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万人嫌——by讳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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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这样一双眼,原本跃跃欲试对着他的脸大加拍摄的摄像机,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变得仁慈许多起来。
随着薛慈的出现,和他一起上台的还有被工作人员搬上来的巨大器械和各种零件,密麻得让人眼前发晕。
众人尚且诧异,薛慈怎么会这样高调,便听到他率先开口了。
“近来网上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言,比如提前得知竞赛题目,有教授评委帮忙舞弊,或是我占用了其他人的研究成果。”
薛慈很平静地说出这段话,刹时间,底下的镜头拍摄都频繁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前攒动。
其他人当然也很惊讶,这个小少年居然会如此直白地说出网上关于他的污点消息,甚至表现得平静如常。底下那些前来调查的审查人员,有人微微挑眉,好奇诧异地看着他。
要解释,要诉苦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少年如果愿意在镜头前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垂泪,大概许多人都会愿意为他停留,听他辩解。
人都是怜弱的。何况薛慈的年纪还很小,人们普遍对未成年人有一种宽容心态,小孩子更能激发人们的同情心,舍不得去苛责这样一个少年。
无数的目光落在最中央的黑发新生身上,人们看到了他微微垂眸,戴着特殊手套的左手拿起了面前仪器台面上的零件。
薛慈说道:“考题是可以被泄露的。”
“现场的提问是可以暗中对好的。”
“修复的步骤与方法,可以是其他人教给我的。”
“但是原理与核心,是无法从一个脑袋里,被剥夺到另一个脑袋里的。”
少年垂下眼,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指此时非常快速地整理拼接起一块精密零件,迅速到只能看见他指尖留下的残影。少年一边语调平静地陈述着这些话,手下的动作却未停,甚至愈加流畅起来。
其他参赛的学子们,都有些懵地看着薛慈的动作。
他们看得出那动作流畅而精准,却到底不明白薛慈在做些什么。
只有谢问寒因为和薛慈共同协作过,他黑沉瞳孔中散发出无比明亮、奇异的光芒来,紧紧盯着薛慈的动作,牙齿忍耐地咬紧一些,发出轻微却颤栗的声响。
他明白薛慈在干什么。
他看见了。
表演赛的时长有限,负责主持的工作人员见薛慈花费的时间已经超过时长了,试图上前提醒,却被评委席上的大佬拉住了。
“让他继续!”方老的音量微有些大,显然兴奋地过头,甚至没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兴致无比高昂地说道:“如果是我想的那样——老天有眼。”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方老这么说道。
其他评委,皆是一幅跃跃欲试的神色。
就连负责纠察的审查小组,都有人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看懂薛慈在干什么了。
因为他手里的零件已经渐渐成型,变成了在场所有人,都应该很清楚,并且在近来看过无数次的物品。
——Pz101医疗芯片。
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它在少年手中成型。
真正做到在偌大舞台之上,分明无数灯光镜头、众人审视、媒体直播,却寂静无声。
这种无声是对于一名真正的天才的敬佩。
他说的没有错,真正的知识无法被窃取。在人们怀疑修复芯片的另有其人、或薛慈受到了某些人的暗中帮助时,他只是在所有人面前,将医疗芯片重新组装了出来,留有余力地告诉所有人——
修复芯片不算什么。
微不足道地小技能而已。
这场表演赛简直足以载入史册了。其他团队的参赛人员目瞪口呆地想着,然后拼命开始回忆,自己最初的表演赛划水行为有没有太明显,要是被人裁剪进了前后镜头会不会显得太丢脸。
没人告诉他们,表演赛还有比正式竞赛的难度水准更高的时候啊!
台下,原本暗中窃喜的袁喆正等待着薛慈的真面目在所有人面前暴露。没想到果然是暴露了……但和他所想的暴露完全成了两个极端。
他看着少年在组装完成芯片之后,便找仪器测试了功能完整度。
而芯片所显示的状态相当良好,磨损度为零,数据运算速度达到了Pz101所能企及的极致。
良好的完全可以现在就投入使用。
袁喆脸上暗喜的、嫉恨的神色,在从某一刻起,僵在了脸上。
台上的薛慈,在测试完芯片后。便微微鞠躬,相当平淡地退了场,就和他之前的每一位选手一样。
只是在这之前,他的目光轻轻落在了灯光黯淡处,正僵坐着的袁喆身上。
那双黑眸微微挑起。
——简直好似微笑模样。
袁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所谓的天才,他是魔鬼才对。
来自于魔鬼的巨大阴影,打破了他的认知,让他无比痛苦地想要逃避。但他仿佛身处一处紧闭的小房子,四处都布满了被叫做“薛慈”的阴影。
这个人太、太可怕了!
