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病美人看上我了番外篇——by秉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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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灯笼都有一个银钩,只需往梁上一勾便可,偏偏这个灯笼掉了银钩,按习俗来讲又不能换灯笼,只能勉强穿了软绳用。梁上本是穿银钩的小洞,如何轻松穿过红软绳去,也就方才凑巧才堪堪穿过。
“你上去。”祝久辞气哼哼。
梁昭歌可怜巴巴踩上高凳,登时比祝久辞高了大半个身子,小心翼翼转过来低头看他,着实像是被困在悬崖顶的小兽,祝久辞哼一声扶住椅子。
红绳已然有些起毛了,梁昭歌捏住线头搓了搓,探身扶住横梁,小心翼翼穿绳。不得不说,他占尽了身高优势,不需像方才祝久辞那般垫着脚尖探身子,视野要清晰许多。
红绳尖尖摸索着探过漆黑的孔洞,隐约能看见头,指尖探去却捏不住,再稍一使劲想让红绳再往前探一下,结果绳子折了方向全然朝另一侧去。
梁昭歌叹口气,重新将软绳拿出来磨搓,低头冲祝久辞道:“我错了……”
祝久辞哼哼,故意伸爪子晃晃椅子。
梁昭歌惊吓,慌忙扶住横梁,小媳妇一般回过身去继续与灯笼斗智斗勇。
此番软绳甚是听话,竟一下子穿过了孔洞,梁昭歌抓住线头,灵巧地打死结,大红灯笼在横梁上高高悬起。
祝久辞将火折子递给他,梁昭歌小心一将里边灯芯点燃了,一时间红火照亮了他的容颜,一双眸子亦熠熠闪光。
梁昭歌回身去检查结扣,忽然腰肢被人捏住,一瞬间软了身子险些落下去。
几乎是惊慌着转过身,祝久辞坏笑着收回手:“昭歌当心摔着。”
梁昭歌:“……”
廿九匆忙过去,除夕夜,一家人聚在老榕树下守岁,弯月悬天,残雪未化,潭水半冻。
祝久辞着实吃撑了,趴在石桌上消食,有一搭没一搭和梁昭歌闲聊。
梁昭歌新得了一个花枝漆杯,颇为浮夸,华而不实,杯口伸展出去一截华丽枝杈,哪怕供起来当摆设都觉得华丽,当真不敢相信有人愿意把它用作实处。梁昭歌却喜欢得紧,一整夜抱着喝甜水,时不时还要喂祝久辞一口。
祝久辞撑得倒下,梁昭歌便趁着人不注意,对着方才那人抿过的地方浅尝一口,高兴不已。
阿念站在身后自然是旁观者清,除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外别无他法,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他的宝贝小主子,某人隔着花枝杯吃他豆腐。
祝久辞平日里贪睡,饶是除夕夜守岁这般重要事情也哈欠连天,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在一旁练刀,也只有趁着这功夫祝久辞才能趴着睡一会儿,国公爷是极其尊重习俗的人,若是知道祝久辞在守岁之夜不好好守岁,怕是要把他倒吊起来强行清醒。
“昭歌弹一曲吗?”
祝久辞爬起来,努力向他瞪着双眼,希望对方能看清自己的困意。
梁昭歌有些犹豫。
祝久辞不解,细细想来梁昭歌的手已经好全了,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练琴,当真不知道什么原因。
“不弹么?”祝久辞又问他。
梁昭歌躲闪开他的目光,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衣袖底下。
祝久辞瞬间没了困意,急忙抓住他:“手又疼了?”
梁昭歌摇头。
祝久辞松口气,“那为何不弹?”
梁昭歌低着头支吾。
祝久辞凑近仔细听了半晌才知道,梁昭歌说的是怕被笑话。
“笑话什么?”
梁昭歌将花枝杯抱在怀中摩挲,“小公爷未听过么,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父知道,三日不练……”
“昭歌就是一年不练也没人笑话。”祝久辞打断他。
这人当真作茧自缚,本就是家宴,没有旁人,怎还因为几日没练琴就不敢弹了。
他还以为梁昭歌是为了护手,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胆小鬼心理作祟。
转头叫阿念抱来古琴,今天非要听梁昭歌弹一首不可。
不然就明年了!
