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万人嫌——by讳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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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薛慈打断了他,若有所思地道,“或许澄伯父当初也是这样劝说你的?”
“……”
“很好,”澄一白说道,“你说服我了。”
澄家人一向不赞同继承人做出他们眼中的高危举动,推己及人,澄一白决定不在这件事上再追究。不过松口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你的赛车?”
“还没有准备。”薛慈说,“我可以现在买。”
“。”
澄一白重新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薛慈连合适自己的赛车都没有,又是第一次跑这样的高难度赛道,很难不让他生出累赘软弱的顾虑。
薛慈说现在买就真的是现场买,他向那些车队车手提出了一个很难让人拒绝的价钱后,看热闹得正兴奋的希光说道,“不用这样。我的车可以借给你……当然,我队员的车也同样可以。”
把车当“老婆”看的车手不算少,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希光为了看热闹也是不余遗力。薛慈感谢后表示愿意付出借用的酬劳,然后挑选了一辆相对而言中规中矩,容易上手的赛车。
为了将硬件上的差距缩到最小,让这场比赛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不公平。澄一白同样舍弃了他的猩红,而准备另选一辆赛车。
在澄一白考虑要借那一辆的时候,希光看他一眼:“你要加钱。”
澄一白:“……”
他面无表情说:“好。”
两人比赛的路段虽然同样是在弯天公路,但是受时间限制,澄一白提出不必跑完全程的需求。他划掉了最危险的中段赛道,只留下最后一截路程,然后略微有点紧张地瞥了薛慈一眼。
薛慈这次没有反对,看过路程图长短后,点了点头。
谢问寒看着那一条赛道,也垂下了眼。他面容冷淡,旁人难以猜测他在想什么。
澄一白的审美一如既往的能在某一点体现出来。他挑选的赛车大体为跳跃的宝蓝色,就像他的座驾猩红那样显眼。
而薛慈选择的赛车主体为银灰色,车体修长轻巧,具有极强爆发加速设备,是将速度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的赛车。当然,对弯天公路而言,这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优点,轻巧的车形和更快的速度都代表它更容易侧翻或者从山体上摔下去,不稳定的特性带来的是更大的风险而非收益。
以至于薛慈在选择完赛车后,希光都有点迟疑,绕着车走了两圈——
怎么看怎么不占优势。
“这辆车有什么我没发掘的优点吗?”希光摸着下巴道。
薛慈不介意为他解惑:“离我最近。”
希光:“……”
连他都开始怀疑,这个看上去很乖的小少爷是不是真的能比赛了。
薛慈却已经侧身进入了车里,调节座椅的姿态看上去很专业,让希光暂时打消了疑虑,至少不是第一次碰赛车。他又看着小少爷脸上戴着的东西,叫住了他:“喂。”
“把口罩摘下来扔了。”希光面无表情地说,“戴着那个,小心被闷死。”
赛车内的环境和其他时候不一样,身体素质可以不好,但氧气不充足,影响到反应速度的话,就是车毁人亡的惨案。薛慈被叫住后顿了一下,态度良好地反省。
“我忘记了。”
他及时补救地,将脸上的东西摘下来,“谢谢。”
车门合上。
但年轻的车队队长却呆在了原地,直到赛车的轰鸣声让他醒过神——希光倒退了好几步,最终脸色通红地憋出一个字来。
“操。”他骂了句脏话。
刚才他看到的……
希光顿时明白澄一白为什么会态度如此扭捏了,就算是他,也很难平常心对待才对。
这个薛慈他怎么……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除了谢问寒,没人注意到刚才希光和薛慈之间经历的小状况,众人的目光都重新汇聚在赛场上了。
这个地方角度不佳,但是用飞行器和望远仪器也勉强能看清楚全程。
两辆赛车停留在他们各自的赛道上,等待着发令枪的响起。