底下,终于看到薛慈组装完Pz101的方老也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解开了某道世界难题般畅快。他紧张地对助手道:“刚刚那段,录下来了没?”
得到肯定的答案,又更扬眉吐气,十分得意:“那些记者们应该也录下来了全程吧?播,尽管往外播,让他们看看他们口中作弊的庸才。”
又转过身对来调查的审查队道:“对了,不是要调查吗?我看今天就挺合适的,你们找那个孩子好好问问,我们不能纵容不正之风啊。”
审查队:“……”
审查队:“……不用了。”
去调查一个能一小时内组装出医疗芯片的天才,是不是自己修复的芯片。这是什么新型的笑话吗?
早就说了,让他们前来调查薛慈的领导实在是多此一举!
那些明明只是来拍摄普通表演赛,却硬生生拍到天才炫技的记者们,都憋了一顿大招,随时准备往外发新闻稿。
不用过多技巧赘述,只要将视频上传,就足够攫取到足够多的目光了。
这群记者发出去的新闻,也都相当的简洁、极具辨识度。
诸如:“国之栋梁”、“大器”、“美玉”这样乍一看,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词汇,一点进去视频也看的一头雾水,直到加速到最后,观看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来。
“卧槽……”
袁喆仍然神思不属。
他意识都魂游天外了,突然间,面前被笼罩上一片阴影。
穿着西服,带着口罩的男人站在他身前。
“袁喆?”他们拿出手机,对了一下他的样貌。
袁喆被这样冷淡地喊了下名字,有些发懵,他总觉得对方的态度相当奇怪,像是对待犯人一般。作为一个学生,他再怎么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便见眼前的男人冷淡说道:“你涉及危害国家安全罪,请接受我们的调查。”
·
那些新闻媒体都太正经了,受众的平均年龄恐怕都是在三、四十岁以上,不少喜欢上网冲浪的年轻人根本没注意到。
主要是标题起的太不够吸睛。
直到网上一个相当知名,芯片领域的高材生、经常转发些时事热点的大V转发了相关新闻。
还转了下之前那条嘲讽“营销天才人设结果翻车被抓作弊”的微博,置顶道歉道:
“对不起,我为自己的无知浅薄而向真正的天才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大V:谢邀,就是脸很疼,其他还好。
第28章 魔鬼
这名大V名叫“开眼看世界”。一向以嘴毒、话直、敢做敢说为人设,以往和人掐架也有翻车的时候,但就是能梗着脖子红脸吵到底。
所以他一发这条消息,粉丝都是一连串的“?”
倒不是觉得他认错了,而是——
“好家伙,你个浓眉大眼的也被公关了?”
“emm好了我们知道‘天才’是真的有钱或许还有权了。”
“你要是被绑架了就改id叫开眼看世界。”
恰烂钱么,粉丝也就是调侃两声。结果这位更像是娱乐博主的大V还一条条回过去。
“这次是认真的。”
“人家是有才还有钱。”
“我建议你也道下歉,这样以后不会太悔恨。”
他这样严肃直白,围观群众反而想扒个大瓜了。顺势点开他转发的那条语焉不详的微博视频,虽然本身在做什么看不懂,却被在台上白得发光的小少年吸引住了目光。
少年戴着口罩看不清面貌,但肤色是真白,和旁边一截人明显拉开一层色差的白。
他站在巨大仪器前,身形被衬托得很渺小起来。但他神色认真,修长白皙的手似乎在快速组装什么,因为视频加速,快的看不清残影。
但其中又好似有一种奇妙节奏与美感,让人情不自禁地挪不开眼,看到了最后。
而视频的拍摄者也像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职责,介绍道:“在微电子校量竞赛的表演赛上,我们看到了这样一幕。清璞队代表进行了他的表演——组装完毕Pz101医疗芯片。”
视频又播放了几秒画面就结束了。
屏幕熄灭,随后出现了“重新播放”的图标。只是拿着手机随便刷一下讯息的人们陷入了呆滞之中。
组、组装芯片?
