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对宿敌一往情深番外篇——by蓝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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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剑尖与心脏,不过半指距离。
忽然只听一声惊天巨响,一股劲风陡自耳畔来,自上而下冲向柳如星的长剑。那瞬间几乎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但只见那锋利剑身被生生压弯了下去,碾成一道极其诡异的弧度——而后又是咔的一声轻响,长剑自中端节节断开、崩裂,顷刻碎为一地粉尘,随风飘然远去……
段青泥微微仰脸,望向眼前不远处,那道从天而降的熟悉身影。
与此同时,自他袖中,宿命轴的指针开始疯狂摇摆——
至片刻挣扎后,它终于从3走到了4的位置,坚定不移地停了下来。
那一刻,段青泥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发疯也好,发狂也罢。他只是用自己的性命,做了一回不遗余力的赌注。
赌他每到危急之时,必有一人凭空出现,哪怕是刀山火海、阎罗殿前,这个人也定会赶来拉他一把。
而现在,是他赢了。
那人是一袭素衣,腰悬玉牌,单手扶稳他的面具。
彼时背对段青泥,压低声道:“……为了诈我,值得?”
“值了。”
段青泥冷冷说罢,抬手一挥木剑,正中那张空白面具——稍一施力,便将它挑了下来。
落地一声轻响。
面具后的那副五官,果决、凌厉,也不失一丝残忍的柔软。那是段青泥无意窥见过的,冰雪融化后的神秘一角。
“……”
祈周回过身来,两人目光相触,入眼的确是玉宿的面庞。
“为什么?”段青泥凝声问道。
他走近一步,未能触碰对方的身体,又猛地顿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脑内忽袭来一阵巨大嗡鸣,伴随某种不知名的强烈波动,犹如铺天盖地的浪潮一般,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连带整具身体也失去力量,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倒下去……
这个时候,仍是祈周赶上前来,及时托住段青泥的后腰。只是他们都没能站稳,半空之中挣扎片刻,又齐齐失力倒在了地上。
没有声音,也没有痛感。
段青泥摔进祈周怀里,再睁开眼时,更为诡异的一幕就此发生了。
他们周围的世界,变成了一幅彻底静止的画面。
——所有人、物、景……包括吹动的风,都停在祈周摘掉面具的前一秒,一动未动。
甚至不远处的柳如星,尚保留着出剑时的动作,其他瞪眼睛的围观者,亦成了一堆天然的雕塑,好似在瞬间丧失了体内的灵魂。
“这是……怎么一回事?”
段青泥艰难地开了口,强撑着就要站起身来,却感到肩膀一沉,被祈周轻轻按了下去。
“你不该摘我面具的,阿青。”祈周叹了一声,道,“这样下去,我再出来就更困难了。”
“什么意思?玉宿不是一直在吗?”段青泥问。
“我和玉宿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段青泥盯着他的脸,愈发恨得牙痒痒,“这他娘的不是你本人吗?怎么,你俩还搞共享账号?”
“你听着,我的时间不多,能提供的信息也有限。”
祈周摁着他的肩膀,一字字道:“首先,你已经看到了。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只要我摘掉面具,以真容现身,这里的时间就会静止。”
段青泥目光微颤,在与他对视之时,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谓的祈周,也是不存在的假身份。他们见到我,会下意识做出反应,但过后不会保留任何记忆。”祈周认真地说,“所有人里……能记住我的,只有你。”
段青泥深吸一口气,瞬间全想了起来。
那日符阳殿重逢时,他几乎快抓破了脑袋,把《倦仙》从头到尾回顾一遍,愣是没想起有叫“祈周”的这号人物。
当时还当是记性不好……如今才知道,他这哪是忘了,而是压根就没有这个人!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段青泥摁了摁额头,已经开始混乱了,“你是玉宿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祈周:“我是玉宿,也不是玉宿。”
段青泥:“拜托你,说人话。”
“玉宿和其他人一样,对我的存在没有记忆。”
祈周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阿青,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一盘散乱的棋局……你我深陷其中,不过是被主流摆弄的棋子,随时用来填补空缺罢了。”
听到这里,段青泥的表情再次变了。
他哑声问道:“……你对这些,究竟了解多少?”