古琴抱来了,祝久辞看在梁昭歌的面子上,牵着他走到水亭躲开国公爷他们。
“弹吧。”
梁昭歌极为难地坐下来,指尖抚上琴弦有些颤抖。
许久不见琴音。
祝久辞叹口气,从后环住人,扶上那人双手。
“右手八法不记得了么?”祝久辞带着他的手按到琴弦上。
“廿乚勹剔尸乇丁……”
一弦琴音响起,游游转转余音绕梁,登时打破寂静,一如石子落水激起千层涟漪,记忆纷至沓来,十几年的基本功怎会因几日不练忘却。
祝久辞悄无声息退开,梁昭歌坐在琴前慢慢拨响。
轻柔雅致,舒缓柔荡。
当真一闻仙乐耳暂明,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老榕树下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收了刀,站在原地侧头看过来。
琴韵席卷庭院,夜半忽闻鸟声。
漆黑夜色不见飞鸟踪影,只是偶然大红灯笼被撞得左右摇晃,才晓得不知何处飞来蠢笨鸟儿不看路,直直撞上去。
一曲既罢,祝久辞迟迟未回神。
《倾杯乐》。
曲尽欢愉,今朝有酒今朝醉。红笼佳节,当之千百年的团聚日子,敬一杯酒,不醉不归,倾杯饮尽,酣畅淋漓。
“小公爷。”
“嗯。”
“你也弹一首么?”
祝久辞拔腿就跑。
他可没有梁昭歌十几年的苦练功夫,之前本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月余没碰琴,不晓得要弹出什么鬼样子来,若是让国公爷听见,定是一顿臭骂。
没跑出去两步,祝久辞被抱了回来。
京城小霸王一时蔫了气势,垂头丧气。都怪那熏香衣裳让他失了判断,往日梁昭歌从后面来,他总能借着幽幽冷香判断,灵巧躲过。如今连衣裳都帮那人,着实崩溃。
重新坐到案前,祝久辞按到琴弦上,一时感慨风水轮流转,呵呵一笑:“着实弹得不好,昭歌饶了我吧。”
梁昭歌盈盈立在旁边拿腰肢撞他:“右手八法不记得了么?”
祝久辞欲哭无泪,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呼口气,索性放开了去,总归折磨的是他们的耳朵。
宫弦响,果真不甚悦耳。
透过老树枝杈,远远望见国公爷皱了眉头,气哼一声重新挥刀。
弯月之下明刀一闪,铁血气势,祝久辞手一抖,音弹错了。
急忙去补救,错上加错。
散音搅得混乱,祝久辞心中大呼丢人,正欲放弃,耳边传来清灵嗓音。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梁昭歌在旁边跟着哼唱。
祝久辞惊颤,指尖下的琴音却如流水一般滑出,再没出差错。
嗓音如山间清泉,衬了绵薄古韵的琴音,一时宛如天上神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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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当年
祝久辞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总归有国公爷在旁边看着,守岁定然完成了。
新春的第一夜,祝久辞做了清醒梦。
他知晓自己在梦中却不知如何醒来, 孤魂一样飘在上空, 京城四野一览无余,他看见了静谧流淌的沂水河畔, 人群熙攘的闹市口大街,胡同里藏着阿婆的桃花饼店,远处是璀璨华丽的玲珑红坊。忽然熟悉的声音响彻大地:
“正月上辛日, 祭祖大典。”
他从万丈高空落下去, 似是方才震耳欲聋的声音有了实形, 毫不怜惜将他一掌拍下去。
耳边风声鹤唳,视野迷茫, 再次清醒过来时, 他躺在东苑的榻上。
仆从鱼贯而入, 阿念跟在后面手中抱着繁复的礼服。
祝久辞撑着坐起身子一如平常唤阿念, 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手脚亦不听自己指挥, 恍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梦中。
被迫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仆从服侍穿上层层宫服, 阿念低着头整理他衣袖, 祝久辞很想问一句梁昭歌去哪里了, 可是只能无望地看着他, 灵魂在肉|体里冲撞, 禁锢着出不去。
“小公爷, 马车已备好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在府外等您。”
祝久辞不受控制地开口:“叫昭歌来,我要带他去。”
阿念突然惊慌跪下:“小公爷不可!祭祖大典是皇家礼规,梁公子不能去!”
