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写小说 金推番外篇——by今夜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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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能忿忿作罢。
“工部做了新鲜的东西,众卿家不妨随朕一道去看看。”
皇帝起身,目光在唐鹤年身后容貌出色的青年身上停了一瞬,“你与他也算神交已久,一道来吧。”
房观彦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低头应了声:“是。”
周承弋料到便宜爹要来,肯定会带一串人,不说别的,翰林院肯定是倾巢而出的。
让他惊讶的只有两件事,一是他以为工部派来监工穿赤衣袍的无名小卒,原来是工部二把手蒋侍郎;二则是,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张在众上了年纪的大臣里格格不入的年轻面孔。
那般趋近完美的皮相骨相,见之便难忘,正是那有过一面之缘,身世成谜的当代卫玠。
周承弋的视线直白的很,房观彦想不注意都不行,他撩起眼皮含笑对视过去。
“……”再次被美貌冲击了一下的周承弋转开眼快速的收敛视线。
工部的人正在装黑板,周承弋之前忘记说要求做成可上下推拉的活动黑板,工匠们重新做轨道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南书房已经放学,徐瑞和裴晔却尚未回家,他们两人对新装的东西好奇的不行,连很大可能会被逮着抽背的恐怖都抛之脑后。
现在好奇的又多了一群。
跟着来凑热闹的定国公左看右看不得端倪,忍不住问,“这是何物?”
叶疏朗刚要开口,被徐瑞抢了话,“爹,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这是黑板!”他说着无比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黑板……是用来干什么的?”一位大人追问。
徐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定国公捂住一张老脸都不愿意见人了,“臭小子,学了个词就翘尾巴,快过来,别丢脸了。”
最后还是叶疏朗仔细的介绍了一遍。
“父皇,儿臣有本奏。”周承弋看准时机,突然出声。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多数心中腹诽:看来沉寂这么久不得机会,太子终于急了。——皆以为他此番所作所为必定是为了翻盘。
众朝臣噤声偷眼看皇帝的脸色,后者神情难辨,只吐出一个字音,“哦?”
不想废太子郑重其事说出的却是:“父皇,儿臣私以为南书房的课时不合理,要改。”
皇帝摸着手腕的一串珠玉,未发一言。
“依殿下之见,该如何改?”沈太师捋了捋发白的胡子,饶有兴致的询问。
“便是这样。”
周承弋拿了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一张现代学校常用的作息时间表,只是将时间换成了古代的十二天干计时,又在旁边花了一张科目空白的课表,特意用红色的粉笔标了重点。
他科普,“其实不合理的不止漫长的课时。课程应该细分,叫擅长的夫子教擅长的科目;教材也要规范,指定科目纲要,夫子可以做知识拓展延伸,但想到哪里讲到哪里,这种漫无目的没有重点的教学方式应该杜绝。”
“说的有理。”沈夫子点头,朝臣也多数是附和。
有一位大人出列表达疑问,“为何每节课之间都空有半刻钟?以及一堂课才三刻钟是否过短了?”
“三刻钟是最有效的学习时间,超过之后,学生很容易走神,至于那空出的半刻钟,是用来给学生们休息的。”一刻钟是十五分钟,半刻钟便是7-8分钟。
其实按照周承弋最理想的课间时间应该是十分钟,但奈何古代的时间刻度没有现代分的那么细,十五分钟又未免太长。不过从无到有,想来已经是不得了的跨步了。
果然在场唯二的两苦命学生徐瑞和裴晔,听到上完课还能休息,高兴的发出一声短促的欢呼。
然而朝臣们持反对意见的较多。
“只因个别学生走神便休息,岂不是因噎废食?!”那位大人说的振聋发聩慷慨激昂,“若读书之人皆如此懈怠,庙堂之上忝居者庸碌,太学学子终日玩乐,如此以往,天下岂不乱乎!”
“是以,臣同意殿下改制课程之高论,然则此时间表先例绝不能开!”
附和之人不少,亦有反对者道,“编修此话是否过于严重了些?”