祈周微微俯身,于他耳边低道:“我知道的,比你还多。”段青泥闻言,顿时有些僵住,却又听祈周道:“但我……一个字也不能说。一旦说了,我们都会变成‘弃子’。”
弃子。
段青泥想到最开始时,404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错一步,就会死。
看来这不是假的。他没有主角光环,一路凭感觉走到这里,往后若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告诉我,祈周。我该怎么做?”段青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想死在这里,也不想给人当一辈子棋。”
祈周将目光下移,望着他手里那枚宿命轴,无可奈何叹了一声。
“我本想凭一己之力,帮你走到12的位置。但如今摘了面具,已对主线造成了影响,我不能再这样频繁出现了。”
段青泥看向那张面具,心情突然有些难以形容。
合着我拿命掀了他的马甲,这件事情还是做错了啊……
“阿青,我们得改变计划。现在不能杀了玉宿,这段时间,你必须先依靠他……”祈周道,“等时机成熟,我自有办法将他取而代之。”
“依什么靠?”段青泥以为自己耳朵聋了,“你说让我干嘛?”
“对不起,忍一忍吧。一个没有心的工具人罢了,应该合理利用他。”祈周说着,忽想起什么似的,又一把抓住他的手,“但我话说在前头,你别对他抱有任何感情……那只会害死你自己。”
“你这话几个意思?”段青泥反问道,“我对那木头,能动什么情?”
“这句话,送给过去的你自己吧。”
祈周看了他一眼,转而拾起地上的面具,重新盖住那张惹眼的脸。段青泥尚未听懂那话中深意,祈周已经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等等……”段青泥拉住他道,“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祈周转过身,目光专注地落了回来。
“你……也是,外面的人吗?和我一样?”段青泥轻声问。
“不,我只是玉宿意识的一部分。”祈周的神情有些落寞,“一个弄丢了挚爱……重新来过的蠢货罢了。”
段青泥还想说些什么,祈周已是往前一步,身体飘作一缕白烟,迅速消散在了空气当中,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周围静止的画面开始逐帧走动,方才脑中反复响起的嗡鸣声消失了,四面嘈杂的人声、风声,像是远走流失的灵魂一般重新灌入了体内,发出沉钝而厚重的一道闷响。
段青泥再次睁眼,却发现方才练剑的庭院、满头汗的柳如星、使眼色的慕玄……还有那些围观的群众,整个符阳殿的场景,都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此时的他,正蹲在寒听殿的小偏院里。脚边是开了盖的木匣,以及散满地的细长银针;眼前是弯了腰的玉宿,黑眸压得又深又沉,仍是那副熟悉的面庞,一举一动却浑然不相同。
而段青泥蹲在一旁,拉着他的大手,指尖正拼了命地往前,触及那掌心内侧一层柔软的薄茧。
随后听玉宿问了一句:“怎么了?”
“……啊!”
段青泥浑身一弹,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几乎是趔趄着朝后栽倒下去。
地上全是散乱的银针,玉宿第一时间伸手去扶,段青泥便立马扑到他怀里,像在一汪深潭中抓住最后的浮木,两只手紧紧将玉宿圈了起来,心脏狂跳得像要蹦出胸腔一样。
居然……回档了。
回到了他发现那层薄茧,问玉宿知不知道祈周之前。
“……”
段青泥抱着玉宿的脖子,一时感到浑身乏力,连带着血肉灵魂也一并抽干。
玉宿艰难地动了动,被这么用力勒着,几乎快要窒息了。他抬起一只手,本想将某人推开一点,结果刚偏过头,就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画面震撼到了。
只见段青泥一动不动,神情恍惚,彼时有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玉宿:“……”
一滴、两滴、三滴。
段青泥后知后觉,感到眼睛湿润了,伸手过去一摸,竟是满脸的泪水。
“哈哈。”他一边笑,一边道,“老子怎么哭了?”
说着揉了揉眼角,却不想越揉越多,流得越快……到最后反应过来,已经把脸埋进玉宿肩窝里,浑身颤动,再也止不住一滴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还有一更,先断在这了~
段青泥流眼泪,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害怕
他这个人特别刚,不愿当棋子,不愿被命运被束缚,所以回档那个瞬间,他整个人是非常痛苦的。
但是可以放心,玉宿不是真的木头,老婆都哭了,那还不赶紧冲鸭!!
