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by鬼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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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遐年?去厨房收拾了一些干粮和水,然后写了一张字条压在桌子上,就提着东西去了车库。
现在家里有三辆车:季遐年?自己的越野车,迟晟的G65,以及他买给张银珠她们?代步的观光车。
季遐年?把自己的车跟观光车的油电都放完了,钥匙也拔了塞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开上迟晟的G65出了车库。
G65驶过四合院的大门,季遐年?停下来朝里看了一眼,足足过了四五秒,他才从漆黑安静的院子上收回视线,然后踩下油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季遐年?关掉了基地给的联络器,一路朝北向着龙谷的景区开——那里的人已经被转移了,是季遐年?短距离里能找到的最偏僻无人的地方。
高速路上并不?是迟晟说的“开起来特别爽”,断裂的道路和死去的异种是路上的障碍,也多亏了G65的性能好,被季遐年?横冲直撞的倒也开出了一条路,要是季遐年?自己的车,加上他的车技,估计还没开出云阳范围就开不?动了。
一路过去,夜色逐渐褪去,太阳爬上了天际。
上午十点左右,季遐年?终于开到了龙谷景区。
车停下来后,季遐年?的唇色都是白的——昨晚为?了消耗迟晟的精力,他招惹得有点过火,加上这?一路颠簸过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低烧了。
“真是没用……”
季遐年?靠在椅背上苦笑了一声,然后从副驾驶的包里翻出了一瓶矿泉水。
冰冷的水润过喉头?,压下了低烧引起的头?脑昏胀。
季遐年?吐出一口气,透过车前窗看着天上的黑月亮。
黑月亮还是那个模样,像是一只死气沉沉的眼睛,冷漠地盯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季遐年?这?些日子看了它很多次,或厌恶或恐惧。撇开这?些负面情绪来看黑月亮,在他觉醒后是第一次。
透过黑月亮,季遐年?感觉看到了那个苍老声音的主人的眼睛,他意外的很平静,像是走到了最终的一步,卸下了肩上所有的负担。
季遐年?对着黑月亮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拜你所赐,我最近过得很不?好。
“我的情绪和重构能力都在失控,感觉像是有人挤占了我的灵魂,让我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我很害怕,怕我伤害到我妈、迟晟、小草和其他人——是,我知?道可以重构,重构得一模一样,他们?甚至都不?会有感觉。但那是不?一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就像现在这?样,找一个不?会波及到无辜人的地方,放弃抵抗,随便?你要我做什?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让一切都结束。”
季遐年?停下来。天上的黑月亮散发出了淡淡的光晕,像是对季遐年?的回应。
他看着那圈光晕,轻声道:“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对吗?”
光晕如水波一样轻微波动,是对季遐年?的温柔回应。
“也对。”
季遐年?倏然笑了,笑容冰凉,“你当然希望我这?样做,因?为?只要我放弃了抵抗,选择了懦弱和逃避,你的计划就得逞了,对吧?”
黑月亮周围扩散的光晕骤然亮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平静,持续扩张。
季遐年?没管,继续说道:“你刺激我觉醒,刺激我力量失控,就是为?了引导我走向自我毁灭和妥协。但是随着我的觉醒,一些该属于我的信息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那个世界了。也理解了我、你,还有苗小草,我们?三个是一体?的事实。
“虽然我还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我才是我们?三个的主导者。
“意思就是,你没办法?杀死我。”
季遐年?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瓶扔回了副驾驶。眼神逐渐变了。
“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想觉醒,我只想让我当做自己走了好运重生,然后挽回上辈子的所有遗憾,竭尽所能地给迟晟和我妈他们?一个好日子。
“但是都被你毁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你想要我觉醒,想要我了解黑月亮,那就来吧。
“让我们?各凭本事,看看到底是我打碎这?个黑月亮,还是你拖着我们?回那个世界。”
季遐年?说完,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完全变成了蓝色,连眼白部?分都变成了流光的蓝,远看去活像是镶嵌了两颗漂亮的蓝宝石;他的胸膛处忽然冒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球——是月影。
他靠在椅背上张开手,月影如离弦之箭迅速扩张,眨眼已经淹没了整个景区,并且还在不?停地延伸。
相?呼应的,天上的黑色月晕也开始加速,像是一只极力触碰到地面的手。
就在这?时?。
砰!