周承弋环视一圈,发现不管是皇帝还是房丞相、沈太师、定国公等人皆不置可否作壁上观。
他立刻就懂了,这就是要辩。周承弋战术清嗓,友好的伸出一手,结果开口就卡了,“这位……”
众人都在等着太子殿下的高谈阔论,连那骤然的停顿都以为是引人注目的一种方法,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正此时,带着几分道意的声音平静的插进来:“翰林院陆光复陆编修。”
“陆编修,得罪了。”周承弋从善如流,感激的看了眼仗义执言的唐鹤年。
唐鹤年则用余光瞟了眼让他提醒,此时正用袖子掩着嘴的徒弟,从他那双微弯的眸中看到了潋滟笑意。
周承弋正在和陆光复对线,“陆大人所说那些着实是言过其实了。学生走神非是不专,而是惫累也。”
“陆大人可曾在南书房授过课?”周承弋道。
陆光复颔首:“自然。”
“那陆大人可曾在课上叫学生朗读?又是多长时间?”
陆光复一一作答,“不朗读怎能铭记于心,一般半个时辰抽背,背不下来则继续。”
周承弋笑了,眼神却骤然锐利起来,发难道,“陆大人为何不上完一整节的课,反而躲懒叫学生朗诵。教书夫子如此松懈,学生岂不庸碌?”
他直接将陆光复扣过来的帽子反扣了回去。
“这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周承弋笑问,“卯时上课午时将歇,足四个时辰,夫子授课尚不得坚持,便叫学生诵读,学生莫非就是钢筋铁骨?陆大人若是能保证一整日专注,何不现在,就上台来亲自演示一番?”
“你这是诡辩!”陆光复无言却心中尤为不甘。
从旁走出一位大人,原主倒是认识,是御史郑大人。
郑大人礼仪周正的很,先抱拳作揖,才开口道,“诵读利于学生学习,勤能补拙,勤亦能厚积薄发,古人言:书读百遍,其意自见。”
“如郑大人所说,那还要夫子作甚,倒不如抱着书读到地老天荒,圣人也不比周游列国了。”周承弋一句话将其驳倒,他谦和补充,“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此乃孟夫子所言。”
全场安静了须臾,也不知是否被他陡然攀升的气势震到。
周承弋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放缓语气退而求其次道,“其实你我争辩再多都不如试验来的效果直观,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突然一句接地气的俗语将因为争执而紧张的气氛冲淡不少,叶疏朗从农村考出来的小伙更是很实在的笑出了声。
蒋侍郎这个实干家适时的出来谏言,“陛下,臣觉得殿下所言极是。”
沈太师欣赏的点点头,“争论永无止尽,谁对谁错便由事实评判,老臣请柬。”
“臣等请柬。”郑大人和陆大人亦是认可此法。
皇帝这时才终于开口,“既然众卿皆有此意,便依此行事吧。”
蒋侍郎又道,“正巧工部想要观摩此三物用法,不若评判一时便交给臣安排。”
“允。”皇帝颔首。
于是,周承弋不仅为南书房的学子们辩来了休息时间,还附带足有半月的公开课。
第25章 编教材
学生们在工部官员的强烈“观摩”的视线下上公开课的时候,周承弋也不得闲。
皇帝指明编写教材一事由谁提出自然由谁负责,给了个选人的权限就摆驾回宫了。
相比之下还是沈太师靠谱点,组建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一支十人编辑团队出来,以翰林院学士占大部分,其中包括先前同他争辩甚凶的陆编修和郑御史。
结果教材纲要还没影子,第一天就因为确立科目吵翻了天。
在这种会议上,黑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重点都写在上面,讨论的进度一下子就加快了不少。
“文言、算数、策论、历史这几门课臣并无异议,然殿下所提议的《天文地理》《医学常识》这两门课,恕臣绝不认同!”
依旧是刺儿头陆光复打先锋,他声音高亢中气十足,“观星掐时研究地貌之事,自有观星台的人,此乃方士之术怎能教由学生,这也便罢了,医药知识也要学习,当真荒谬!本末倒置!玩物丧志!”