第33章 小别扭
段青泥把自己关在房间, 整整三天,不说话也不出门,尤其对玉宿避而不见。
这三天时间, 除了吃喝正常以外, 他基本没有任何动静……当然, 也没谁敢进去打扰。
寒听殿那几个人慌得要命,自家掌门虽然时不时的抽风, 但像这样自闭还是头一回。他们没人可以打听消息, 只好一个个跑去缠着玉宿, 质问他是不是跟段青泥吵架了。
殊不知这一通操作下来, 玉宿自己都已经蒙圈了, 至今没弄懂段青泥是为什么哭。
这些天来,每一想到那日偏头时,眼前布满泪痕的脸庞, 他便感觉肩头一阵酸麻。被枕过的那个位置,总会传来陌生的湿润感, 仿佛是眼泪永久凝固了一般,摸上去是微温热的。
且不说过往二十几年里, 玉宿从未被人怼着脸啪嗒狂落泪。
他实在弄不明白,就段青泥那块刀枪不入的铁疙瘩, 之前在山下血崩、快要死的时候,没见他掉一滴眼泪;后来被树枝划伤了腿, 面不改色处理伤口的时候,连眼睛也没眨过一下。
他这一路喊打喊杀, 又是糟蹋还雪宴,又是跟长岭高层叫板,最狠的那次还拿刀子划拉自己……就这么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他能为了什么忧伤如此之久?
难道为那一木匣的银针?
因为碰了他那几根针,怕以后讨不到老婆,所以才哭得这么伤心?
玉宿生来心绪寡淡,又鲜少接触活物,很难与身边之人产生共情。
遂落泪的虽是段青泥,事后受冲击最狠的……却是玉宿自己。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满脑子全是混乱一片。
——而最关键的是,那位可恨的作乱者本人,打从哭一场后,索性把房门关起来,不搭理他了?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下,众人的八卦之魂纷纷燃了起来,不由猜测掌门闭门不出的原因:
有说是受了委屈,和王佰大吵一架,准备闹分手的;有说和前任余情未了,掌门为两个男人动心,一时之间难以抉择;还有猜得更离谱的,说王佰这个烂人家暴,那天掌门拖着伤腿回来,就是被他打的……
到最后说什么的都有,还是欧璜看不下去了,说不管出于哪种原因,这样总不是办法,得带他们忧郁的掌门出去散一散心。
反正吧,散心的方式非常简单,一般长岭弟子懂得都懂。
天枢山下那座双云镇,里外有一条夜夜笙歌的十里长街。欧璜和他几个狐朋狗友,每天晚上违背禁令翻.墙,溜出去一番花天酒地,次日白天醉生梦死地回来,那简直叫一个逍遥快活。
段青泥年纪轻轻,性子又十分逆反,最喜欢与长岭派的清规戒律对着干——乍一听要出去寻欢作乐,顿时不抹泪了,也不抑郁了,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于是乎,到第四天夜里,掌门大人成功被请“出关”。
段青泥特换了一身花哨衣裳,又佩了缀满玉石的轻巧短剑,扮成富人家的公子模样,跟着欧璜他们几个偷溜下山。
——结果前脚上街没多久,刚一拐角,和玉宿撞了个正着。
段青泥整个人就垮了下来。
“怎么他也跟来了?”
他当时那个表情,就像偷腥的贼相公,一不小心撞见了正宫。
慌忙便问欧璜道:“……我难得放松一回,不是让你别喊他吗?”
欧璜小声道:“真不是我喊的呀,他自己一路跟过来的!”
见玉宿一身冰冷的玄色劲装,站一旁连街灯也遮去一大片,压下来全是幽暗漆黑的影子,俨然与周遭通亮的长街格格不入。
段青泥只瞥他一眼,很快把脸别开到了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整整三天过去了,两个人没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丝眼神交流。不管玉宿是个什么想法,反正站在段青泥的角度,对他明摆就是回避的意思。
并不是因为哭得尴尬,也不是为某件事情生气。是那日摘了祈周的面具之后,段青泥再看到玉宿这张脸,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仿佛整个世界被割裂成两半,他俩一人站一个极端点上……双方距离如此遥远,段青泥自己都快疯了,更不知该如何朝玉宿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