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不同的床上醒来——by南苇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19
时笙将江雪月墓前早已枯萎的干花拿下来,换上他刚刚买的一束白百合,新鲜的百合柔嫩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淡淡的清雅香气。
沈君回站在时笙的身后,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他的眼前是满眼的红色,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将他紧紧的包围……他的脚下踩着他母亲冰冷的血水,入目的是他母亲泡在浴缸里绝望惨白的脸,搭在浴缸外的瘦骨嶙峋的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分翻,狰狞而又恐怖……
强烈的痛苦和自责,深深的包围了沈君回,几乎让他窒息。
他没有告诉时笙的是,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也很少来看望江雪月。
因为,每次来看望江雪月,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痛苦难言的折磨,他总是会看到母亲死亡时的幻像,甚至,这种幻像会一直跟随着他,夜夜重现,直到月余才会消失。
母亲的死是他和沈厉渊心头永远的伤。
而沈厉渊可以躲避,他却不能。
当每年母亲忌日来临的这一天,沈厉渊都会在他的身体里沉沉睡去,只留下他一人痛苦地清醒着。
“君回?!”
换完百合的时笙转身看到脸色惨白,神情痛苦的沈君回,不禁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沈君回,焦急地询问着,“君回?!沈君回!?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呀?!”
时笙急得快哭了。
时笙?!
时笙带着哭腔的哽咽穿透幻觉,唤醒了沈君回的心智。
对了!
时笙还在身边,他不能吓到时笙。
“我没事!”
沈君回暗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冲破眼前母亲死亡的幻境,他终于又看到了时笙。
时笙似是被他吓得不轻,圆圆的猫眼氤氲,似是都要吓哭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沈君回对时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歉疚地说道。
听到沈君回的道歉,时笙的心似是被扎了一下的疼。
他虽然不知道沈君回怎么了,但猜也能猜到,沈君回怕是回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
他自己痛苦成这样,却还要给他道歉。
原本只是此物氤氲的水汽,这下真的控制不住变成了泪珠掉了下来。
沈君回……真的好可怜!
他心疼他!
怕沈君回担心,时笙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珠,继续扶着沈君回,关心地问道:“你刚刚怎么了?”
“我没事儿。”
“只是……产生了幻觉……似是又回到了我母亲自杀的那天……”
沈君回长眉微皱,他不想吓到时笙,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母亲的死……?”,时笙咬了咬下唇,还是问了出来。
江雪月的死就是沈君回和沈厉渊心上的伤,一直未曾愈合,一直在化脓流血,越来越深。
时笙要做的就是将心上的腐肉剜掉,将脓血挤出,上药包扎。
他想让沈君回全愈。
他知道这样沈君回会很痛!
他也心疼!
可是,他没有选择,只能这样去做!
只是,动这样的手术,他需要病人的配合。
只是,沈厉渊选择了抵触,根本不想配合,还好,沈君回不是沈厉渊,沈君回选择了面对。
“我二叔沈宏那天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沈君回哑着嗓子淡淡地说道,漆黑深邃的凤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隐藏着痛苦的深渊。
什么?!
沈君回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时笙的耳朵里却是石破天惊。
沈宏曾说沈君回是为了沈家的财富和权利才抛弃了他母亲江雪月,致使江雪月极度伤心失望之下才绝望自杀的。
这怎么可能?!
沈君回不是这样的人!
时笙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沈晋出轨那个小明星已经好几年了,那些年,我母亲闹过、求过、挽留过,可是,统统都留不住那颗早就已经飞走的心。”
“我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痛苦,却无能为力。”
“于是,我恨开始憎恨沈晋!”
“恨他识人不明、恨他薄情寡义!”
“那个女人不就是想要当沈太太吗?想要沈家的财富和权力?!”
“我在心里发誓,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于是,当母亲告诉我父亲要和她离婚了时,我告诉母亲,我要留在沈家替她守住沈家的财富和权利……待我长大成为沈家的家主,要带着这一切风风光光地迎回母亲,母亲才是沈家唯一的大太太!”
