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写小说 金推番外篇——by今夜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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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失了贞洁,可要怎么活啊。”
他们话中少有同情。
……
日落月升,码头波光粼粼,又有人慢慢的淌进水里,再也没有起来。
而那打男人的喧哗之声,并没有因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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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国》是一部不过万余字的短篇,全篇没有一个好人,剧情并不连续,甚至称得上跳跃,但其中的辛辣讽刺,却叫人阅之宛如扼喉失声,心中仿佛有一股气在憋着。
文中好像只是单纯的在描述场景,像是一卷纪录片,并没有任何旁白和前因后果的介绍,却仿若已经述说了千言万语。
周承弋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写完,等他划上最后一个句号,看着满篇洋洋洒洒的字迹长长出了一口气时,才发现手腕因为长时间写字在不住的颤抖。
他按住疼痛的手腕,抬头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再转头目光落在就写了个开头的剧本上,头脑发懵的想:云梦狐要是穿到了那个女尊世界……
好在他危险的想法被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有人在低低的咳嗽,长夏的声音在门外隔着距离传来有些发闷,“二殿下,您快劝劝我们主子吧,昨儿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里,已经一夜了!”
“咳咳咳你没进去瞧瞧?”周承爻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长夏苦道,“主子叫我们都不要打搅,奴婢也不敢进去。”
“你们咳咳咳——”周承爻急了,情绪一上涌剧烈的咳了起来。
正在这里,书房门开了,周承弋将两份稿子一起塞到周承爻手里,“《女尊》止戈,《种田》四公子,不要投错。”
说罢,径直退回书房关上了门。
两人愣了一会,长夏要敲门,周承爻直接上手把门推开,就见当事人已经蜷缩在罗汉塌上抱着被子睡着了。
周承爻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屋里有点冷,赶紧叫人生了银炭堆进来,又叫人拿了床厚被子给不省心的弟弟盖好。
做完这一切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一旁,先拿起字迹未干的那一沓稿子看了起来。
《女尊之国》写的十分震撼人心,周承爻看一会就要搁置一旁缓上许久,偏偏心里又惦念着放不下,免不了受虐般的拿起来继续看。
如此断断续续,仅万余字竟是让他看了一个时辰之久,看到最后那两行字,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胸闷气短。
他忍不住站到罗汉塌边,看着周承弋熟睡的脸,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怎么就能写出这么堵心的故事呢!比盗梦卷前后极端的反差还要叫人愤懑。
周承爻本来是听说他昨日竟然出宫了特意过来问询情况的,结果一看这稿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昨日定是去了醉春楼。
余幼卿之事已经传遍长安,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周承弋如今写出这样的稿子,只怕是借题发挥,故意讽刺。
文人之间必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止戈这个作者被口诛笔伐是注定了。
周承爻又是佩服,又是忧愁的叹气,好一会儿才翻开《穷书生种田》,这一翻开就完全放不下了。
周承弋睁开眼坐起来,黑暗中有个声音道,“醒了?先起来洗漱,我叫凛冬把饭菜端上来。”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长夏立刻端着洗漱用具进来。
周承弋呆呆的转过头看着说话的方向,好一会才像是听到了般,缓慢的掀开被子下床,他乖巧的洗脸刷牙,然后坐到桌子边。
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来了。
周承爻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就算是好弟弟卖萌都无法将他的目光从稿子上抽离。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旁边幽幽传来,“好看吗?”
“好看。”周承爻下意识点头回答,话出口一顿,转过头去就见周承弋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正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嘴里包的满满的上下一动一动。
“吃没吃相,好好坐着。”周承爻视线重新转回到稿子上。
《穷书生种田》这篇文,周承弋已经写了蛮长了,除了投稿的五万字外,还有五万余字留作存稿。
符谦在醉春楼说出那样的承诺,接下来长安书坊的书稿必定充盈,符谦觉得半月刊太影响他发挥,打算弄个副刊,将两者的受众再细分一波,顺便一提,他还打算等话剧出来弄一个曲艺的杂志,名字都是现成的就叫《乐府》。
这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类型的杂志。
周承弋总觉得符谦这么狗,很可能弄个正刊副刊交叉连载引流。
事实证明,周承弋猜对了,符谦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暂时苦于手上没有写的足够好,又经得起一月刊载四万字的长文。
——这个时代的文普遍都比较短,一是因为文言文缘故,二也是因为印刷成本高,编纂们自然精益求精。
不过符谦财大气粗会做生意,也有意推广白话文,最好让其走入底层,成本高了大不了多销,他看得长远舍得在宣传上花钱。
而且周承弋写的小说确实新颖出彩,符谦乐意的很。
周承弋坐回位置,一边吃一边回想起陷入昏睡之前他似乎将两篇稿子都交给了周承爻,遂问起。
周承爻回答,“你没有说各自投哪个书坊,我便自作主张叫人都投给长安书坊了,我看你又是不同的字体又是新笔名,应当是不想叫人知道与你有关,便特意叫人从驿站寄送的,想必应该是已经送到长安书坊了。”
“知我者,二哥也。”周承弋竖起大拇指,放心的埋头扒饭。
等周承弋吃完,周承爻也终于将所有存稿都看完了,迫不及待问,“然后呢?养殖功能开放之后会怎么样?”