小公爷甩开衣袖跑出寝殿, 一路不顾仆从阻挠直直跑到亭下,瞧见纤纤背影,走上前勾了他一缕墨发:“走吧。”
梁昭歌转过身,微微福礼。
祝久辞大惊,梁昭歌面容清瘦得不像样子,眼睫颤着,虚弱不堪,蝴蝶落入冰湖,触角断了,挣扎不出来。脖上一道勒痕未消,隐约还泛着青紫,怎成了这般模样!他心疼不已要扑上前去问,可是小公爷已转身出了小亭,祝久辞被迫远去。
“阿念,取狐毛大氅来。”
阿念抱着大氅跑过来要给梁昭歌披上,小公爷中途截下,不顾阿念阻拦径自踮脚尖给梁昭歌披上,而后小心牵着他离开。
祝久辞努力向旁侧看去,梁昭歌乖乖跟在身旁,微微低着头,雪白的狐毛遮住了脖子上的勒痕,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祝久辞恍然有些熟悉,那次醉仙楼贪酒,他梦见梁昭歌悬白绫自尽,脖子上也是这般青紫勒痕。
不知是不是上次那一道。
祝久辞冷静下来,应该是梦到了原书中的内容。仔细回忆一番,那天夜里妹妹给他讲的故事竟然清晰起来。
正月上辛日祭祖大典是北虢国每年最重要的祭典,小公爷是先皇亲封的爵位,自是要高礼前往。
然而不久前,梁昭歌因为小公爷日日不在府中,误以为自己被冷落,一时心绪难忍,竟然寻了白绫自尽,幸亏及时救下没有大碍。此事给小公爷留下了不小阴影,生怕自己出了门再回来又见到三尺白绫。自那之后再没出府浪荡,日日陪着人在府中喝茶品画看天。
此番祭祖大典是国礼,说什么也推脱不开,小公爷却知晓梁昭歌的执拗心性,无论如何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府上。思来想去干脆决定带着梁昭歌一起去,总归他无法无天惯了,何等祸事没有闯过,不过是带一个人去祭祖大典罢了,小公爷根本不放在心上。
推开府门,威严马车已一字排开。
国公爷扫眼过来,瞧见了梁昭歌,面色登时沉下。
“你做什么!”国公爷冲着小公爷怒吼。
祝久辞登时软了腿,小公爷却牵住梁昭歌旁若无人地上了马车。
“胡闹!”国公爷走过来一把掀开帘子。
“我不放心昭歌!”小公爷伸手将梁昭歌挡在后面,父子二人隔着小小窗扇怒视,最终竟是国公爷败下阵来。
“不孝子!”
帘子落下去,挡了外面刺眼的阳光。
小公爷转过身取来手炉递给梁昭歌,“不怕,没事的。”他伸手将那人头上的狐毛昭君帽掀到后面,“祭祖大典年年举行,那么多人在场根本看不见昭歌的。”
梁昭歌低着头不说话,面容掩在雪白狐毛里,鸦黑长睫不安颤动。
小公爷叹口气牵住他的手,“再不会丢下昭歌一人不管,我这不是带你出来了?”
梁昭歌抬眸,眼神中满是紧张,指尖小心翼翼捏住小公爷一角衣袖。
只敢掐住微不足道的一角。
小公爷没有瞧见,祝久辞却盯着那如履薄冰的举动心疼。
阳光盛烈,高悬于天。祭祖大典顺利进行,灵隐寺前广阔的台地之上百官齐列,壮观不已。
梁昭歌从头到尾一声没吭,乖乖做了花瓶,国公爷的脸色因此好看了些。
祝久辞被迫困在原地,周围是同样厚服高冠的官员,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不过感受到手中牵着的柔软,一时放下心来。
肃穆典礼寂静无声,圣上站于高台祭天,百官仰望。
老住持捧着礼卷登台,典礼即将结束,在一片寂静中,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沉寂:“这不是红坊的昭歌儿吗!”
巨石落水,平地起风波,肃穆的祭典登时一片哗然,众人惊诧。
“小公爷把红坊里的乐倌带来了?”
“那种人怎么能带到灵隐寺来!”
“脏辱了佛家清静!”
“好大的胆子!”
“这可是祭祖大典!”
平日里流连烟花酒巷的官员骤然成了正人君子,伸出油腻的肥手指指点点,这种时候好似只有站在对立面才能撇清自己,只有痛骂青楼的人、痛骂乐坊那些不入流的靡靡之音,才能证明自己从来不去听这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曲子,证明自己行得端坐得正,风度翩翩,两袖清风。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们极其高贵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冷眼瞧着被他们踩在脚下的人。场面混乱不堪,整齐的百官序列乱作一锅粥,唯独祝久辞与梁昭歌站的位置被人隔出一圈空地。所有人都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当初喊出那一嗓子的人早已潜入人群不见影踪。
小公爷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梁昭歌面前,当着北虢国圣上和文武百官大声道:
“这是我良人!”
场面霎时死寂,众人脸色苍白,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被这人疯言疯语吓傻。这人是疯了吗!竟然在神圣的祭祖大典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