“可是,我那时年纪太小了,想法太过幼稚!”
“我自以为是的认为我这么做是为母亲好,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母亲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根本不是沈太太的位置,她要的是丈夫儿子在身边,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母亲自杀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害了母亲!”
“如果,我能留在母亲身边,也许母亲就不会绝望自杀。”
沈君回语气渐渐激动,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这是他对于母亲江雪月永远的愧疚。
他憎恨着那个做出留在沈家决定的自己、认同沈宏所说的话、认为是自已自私冷酷、贪慕财富和权利,更认为自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做为超级记忆者,母亲死亡时的样子不会因时间在他的记忆中消退,只会越来越清晰,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时的样子。
幻觉开始缠上他,让他窒息。
极度的自责痛苦之下,他拼命的自救。
他的自救方法就是将做出那个决定留在沈家的自己,割离出另一个人格,分裂出去。
似乎只要那个人格分裂出去了,他就不会痛了。
那一年……他九岁。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攻君……
第一百四十章
时笙哭了。
他的心疼得厉害,万剑穿心也不为过,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个孩子,从九岁起,便夜夜恶梦,幻觉缠身,每每都看见母亲惨死在自己的眼前,身上全是母亲的鲜血,这不是要生生把一个孩子逼疯吗?!
沈君回究竟做错了什么?
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他不就是在小的时候,选择了用小孩的办法想要保护他的母亲吗?!
时笙替沈君回委屈心疼。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父母打算离婚之时,还能冷静地想为自己的母亲争取利益,已经很了不起了。
大部份的孩子在父亲离婚时,基本上只会无用地哭闹着让他们不要离婚,可是,大概率的阻止不了心硬的父亲抛弃弱势的母亲。
小小的沈君回想的却是如何替母亲争取最大的利益。
如果,江雪月不是一心只陷在情情爱爱里,那么今天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江雪月,她可以高高在上笑看奚梦琳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江雪月就是自杀了。
她哪怕对自己的孩子有半分的爱,她也不会选择自杀。
只留下了痛苦的沈君回。
这一刻,时笙不禁对江雪月产生了一丝怨恨。
江雪月和江雪心不愧是姐妹。
都是一样的只爱男人,不爱孩子!
“沈君回,江雪月痛苦不是因为你留在了沈家,而是,你的父亲沈晋抛弃了她!背叛了他!”
“他爱沈晋胜过一切!”
“如果,江雪月的死要有一个人来负责的话,那个人绝对不是你,而是沈晋!”
“我们换一种说法,如果……沈晋不离开江雪月,你因为犯错被逐出沈家,离开你的母亲江雪月,那么,她会自杀吗?!”
时笙站在沈君回的面前,双眼明亮似火,小小的身子暴发出巨大的能量,似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指、烧掉一切缠绕在沈君回身上的阴暗黑雾。
自己犯错被逐出沈家?母亲会自杀吗?
那怎么可能?!
她只会生气!
怪自己不够优秀,不能为她在沈晋的面前挣得几回关注。
她不会的……
沈君回清清楚楚地知道。
“可是,我的选择终究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我不离开母亲,选择一直和她在一起,也许……她就不会自杀了……”
沈君回长眉紧皱,仍是无法原谅自己。
“你也说了只是也许……”
“你心理明白的。”
“压死骆驼的并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填饱肚子的也不会是最后第十个饼。”
“你已经为了一个根本就罪不在你的过错,折磨了自己整整十几年了,可以了……够了……”
“沈君回,放过你自己吧!”
时笙紧盯着沈君回不放,语气温暖、坚定、充满力量。
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第十个饼?!
可以了……?!
够了……?!