“顾名思义啊,当然是养猪鸭鸡鹅这些动物。”周承弋张口就来,“比如养猪,首先从小猪仔开始就要阉割。”
“还要阉割?”周承爻作为男人听到这个词本能的打了个寒颤,他坐直身体疑窦丛生,“为甚?”
古代其实一开始并不流行吃猪肉,更多的是牛羊肉,虽然东坡肉很有名,但也是因为苏东坡被贬谪之后的苦中作乐,没被阉掉的猪有腥臊味。
周承弋解释,“去去味,而且更容易养肥。”
“这又是为何?”
“嗯……大概是去掉了烦恼根没有了世俗的愿望,所以一心只想混吃等死吧。”
周承弋问,“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周承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在他们热情的讨论阉割话题之时,符谦再一次不顾夜色已深直奔房观彦府上。
“子固,你可知止戈写了什么,真是震煞我也!”符谦一入内发现房观彦穿着整齐的坐在一旁,还特意泡好了一壶新茶,似乎早有预料等着他来。
符谦眉梢一挑,“你那日同那位说了什么?竟让他写出这种文章来。”
“我什么也没说。”房观彦示意对面的位置,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却往自己的杯中到了白水,玉白的手指端起茶盏一口饮罢道,“先生问我如何评价余幼卿,我道她过刚易折,如此而已。”
符谦却看透了他,“你这过刚易折,到底说的是余幼卿,还是说的止戈先生?”
房观彦不答,两人心知肚明。
符谦将《女尊之国》的稿件递交过去,“你且看看吧,这文一经发表,整个长安城都要震动一番。”
房观彦细细观之。
说实话,这并不是止戈常用的文风,整个《狐梦》四卷文中,虽然题材风格各有不同,却同样有着相似点,那便是行文上透露出的温和,即使是偷生卷大量的悬疑场面,也并未能折损。
盗梦卷的悲剧之所以让人深刻,便是因为他用着十分温柔的笔触,写出了反差极大的剧情。
然而此新文的整体文风,悲郁中透着凄冷,零碎的没有因果的故事拼凑在一起,最后结尾用了一个“又”字,将整体氛围径直推向高峰,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陷进了一滩挣扎不出来的烂泥里,又像是脏污的水尽数泼在干净的白衣裳上。
吊诡。
房观彦从未想过,自己会将用来形容余映文风的词,有朝一日会用在了止戈先生身上。
可除了这个他竟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止戈先生的吊诡和余幼卿的吊诡很不同。
后者擅长写意,像一副森森画卷,从字词上就透着乖戾鬼气的韵味;前者却平铺直叙,不曾特意在遣词造句上下功夫,乍一看不觉如何,细思却不禁汗毛倒竖。
符谦叹道,“止戈先生可当真会叫我为难。”
“莫非你不刊登?”房观彦当即便拆台,“既如此,我想《长安朝报》那里应当会欣然笑纳。”
“……我又没说不登!”符谦想将稿件拿回来,却连边都没摸到,颇为无语的看着好友,“我不仅登,我还要插队加急登!”
房观彦看着他,“据我所知,你新一期都刊好了吧?”