车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季遐年?猛地一惊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是异种?
季遐年?微微蹙眉。
他这?一路开过来还算幸运,并没有碰上有异种和变异动物,最近的一只也隔着一条河,没追上来。
但是龙谷景区以自然风光和生态闻名,这?里冒出变异动物也不?足为?奇。
季遐年?并没有慌乱——在月影里是他说了算。
季遐年?打开车门下了车,顺着声音朝着车尾走去。
走到侧面的时?候,季遐年?看到后备箱被打开了,一个人正从里面爬出来。
季遐年?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爬出来的迟晟。
——迟晟显然出来得太匆忙了,他只来得及套了一条牛仔裤,上身?赤着,脚也光着,强壮的脊背上还留着几道细微的抓痕。
“阿嚏!”
迟晟猛地打了个喷嚏,接着又倒抽了一口气,扶着自己的腰低骂了一句:“后备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特别是这?个人近190,体?重80多公斤的时?候。
迟晟揉着腰转过身?,看到季遐年?后立刻伸出手装可怜:“哥,快来给我抱抱,冻死了。——哎哟,这?眼睛真漂亮,时?尚!”
季遐年?看着笑着朝他走过来的男人,一时?间脑袋发懵,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你。”
季遐年?激动地一把挥开迟晟的手,几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你来做什?么!?”
迟晟却不?由分说地把季遐年?一把抱住,然后不?要脸地把手伸进季遐年?的外套取暖。
“乖,别动,让我暖暖。你这?车技也太烂,我脑袋都被磕了几个包。”
迟晟侧头?边说边亲吻季遐年?的侧脸和头?发,像是一块即将干涸的电池抱到了自己的专属电源,暖暖的温度和能量一并填充着迟晟的身?体?。
季遐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身?体?却先?一步抱住了迟晟,像是怕他消失离开一样。
原来我还是这?么软弱。
——季遐年?在心里这?么想,然后迁怒地抱紧了迟晟,骂了一句:“混蛋!”
迟晟却笑了,又用力亲了下季遐年?的耳朵,才说道:“那没办法?。这?个混蛋是你老公,你甩不?掉了。
“话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哥?不?说那药能不?能放倒我,或者我舌头?能不?能尝出不?对劲,就是你下药这?动静,躲在厨房都不?关门,我想给个面子当没看到都不?行。”
季遐年?无言,发泄似的咬住了迟晟的肩膀。
“哎哟哟,说你两句还急了。”
迟晟笑得胸膛都在轻轻震动,接着他的声音温柔下来,“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就是你上天了,我也能长出翅膀跟你飞。”
季遐年?的动作倏然一僵,眼眶无法?控制地酸热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可能会死的。”
“那咱们?就一起死。”
迟晟顺着季遐年?的头?发,“这?叫殉情。”
季遐年?没说话,埋头?在迟晟的脖颈间用力深呼吸,蹭掉了眼角泛出的泪。
迟晟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是没有拆穿。
迟晟说道:“哥,刚才你在车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真棒,不?愧是我哥。”
季遐年?这?才笑了一下,闷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来送死的?”
迟晟:“是想了那么一小下,但接着我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家里还有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老公呢,你潇洒走了,把我便?宜给了哪个狐狸精,你舍得啊?”
季遐年?再?忍不?住,他从迟晟的脖颈间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被泪水洗过的蓝色眼睛更加流光溢彩。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迟晟趁机低头?亲了他一口,说道:“没贴,你自己说,老公帅不?帅?嗯?帅不?帅?”
季遐年?笑着点了下头?:“帅,也傻。”
迟晟欣然接受:“爱情是会让人变傻的,没办法?。”
然后他的声音一顿,敛去玩笑,问道:“哥,有把握吗?”
季遐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迟晟身?上,才回答道:“有一点——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梦,梦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不?是黑月亮也不?是地球,一个更高纬度的世界。
“我的重构也不?仅仅是失控,在它频繁失控后,我的脑袋里开始出现那个高纬度世界的一些零碎‘记忆’。
“我对黑月亮大概有了一个猜测,只需要进去就能证实。”
季遐年?沉默了两秒,抬头?看着迟晟:“但是我有些害怕。”
迟晟:“怕什?么?”
