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写小说 金推番外篇——by今夜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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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先生拨着算盘对上个月的流水,语气淡然头也不抬的道,“你操心那么多作甚,小公爷又不是前东家,便是亏了也不会叫你来贴补。”
“你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你怎么早日把欠的账平了吧。”
“……说的也是。”掌柜讪讪闭嘴。
符谦出了书坊之后,并未立刻回府,而是去了长安的各个义庄。
世人只道小公爷符玉兰是个铜臭商人,却不知道他也是个极大的善人。
长安收留孤儿乞儿的最大一所义庄便是他和骆异建立的。
要不然骆异一个有举人功名傍身的太学学子,又何至于日日过的那般清贫,直到《十三娘》版出才有了些家底。
这事只有房观彦晓得。
符谦此次过来,便是来给这些被收留的孤儿乞儿们介绍工作的。
晨光熹微,逐渐重叠的叫卖声将这座古城唤醒。
掌柜的确认好书都摆放整齐了,便叫伙计拿了挡板准备开店营业,却见门口不知何时蹲了一大批打着补丁的少年与孩童。
“有人叫我将这个给你。”领头的瘦弱少年上前,将一张纸条递过去。
掌柜一瞧,竟是他们东家叫来的人。
他看完内容后很是惊诧,连忙叫来账房,账房瞧了之后也有些讶然,不过却道,“东家自有考量,如何吩咐便如何做。”
掌柜游移不定,账房便道,“你何时见小公爷在赚钱上含糊过?”
遂点头。
不一会儿,一群少年孩童或托、或抱、或用布包裹背在身后,每人都带着好几本书出来,引起众人侧目。
而这些人一出来便各自分道扬镳,嘴里却吆喝着差不多的话:“长安书坊出杂志!子固先生亲笔题诗赐稿,挑战传统开山之作《狐梦》刊发连载!”
“等等咳咳——小孩,你说子固先生?哪个子固先生?”
蒋羽生是太学学子,他今日心血来潮来了好友几次推荐过,却因为正对面就是长安书坊而并未去过的面馆吃面,还特意选了背对着那“腌臜之所”的方位坐着,却不想陡然听到这声吆喝。
他连面都没来得及咽下就叫住了人,还被呛了一下。
这话将小孩问倒了,他哪里知道是哪个子固先生啊!
不过他倒也不笨,眼珠子一转,竟是直接指着书封道:“便是这个子固先生。”
蒋羽生看着那印章十分激动,当即就掏钱买了一份,都忘记这是他最厌恶的长安书坊所出了。
丞相府外,一身官服的房丞相正欲上轿,突然听见一声吆喝远远传来刺透这方宁静。
房丞相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旁边人立刻心领神会,“是老爷。”
高声吆喝的少年转角刚踏出一步,就被吓的缩回脚,吆喝声也戛然而止:他道这边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官老爷府邸。
他悻悻正欲败走,却被叫住,“你的书,我们老爷全要了。”
义庄小子们清脆洪亮的叫卖声响彻街头巷尾,同样的事还发生在各个地方。
几日连绵的大雨,也没能影响长安书坊门庭若市,这不都到要歇业之时,还冒雨跑来一书生。
书生情急之下还撞到了门口一位丫鬟,连连道歉。
他急急冲到柜台前,都顾不上湿透的衣服,“可有刊登了《狐梦》杂志?”
“没有了,最后一本刚刚买走了。”掌柜回答。
书生满脸失望,又问,“那不知何时能有?”