现在《长安》可不是当初的一万五千的分量了,早便直奔五万而去,不过不是只在长安城发行。
萧国并不止符谦一个商人,自然有嗅觉敏锐的同行,长安城内虽然已经被符谦占领,但隔壁临近的两城却是没有的。符谦素来知进退,深知天下的钱不可能进他一个人的口袋,万事留一线,何必将人逼急呢。
遂与数个商人达成进货和代理售卖两项合作。
有能力野心大的便直接以半价从他这进货,盈亏自负;有资金不那么充足,又或者还处在观望中的,便以代理售卖的形式从书坊拿货,卖出去了七三分,书坊拿大头,卖不出去也是书坊负全责。
前者终究是少数,更多的是后者。自然也有人觉得符谦这个决定过于大胆,代理商可是一分钱没花,卖不出去书坊兜底,天下竟然有这种好事?
“你也不怕他们卷款跑了?”裴炚一开始听说的时候,看符谦像是看一个大傻子。
符谦却直摇头,“非也非也,看似是我吃亏,实则是我就坐在这不费任何功夫,白得两成利润。”
他就出个印刷费,然后别人甘愿跑腿卖力,钱平了工本费,确实算是白赚两成。那些人跑腿是为了自己,三成利润那可是零成本,完全血赚。
这便是双赢策略。
而且符谦根本不怕这些人卷款跑了,这么大的利润和回报,哪个人舍得干一票就走呢?
“大不了多请些工人,这两日加急赶出来便是。”符谦对于花钱雇人这方面十分有心得体会。
说完自己的安排,符谦又说起另一件事,“创副刊一事当真是停滞不前,不知道何时我才能收到一份写的又长又好的小说稿子呢。”
他故作苦恼,余光却觑着房观彦的脸色。
房观彦给自己续了一杯白水,直接下逐客令,“小公爷慢走,不送。”
符谦对他的冷酷无情呲了呲牙,临走之前还冷嘲了句,“你也就敢私底下学学那位喝白水了。”
房观彦抬眸扫过去,只见一道残影,符谦仿若鬼在背后赶一般提着衣摆飞快跑远。
数日后又一个十五,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下,将整座长安城银装素裹,呼啸的北风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冰棱挂满屋檐,街上的青石板道都覆了一层冰,滑溜的别说跑马了,便是人慢慢在上头走,都指不定摔得七荤八素。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依旧有人出门,大部分都是冲着长安书坊去的。
蒋羽生就是其中之一,他顶着一身冰雪进门,后背湿了一大片,显然是不小心摔了,好在他穿的衣服厚,除了略显狼狈外,倒也没什么实感。
他一进来就瞧见柜台里的骆异,上前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前几日掌柜的不小心摔伤了腰,我帮个忙。”骆异解释了句忙问他,“你又是怎么回事?外头那般大的雪,都不打把伞?总不会是觉得大丈夫不该这般吧?”
“我哪有这么傻,自然是拿了伞,只是路上摔了一跤,人没事,伞无了。”蒋羽生说起这事有些郁闷,不悦的瞪了一眼笑开怀的骆异,“少废话,赶紧给我拿新一期的《长安》。”
骆异拿给他,又调侃了句,“是谁说的绝对不会买长安书坊出的书?便是看一眼都觉得遭受玷污?”
“本来就是如此!通俗小说便是对文学的扼杀!”
“可你喜欢的《狐梦》也是通俗小说。”
“千万本里才出一个《狐梦》,千万人里也才出一个止戈先生。那些个什么白衣书生,哪里能跟止戈先生比!”
骆异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本来就是奔着赚钱才写小说,一点都因为自己笔名挨骂而生气——白衣书生是白衣书生,和他太学学子骆异又有什么关系。
蒋羽生掂量着手中的杂志,惊异道,“今日怎么这么厚?”
“加刊了,有止戈先生新文。”骆异露出复杂的神情,“阅后必有感悟。”
蒋羽生当场就要翻开,却被骆异制住,“要看回去看。”说着完全不顾同窗之谊,将迷茫的蒋羽生当场扫地出门,至多给了他一把伞。
“抽的什么疯?”蒋羽生喃喃自语,撑开伞离去。
不过很快,蒋羽生就知道为什么了。
看完《女尊之国》后,他再也不复先前的高兴,心头像是梗住了一般,在房中走来走出数回,最终只能冲到窗边骤然干嚎出一嗓子。
蒋侍郎今日休沐,正身体力行的给小孙儿讲卧冰求鲤的故事,突然一嗓子,唬的他和小孙儿同时一激灵,他倒只是不轻不重摔了一下,小孙儿直接亲吻上了冰面,然后就……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