他们刚刚看的只是青少年竞赛,而不是什么科研大鳄的研究视频对吧?
说好的正常中学生绝不可能有修复医疗芯片的实力呢——现在来个组装芯片,也太魔幻了吧。
热爱冲浪的年轻人们,在经过大脑短暂的当机后,按下了转发键。
他们要让其他人也一起当机。
这件事本便热度未消,许多人原本对芯片学这类高深知识不感兴趣,都忍不住点进去吃瓜。
“怎么那个天才少年修复芯片的话题又被炒作起来了?不是说翻车了吗?”
“这群营销号好离谱啊,还一个个传错了,把修复芯片写成组装芯片= =”
“咦,好像不是营销号……”
“呃,好像也不是写错了……是真的成功组装了!”
受限视频时长,大部分媒体发上来的都是片段或是加速画面。但也有完整录制的视频链接,播放量创了新高。
并不仅是看热闹的冲浪群众在看,还多有芯片学这一专业领域的研究人员反复观看,确认少年的动作真的太精准了,全程一小时零失误,完全可以当做专业教材。
部分芯片学的教授导师,真就拿这段视频当做授课教材之一,批评一下近来学生的浮躁心性,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知在多少天才心底,压下沉沉阴影。
有某知名高校的教授调侃道:“可以见得,今年芯片专业报考的学生数量还会持续走低。”
芯片本应该是热门专业,但是准入门槛太高,多是学生报考后毕不了业,或是在学校中混几年都学不到皮毛。
而如今还有一座沉甸甸的大神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可见高山,望无边际。
——原来根本不是芯片学太难,只能靠经验摸索。
是他们天赋太差。
网上热议渐起,天才之名持续走高。有不少相当权威的芯片领域相关人士都露面,难得赞美一个年轻少年前途无量,对芯片构成的熟悉度恐怕比很多专家都强。
于是有人在大佬面前趁机刷脸,问道:“这少年这么厉害,是不是可以直接保送X大啊?”
那位平时只解答芯片相关疑难的大佬回道:
“保送?几个老教授为了抢学生,都快打起来了。”
正十分“祸水”,引得大佬神仙打架的新生,在橘色的暖灯下,捧起手中甜滋滋的饮料喝了一口。
他肤色原是冷白的,在暖光下,添上了点微暖的热乎气。黑沉的羽睫懒懒地垂搭下来,显得极其的乖巧,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橙汁,像是舔舐着水的小猫崽般。
表演赛结束,再没了后顾之忧。清璞学生们也是真的高兴,于是来庆功宴的时候,基本高年级生都点了酒喝——大家也都是世家出身的少爷小姐,将成年就要面对各种应酬场合了,哪里有不会喝酒的。
但是薛慈和谢问寒还太小,所以只有他两是手里被塞进点好的果汁,勒令严禁酒精。
薛慈不讨厌这样的场合。
谢问寒也是。
他目光偶尔会安静地落在薛慈身上,看着小少爷在用某道餐品时显得更感兴趣一些,就把那道菜记在眼底。
薛慈口味偏好清淡,喜欢甜口菜,喜欢海鲜。庆功宴上的菜色里,最偏爱北极虾,剥了好几只,动作都很斯文。
薛小少爷偶尔会发现他的注视,便也抬头注视过来。
谢问寒这时候会很平静地收回目光,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好像他只是方才随意地瞥了一眼,恰好落在薛慈身上。
眼前伸过来一只漂亮白净的手。
是薛慈的手。
小少爷不沾阳春水,指腹柔软,但手腕只有瘦伶伶一把,看着有些可怜。他手里还端着杯子,其实是有些随意的动作,被他做的像敬酒。
“干杯。”
薛小少爷说。
于是谢问寒握着手中的饮料,和他轻轻一撞说:“干杯。”
橙汁在杯壁上晃荡出波纹,有些汽水差点撒出来,也晃出同样香甜的气味来。
谢问寒看着薛慈唇角微微弯起,也跟着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露出一个好似微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