澄一白难得的心性有所变化,就算是他第一次比赛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而在赛车上脾气相当恶劣的澄少爷,自己都没想过,他还有替别人担忧的一天……
枪响,已经预热完毕的赛车在瞬间疾速奔驰而去,像是被拉张到极致的弓射出的那支箭一样。
薛慈透过车窗和投映的屏幕,将面前弯弧极大的公路状况尽收眼底,脑海中也绘制着相对应的地形图。
他精心测算好每一条距离,每一个弯道。
手上的赛车触感极其陌生,薛慈的大多数经验,也远只停留在前世。但仅需要一小段距离的疾驰,曾被打磨的无比熟练的手感在那一刻尽数回归,薛慈仓促地进行完磨合,计算着现在的速度与动力加成。
他的运算速度极快,眼底只有漫长延伸的公路,在这一过程中,甚至完全忘记澄一白的存在。在即将抵达第一个大弯道时,轻巧迅速的银灰赛车瞬间借由摆身加速。而从后视镜看到这幕的澄一白在那瞬间心跳微微失衡——
太快了。
薛慈的速度快的简直失去控制,根据澄一白的经验,他仿佛已经预见赛车会在阻力失衡后,疯一般地脱离栏杆桎梏,跌落山崖的场面,一时脸色无比难看起来。
第47章 了断
他一时受内心贪欲蛊惑,答应了这场比赛。
却从没想到这可能害的薛慈因此丧命。
无尽的懊悔像地狱烹起的烈火般焚烧着澄一白的心绪,他面容微微扭曲,颤抖的手指攀在方向盘上,努力保持着精微的操作不出现失误,车体微微倾斜,阻挡在薛慈的车身侧边,试图通过撞击来产生阻力,阻挡薛慈的车身向外飞出的危险趋势。
但薛慈驾驶的银灰车辆像鹞子一般,飞速掠去。
澄一白的车辆落空,车轮的摩擦力几乎要溅射出火星,在空荡山谷中发出鹤唳般的轻鸣。
这些意外也被其他人尽纳眼底。
京市车队的车手们纷纷议论起来:“赛车好像失控了。”
“不会出意外吧。”
“情况不太妙,‘银星’的速度太快,要冲出赛道了——”
“银星”是薛慈驾驶的赛车,而无需他人再解惑,就算不懂赛车的谢问寒也看的无比清晰。
他手中紧握着望远镜,仪器上某个锋利边角深陷入他的掌心中。那双黑色的眸在瞬间覆盖上一层淡淡血色,而他的脸色苍白的如同鬼魂。
疾驰着像是下一瞬间就会冲出赛道而腾空的赛车,让他全身的血脉都翻滚沸腾。又因为那危险趋势与可能,血液重结成冰,冷冽冰凌划破他身上每一寸皮肤,无比的疼痛剧烈。
这些都没有让谢问寒畏惧什么。
唯独远距他数千米,薛慈可能发生意外的几率,形成了巨大阴霾笼罩着他。
“薛慈。”他用几乎听不清的气音,像是要将名字刻入骨血中的冷戾语气,“薛慈……”
如果现在那些专心于比赛的车手们,有谁不幸地走神看到了此时的谢问寒,恐怕都会因为他那恶鬼般苍白可怖的神情而生出极大的心理阴影。
但好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赛道上的激烈形式所攫取了,他们的目光大多都凝聚在“银星”上,看到它那几乎称得上失控的速度,也不免为之心惊胆颤,眼睛几乎要落出来。
是危险情势带来的血脉偾张。
在众人目光下的薛慈,反而很没有被瞩目的自觉。
他没感受到命悬一线的危机,或者是想起和澄一白的赌约而激发好胜心。
贯穿向前仿佛望不见尽头的道路和在一旁的宝蓝色赛车是他视线所能触及的全部,而压在操作杆上的手都用力的有些发麻。
在肌肉因为疲惫而松懈前的一刻,薛慈完成了最后一步的操作,“银星”保持着高速甚至加速的状态漂移过弯,占据了大部分的道路。
在来到第一个弯道时,精确压住那一条底线,险而又险地没有侧翻出界,反倒是保持着“银星”非同一般的速度通过了弯道发挥。
这一幕来的太快,太稳了。许多人觉得只是眨眼的时间,好像危机就被化解完毕,薛慈的赛车已经抛下那条危险弯道疾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
不同于澄一白超高难度和技巧的炫技,使所有人心跳加速为之捏汗。当薛慈完成漂移的那瞬间,观看比赛的人员都有一种……“就这么简单?”的感觉。
倒不是说薛慈先前的状况就不危险、不让人心跳加速,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高速下代表的危机,推测出会发生的意外。但薛慈就是相当平淡地处理完了赛车多余的速度,发挥稳定出奇。简直像是在普通的驾驶而不是刚做出高难度的山道过弯那样……
要用具体的词形容,就是“精确”了。
精确地将车身镶嵌在固定的位置通过,不浪费一分速度,也不多出一分不必要的风险。像神明随意摆动着祂的积木那样掌控着赛车,给人理所当然又荒谬的感觉。
人人脸色古怪。
澄一白也微微发怔。