他十分有节奏的一连喷出三个四字词。
不止是周承弋的耳朵被震麻了,沈太师直接将脸皱成了痛苦面具。
他连连用手做着下压的手势,“克己!克己!坐下!咱们是商讨不是吵架,不用这般激动。”
也难为他马上就要天命之年的老人家还得扯着嗓子说话了。
陆光复被郑御史直接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接着火力输出,他年长许多,声音不若陆光复浑厚,对于礼仪有些固执的恪守,说出的话却远比陆光复咄咄逼人。
还极具有煽动性,连沈太师听了都点头,“说的有理。”
团队里反对票以压倒性的形态占着上风,众人目光落在周承弋身上,等着这位发言。
周承弋揉了揉发麻的耳朵,倒是不意外会受到这么多反对。
他是按照现代基础课程制定的科目,只将外语换成了策论,而天文地理和医学常识分别对应地理、生物两门课程,他接受的现代教育强调职业并无贵贱之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但在古代不是的。
医者术者虽然都属于三教九流中层部分,然南书房的学生都是上九流前列的,学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在带坏他们。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种流传千古的诗句,便可见其一般。
周承弋没有立刻说理由,只问了一句,“敢问众卿,何为皇帝?”
郑御史恭敬的对着上首抱拳,朗声回答:“皇为上,帝为下,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天下之事无论大小皆决于上,乃天下万物之主也。”
“天下之事无论大小皆决于上。”周承弋重复了一遍,笑问,“郑御史即知如此,为何却反对地理之学呢。”
周承弋将地理这门学科涵盖的范围大致说了一下,停顿一下,笑看众人惊讶深思的表情,他趁热打铁说了生物学科。
说罢,又道:“不要求学的多精,但了解身体的基本构造,知道中药中毒后的急救措施必定是有用的。”在宫斗宅斗剧里,哪里少得了药啊毒啊的。
众人立刻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先帝。
先帝昏庸无度,最后死于一盅加料的汤水,不可谓不讽刺。
他们赶紧打住这颇为无礼的联想。
“原来治沙防洪都属于此范围,是臣愚钝了。”陆光复惭愧,竟稽首以拜——这是古代最尊贵的礼仪,通常是跪拜皇帝的。
祝春福杵在边上看着呢,周承弋哪里敢受这个礼,他赶紧偏了偏身体,“编修折煞我了。”
文科加体育一共七门科门就此定下,然后便是分出组编教材纲要了,周承弋连人都没认全,这事自然还是沈太师来为好。
沈太师也不负所托,将其以此安排好……唯有《天文地理》一课,观星台只占其一,工部蒋侍郎只对江南人文地貌了解甚多。
“其实……我倒是有一人推荐。”一直沉默的叶疏朗开口,“我曾有幸在同席骆异处拜读其文章,属实惊艳非常,他随其师游离四方,对各方地貌地质都深有了解。”
陆光复眼睛一亮,“你说的是何人?速速引荐一番!”
叶疏朗说名字的时候却迟疑起来,“便是……房观彦。”
“……”全场寂静了须臾。
周承弋一听是这位幼年成名的大佬,立刻拍板应下,“可!快去请来。”
他昨天听说唐公是来请辞的,房观彦怕是要跟着一起走,再不快点他好不容易辩来的地理科就要开天窗了。
“殿下……”郑御史眉头紧拧,想要反对。
沈太师抬手制住他的话头,道,“达者为师,此人确实是大才,又师承唐公,乃天文地理之学集大成者矣,再无比他更合适的人。”
遂点人去请。
长夏突然附耳道:“殿下,祝公公走了。”
周承弋余光一扫,果然见身后原本祝春福站的地方换成了一个不曾见过的小太监。
不过很快祝春福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房观彦。
托师父唐鹤年的福,房观彦在宫中住下还未走,初时听闻此事,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自从数年前那一案,他遭受牵连前途尽断,还被逐出族谱远离京都,曾经所作文章虽未被抹去,可天下人只知唐公弟子子固,不知当年房观彦。
然他能得以保命已是幸事,无从奢求过多。他本以为此生也就是偏安一隅,或继承师父衣钵做个隐士,却不想突然得以任用。
房观彦心中恍然不已,下意识便问了句,“陛下?”
祝春福笑着一张菊花脸,“圣上素来宽仁,公子且安心做事罢。”
房观彦在路上听得经过,心中对当即拍板的太子殿下心悦臣服,当然也十分感恩叶翰林和沈太师的推举肯定。
不过他一待罪之人,实在不应同他们走的太近,以免连累。
是以他只说其名,未说其表字。
周承弋现代人思维,对表字并不敏感,也不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