季遐年?:“我怕我真的是属于那个世界的,我怕到时?候我不?想回来了,不?要你们?了。”
“那你就记得我们?。”
迟晟低头?凝视着季遐年?,眼神坚定:“把我、张姨、小草当做是你的责任,爱情无聊了、亲情无聊了,都没有关系。但你一定要记得你得回来对我们?负责,不?需要多长时?间,只需要陪我们?走完这?一辈子。”
季遐年?笑了,他伸出小指:“好,我保证。”
迟晟也伸出小指跟季遐年?“拉钩”,然后低头?接了一个短促的吻。
在亲吻分开的刹那,天上忽然有微光落下,黑色的月晕跟地上的月影已然融为?了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OVO
第九十五章
这?是一个难以形容的世界。
季遐年像是站在虚空中,又像是踩在云朵上;跨一步出去是草地,抬头向上看却是一片汪洋大海;雾做的大鲸在山里穿梭,细微的游龙在尘埃里漂泊。
万物的喜怒哀乐变成?了彩色的珍珠,轻轻一碰就碎成?砂砾一样的泡沫;花朵的思绪抽出透明的丝线,编制成?不断膨胀的万花筒;死去的尘土泯灭成?清澈的水,蒸发?成?无形的叹息融入一切。
季遐年往前一步,世界瞬间颠倒,他倒站在世界的地面?之下,细密的蓝色光点像是飘扬的大雪从那绚烂的世界里渗透出来,洋洋洒洒朝着另一个世界坠落。
那里是黑月亮。
俯瞰黑月亮,季遐年才发?现与其说它是一个“世界”,不如说它是一座岛屿。
它的边缘被无尽的黑色包围,那些?黑色在不停地侵蚀着岛屿的边缘;边缘的蓝色石头、土地被腐蚀成?砂,有的汇入了那贯通整个岛屿的河流中,然后倾泻入地球;有的则沉没在了黑暗中,永久消失。
黑月亮的世界与季遐年脚底的绚丽世界被蓝色的光雪联系在一起?,组合成?了一个沙漏。
沙漏的上方是美好的一切,粉碎成?雪落入黑暗,沉积出了冰冷、瑰丽却死气沉沉的黑月亮;沙漏的下方是黑月亮,黑月亮之下还有一个不会愈合的洞,侵吞着它的一切。
这?个“沙漏”唯一的结局,就是流尽沙漏里的一切。
季遐年的视线轻移,在河流的一头,他看到了那片琥珀石林,以及石林里的一个小黑点——季夫人。
只是眨眼?间,季夫人旁边又多了一个黑影。
傅以华。
——季遐年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了这?个名字。
转念之间,季遐年已经站在了琥珀石林的中央。
他看着傅以华,准确说,是“它”。——那或许并不能被称之为“人”。
人的肢体、血液、内脏,蓝色的琥珀、石头、流沙,它们每一个的缺口都?被打磨成?了圆润的珠,然后缓慢地流动着混杂在一起?。
并不恶心?,也不血腥,像是一个劣质的三维动画,充斥着强烈的违和?与不真实感。季遐年甚至找不到该看着它哪里说话。
“傅以华?”
季遐年最终选择盯着那被打磨成?圆形、外面?像是裹了一层硬化了的透明树脂的心?脏。
心?脏自然没有“开口”,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但确实是季遐年听?过的那个苍老的男人声?音。
“我是。”
傅以华的声?音比季遐年上次听?到的更加真实,也没有任何?痛苦或者虚弱的感觉,尾音带着回声?,和?他的“身?体”一样,充满了不真实感。
“你想回那里吗?”
季遐年指着“沙漏”上面?的那个世界。
傅以华却否认了。
“不是那里,那里只是一些?幻影,就像你梦里看到的那样。我想回那个真正的世界——你继承的部分应该没有这?个记忆,你看……”
傅以华说着,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扩散出了一片浅淡的光,光芒触及到季遐年便转瞬即逝。
但在那触碰的一瞬间,季遐年的大脑接收到了庞大的信息量。
就像他忽然被拉入到黑月亮的世界一样,他也忽然进入了傅以华说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