绝没有减速的“银星”在那瞬间超过了他,但万分庆幸的是,没有意外发生。
紧绷的身体在那一刻才松懈下来,澄一白才发现有汗水滴落打湿着视线。他很快地调整完心态,将担忧抛出,迅速追赶。
他的实力一向发挥很稳定,操作细致,但因为刚才怔愣导致的落差太大,薛慈的“银星”又几乎是以毫不浪费的稳定最高速驶完全程,像是机器预设般的走在它应有的路上,这一段的差距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其难以被追上。
澄一白紧打着方向盘,在最后的一段道路进行冲刺,逼近着薛慈的车辆。
赛道的尽头,两辆赛车几乎是同时过线,在缓冲道上拉出很长一段距离。
薛慈的车辆很快停了下来,而澄一白因为刚才的加速而不自觉驶出更远,两人都暂且待在了车舱内,平复着刚才极速热烈的跳动的心脏。
薛慈的脸色很苍白,他微微低下头,乌黑的发乖顺垂落,一点唇瓣却殷红漂亮。
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舔了一口,有点腥气,是不知什么时候咬破唇而渗出的血珠。
薛慈的呼吸没多久便平缓下来,背部也只有一点黏连汗水。他状态恢复的很快,打开车门的时候,外部清新料峭的冷风涌了进来,但带来的充沛氧气也远比车内部要舒服。
零星有些人来到了两辆赛车的周围,不过有更多人是去看飞行器传来的录像回放了——
刚才的状况,很难辨别谁才是第一。
逐帧卡到最后一幕,画面清晰展现出,两辆车肉眼所见是“同时过线”,但事实上率先通过终点线的车辆却是“银星”。虽只拉开大概十几厘米的距离,但在反复的比对下也同样确认无疑。
相比队长希光的公证宣布,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嘴快的喊了出来——
“胜利者是‘银星’!”
这下更没什么派系争斗立场的区分让人犹豫了,何况薛慈刚才的表现稳得如同十年老手,也实在很精彩反差,足够他收取无数美誉称赞。
不少人在瞬间欢贺出声,大声鼓噪地叫着胜利者的名字,重叠的无数声浪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都戳破。而他们之所以还没像潮水一样涌入去拥抱胜利者的缘由也只有一个……
身量极高的少年,正挡在车前。
谢问寒身上具有某种极其冷淡又排外的特质,以至他虽然非常英俊,但其他人总觉得他不好接近。这时候他站在最前面,都没什么人向车边簇拥了,只是依旧在欢呼着。
而在众人高声中,薛慈也从车内走了出来。
他的手还搭在车门上,随意地垂下,可见骨节每一处都匀称修长。很难想象是这样一双适合玩乐器的双手,能做出刚才无数危险精密的操作。
街边光芒黯淡,唯独月色高悬清朗,银霜落满黑发。
这样光芒下显出的肤色都极为苍白,但薛慈就是显得比其他人还要白上许多,他漆黑眼睫微微一颤,露出那样极漂亮的一双眼。含笑注视着挡在面前的谢问寒,殷红唇瓣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弧度来。
薛慈也想不到这种场面下,要说什么话才好。
他只是在看向谢问寒时,枯燥平淡地像以往每一位胜利者那样。
“赢了。”薛慈轻声说道。
星月都似融在他眼中,熠熠发亮。
谢问寒那瞬间感觉到头脑有被冲击的晕眩感。
他一瞬间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热衷于赛车这种游戏,原本的寡淡无趣借由某种火引点燃,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的薛慈的确显得相当有魅力,背后的欢呼声浪在谢问寒的世界中都一时寂静起来,他看见薛慈微弯的唇瓣,感觉灵魂都被其捕获。
谢问寒哑声说:“很精彩。”
虽然他更想说的,是另外一句话。
现在的场合显然不怎么合适。就算是谢问寒还挡在面前,也已经有人不畏惧他而走过来。
跟在希光背后的是他的车队成员,那些年轻的男性们也嘻嘻哈哈地跟了过来,然后一眼看到了月色下的薛慈。
薛慈直到上车前都戴着口罩,在场除了原本就认识他的两人,也只有希光看见过他的样貌。
对于其他对薛慈印象陌生的人而言,这一眼下来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少年惊人的容貌展露在眼前,仿佛臆想中的仙人之姿,就是赛车上的超绝天赋也很难让人忽视那张漂亮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