沈君回的心底似乎发出了一声脆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正在渐渐变轻,离开他的身体。
那是禁锢在他灵魂上的沉重枷锁。
现在……它正在渐渐变轻……慢慢消失……
他的灵魂从未如此的轻松过。
他似乎可以正常感知这个世界了,阳光、微风、花香……和一切美好的事物。
这些原本在他的世界里都是暗淡的灰色,现在,正在逐一显现出它原本的模样,那样的鲜活美好。
而最美的……还是他的时笙。
那个他的世界里从始至终唯一的亮色。
“时笙!”
沈君回将时笙狠狠地搂进怀里,似是要揉碎了嵌进他的身体里一般,哑着嗓音一声声地唤着,“时笙!时笙!时笙!”
“嗯!”
“我在这儿呢!”
“我哪儿也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时笙抚摸着沈君回的后背,一声声的回应着,感受着沈君回的颤栗。
只不过,沈君回终究是那个自制力极其厉害的沈君回,在时笙的嘴角轻轻落下一吻后,便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态。
再次直视江雪月的墓碑,沈君回的眼前再没有了铺天盖地的血腥惨烈。
他望着黑白照片上江雪月煞白的脸,沈君回终于释然了。
他将江雪月生前最爱吃的水果轻轻放在了墓前,用手帕静静地为江雪月拂去墓碑上的浮灰,心里默默地说道:“沈晋被爷爷逐出了沈家……奚梦琳永远不会成沈家的大太太了……”
“再过不久,沈晋应该就可以看到奚梦琳的真面目了……”
“到时候,我再带你喜欢的花和水果来告诉你。”
“这是我的爱人!”
“我很爱他!”
“前十几年我困在自己心魔之中,折磨了自己十几年……现在,我走出来了……不只是因为我终于想通了……也是因为……我刚刚明白了我不能再继续困在心魔之中,因为,我现在有了自己最重要的、最想要保护的人。”
“我有了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守护我的光!”
他终于有了幸福和未来!
时笙在后面看着沈君回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此时的沈君回是沈君回,可是,又好像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身上冷漠疏离的气息好像淡了许多。
那……他的双重人格治好了没有?
沈厉渊……还在吗?!
他会不会已经消失了?
想到沈厉渊有可能已经消失了,时笙心中一痛。
虽然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也知道沈厉渊只是沈君回的一个人格,就像是他分离出来的一魄精窍,只有回归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可是,时笙还是有些难过。
他好像都没有好好与沈厉渊说再见。
而且,与沈厉渊融合了的沈君回……会是什么样子?
替江雪月扫过墓后,两人回到了沈君回的别墅。
知道时笙喜欢甜腐酒,沈君回特意给他倒了半杯,只是浅浅地一层。
时笙一脸的纠结。
他酒量不好,上次在酒窖里醉死过去的事情,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想到他们在酒窖里的荒唐,让时笙都不好意思面对甜腐酒了。
可是,甜腐酒真的太好喝了。
时笙馋得厉害。
想喝又不敢喝。
那模样,活像是一只守在鱼缸旁边的猫,想要捞鱼吃,可是又怕水,纠结为难地啪啪甩着尾巴。
“喝吧,这是我特意为你找的低度数的甜腐酒,只半杯是不会醉的。”,沈君回看的忍不住发笑。
“真的吗?”,时笙的猫眼亮了。
看到时笙开心,沈君回觉得他花重金托朋友在国外买的酒简非常值得。
漆黑深邃的凤眸似是无意般淡淡地看了一眼时笙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长眉微微皱了一下。
最开始看到时笙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就知道那肯定是沈厉渊送的。
为了独自霸占时笙,沈厉渊总是在干扰他、给他添乱、让他没有时间去找时笙,这些……他都知道。
他也知道蒋季安排时笙为他解开心结。
只要解开了心结,沈厉渊就会消失。
这样,沈厉渊就不会再给他捣乱。
所以,今天沈厉渊沉睡后,他便一大早就来找时笙了。
沈厉渊想让他永远消失或是沉睡……他……何尝又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