
  “小公爷怎么不戴玉簪子?”
  这缎子一般的墨发当然是羊脂白玉才配得上,区区木质实是委屈了这一头如墨长发。
  “阿念聒噪。”
  阿念委屈,替他插好簪子垂手站在一旁,半晌又忍不住抬头细细瞧他面容。
  不愧是京城好生供养长大的小公爷,便是戴那木簪子也好看得似神仙。虽然平日里被某位更好看的神仙衬得少了些光彩,如今细细一想,他的小主子可也是京城顶一顶二好看的人,料想那京城美人榜还没有人能将小公爷第二宝座占了去。这般风光月霁的人,就该在朱玉堆砌的宫殿里面每日无忧无虑赏花写诗,着实将养自己美貌。
  祝久辞自是不知道他的小侍卫脑瓜子中想了些什么废料,摆摆衣袖站起身:“走吧。”
  “去哪啊?”阿念回神。
  祝久辞带着阿念去了渡清殿。
  主仆二人站在一望无际幽绿的竹海里,透过层层密密难见缝隙的竹丛看那荒凉老墙后面的渡清殿。
  今日琴音又起,带着绵薄古韵,与林间簌簌竹叶声响交揉。
  祝久辞站在林海深处仰头,万丈高的竹林不见顶端,直直插入云霄,风过,竹林摇曳,似是搅动风云。
  他抬手摸摸发簪,木质温润,细腻的触感划过指尖,似是那个平和淡然不为外物所扰的人就站在他身旁。
  阿念看出他的忧心,乖乖站在身后不说话。仰着脑袋看竹叶飘落,伸手接住,凑到嘴边吹起民间小调。
  琴音也合了进来,配着小调转而欢快,忽然大风起,数万片簌簌飞叶自天际翩然落下,一瞬之间绿海飘荡,震撼不已。
  渡清殿内,裴珩看向窗外,“谢谢小公爷。”
  远在竹林深处的祝久辞眼中藏了泪水。
  没事了,不用怕了。
  再不会有人戳着脊梁骨谩骂,再不会担忧无尽的诋毁。
  再也不会有了。
  祝久辞在竹林站了许久,直到腿脚微微酸胀、天色全然暗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呆了太久。连忙带着阿念回去,走到阆秀宫外,只见福筝行色匆匆指挥着宫人们,众人举着手笼着实神色焦急的模样。
  祝久辞不知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急忙赶上前:“福筝公公,怎么了?”
  福筝没回头,急得满头大汗:“圣上的猫丢了!”
  祝久辞疑惑,似是从没看见圣上养猫,接着询问道:“哪来的猫?”
  福筝转过头,抬眼瞧见祝久辞,怔愣一瞬间,突然大松一口气:“嗐,又找到了。”
  “怎又一转眼找到了?”祝久辞摸不着头脑。
  福筝挥手散了一众宫仆,慢悠悠收起烛笼,将那火心掐得亮些,笑眯眯抬头:“小公爷跟咱家回去吧?”
  祝久辞点头,乖巧跟着他回去。
  红墙宫道看不见尽头,烛笼的灯火勉强照出脚下的路。福筝公公仍是那和蔼慈善的模样,在旁边陪他闲聊解闷:“小公爷贪玩到哪儿去了?”
  祝久辞盯着自己一脚污泥着实不敢说。
  福筝叹口气,也不是他多嘴,只是好心提醒这傻孩子,一会儿圣上要问的。
  果不其然,进了大殿圣上问了同样的话。
  祝久辞欲哭无泪,着实不知如何解释。方才他从竹林出来,想起六月暑热,不知裴珩那里有没有解暑的冰块,于是跟着运冰的太监走了一路,这一路过去,冰块化水泥泞了道路,他一双脚着实染得污脏。
  他心虚低下头,看见金砖铺就的殿堂踩了一长串黑脚印,祝久辞心惊。
  圣上似是没看见那黑爪印,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看他。
  祝久辞悲伤说了实话,小脸皱成一团,几乎是天塌下来的模样。
  要知道质子一事在宫中算是禁忌,他却偷去看人,着实是太岁头上动土。
  福筝在一旁瞧着,心道这小主子也当真心大,谁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送东西进去!
  不过眼瞧着面前小人失了魂一样泄下气来,他又着实忍不住想提醒他不用担忧。他平日里一举一动哪里躲得过圣上眼线,还不是九龙宝座上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过去,不然御膳房怎会每日变了花样送来膳食,还一日比一日多,这小主子偏就傻乎乎承了龙恩还不自知,天生便是泡在蜜罐里长大,一点风雨都没经历过的矜贵人物。
  福筝抬眼撞见了圣上的目光,登时不敢腹诽了,弯了身子冷汗连连。
  唉!这从没经历过风雨的宝玉生来就是要被宠的,旁人竟是连艳羡的资格都没有。
  圣上看向祝久辞,温和点头道:“去洗洗换身衣裳。”
  祝久辞福身,扭头往外走。
  “去偏殿。”圣上补充。
  这下福筝公公也愣住了,茫然片刻,连忙晃醒自己,带着同样傻乎乎的小公爷去了偏殿。
  宫仆鱼贯而入,绫罗珠玉,鲜花牛乳,热汤滚玉,大小玉碟摆满了偏殿,最后不得不让那硕大的候水汤盆移到殿外,给这些绫罗的沐浴奢侈宝物留下地盘。
  福筝不敢怠慢,服侍着矜贵的小人坐进白玉汤池。热气氤氲,肌肤竟是比那白玉池还要莹光发亮,皙白盈透,当真是羊脂白玉一般。
  饶是福筝在宫中见惯了绝世美人,也从没见过这般被保护的没有分毫伤害的人,真不知在京城这鱼龙混杂的地界护下这么一块完玉要花去多少气力。
  鲜花落进汤池,香气逐渐腾起。池边脱下的衣衫被宫女捧走,不远处的红木揓架上搭着精心熏染过的华丽绸衣。
  福筝看一眼四处精致完美的白玉壁画,再瞧见池中人闭眼歇息,他躬起年老的脊背慢慢无声退下。
  *
  祝久辞醒来的时候自己还泡在水里,不知睡了多久,只觉酣眠痛快,倒是十个指头泡得发皱了,摸起来有些麻疼,他无聊伸指尖划拨水面,池水竟还是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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