“这……客人,这是我们东家说了算的,我们也不知道。”掌柜说着又指了指一边桌子上放着的纸笔和木盒,“不过你可以写信,我们东家每日大早都会派人来收。”
那个木箱是杂志发行第一日,东家来问询之时,发现比预期还要好之后,翌日叫人特意送来的。
说是收集读者的意见或建议,谁都可以写。
这可真是一个新鲜至极的事物,一经问世便招来许多人,其中不乏些明明没卖书却仇视长安书坊的,不过后来这些人便再也挤不进去了。
因为那些早买了的人已经看完了,纷纷前来写书评建议之类。
掌柜好心提醒,书生感激的道了谢,二话没说便坐了过去。
掌柜目送书生离开,就听账房冷不丁的说了句,“今日来问《狐梦》的超过子固先生了。”
“……好像是如此。”自从杂志发行之后,每天慕名而来询问的许多,基本都是为了子固和《狐梦》而来。
掌柜的也没注意,不过相比较一开始一边倒问子固先生的而言,如今问《狐梦》的次数已是相差无几了。
而也只有每天晚上睡前开箱的符谦才知道,《狐梦》如今有着怎样恐怖的人气,又是怎么快速腾起,追赶并最终超越子固的游记的。
其中也不乏些秀气字迹,显然是闺阁小姐所书。
这些人不缺钱,消息来源广,不仅知道符谦是老板,还知道长安书坊出杂志前就派了不少人去外地,想要将《狐梦》大卖特卖。
他们首先在信中预订了杂志全年全期和《狐梦》的成书,随后便是问其作者。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亲自去书坊被人围观着写读者来信,往往都是写好了之后,叫下人代为前去投进木箱。
顺便一提,蒋羽生也是其一,还是最早一批写建议信的。
符谦自然是认识他的,此人与骆异是同乡学子关系算不错,他不喜长安书坊纯粹是看不惯“通俗小说”,认为其是对文学的玷污,尤其看不惯白衣书生所写的《十三娘》,是一个敬遵三纲五常正统儒学之人。
他还十分推崇子固先生。
符谦当时听骆异说起时,差点笑倒,这蒋举人显然是不知道,房观彦可是最离经叛道的。
看到他的信,符谦倒是不惊讶,却不想一打开,发现这人信中虽然赞赏了子固的游记,却用一页半的篇幅洋洋洒洒的写着《狐梦》的书评!
“哈哈,这可当真有意思。”符谦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就叫人将此信摘抄一份,然后分别送去两位当事人那里。
那位他暂时接触不到,他不知什么反应,但房观彦对于“信徒”的叛变没什么表示,只是叫人带来了他所写的书评。
符谦看着满篇对《狐梦》的称赞推崇,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自己快要瞎了。
唯一叫符谦意外的一封并未署名的读者来信,狂草的字迹却叫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房丞相。
丞相爷跟随大流,也是写好了叫人投来的,信中所写内容也是那两个。
然而符谦却很清楚其中含义不同。
其他人问作者,是对《狐梦》表示肯定,单纯的想认识;丞相爷询问,必然是发现了《狐梦》暗藏的锋芒。
其他人的信他完全可以不理,可是丞相爷的却是不行。
符谦苦笑,心中叹息一声。
好在早在决定发此书时,他就做好了被质询的准备,也拿出了早就说好的说辞,以作者性格腼腆羞涩,投递稿件稿费交易皆由他人代劳,我也未曾见过他面为理由搪塞过去。
不过这也不是说谎,符谦确实从头到尾都只见过和亲王殿下。
杂志买完之后,又过了两日,木箱中的读者来信却只多不少,都是希望符谦补货的。
虽然没学过现代营销策略,却深知市场饱和原理的符谦他没有补货。
他选择发下一期。
东宫。
收到第二期样刊的周承弋裂开了。
第11章 天价稿费
周承弋收到二期杂志的时候,正修完偷生卷的上半部分,可以说是小高潮。
王民寻求帮助却被亲人朋友尽数拒绝,他心中深受震动,对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不已,连自己都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
他几次三番遭受打击,马上就要魂飞魄散。
然而这时戚风却找上门来,说并不希望他消失,要帮助他留下来。
【“吾之消亡岂非应汝所愿,因何此时来献殷勤?”王民恶声恶气的,眼中似是淬了毒,并不信他。
戚风亦是冷面对之,却是道:“我是自保方才如此,若是想你死,早便将你就地诛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若身死,我焉可独活?”】
上半部分故事就在戚风怪异的像是表白又满含杀意愤恨的话中戛然而止。
周承弋虽然自认文笔尚可,但是写到这时,若是饱受网络小说的现代人,必定已经从戚风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往回翻查便能从字里行间找出许多细节来佐证。
不过对于蒲老的《聊斋志异》都还要百来年的如今而言,可以说是十分新颖了。
会以科学唯物辩证的眼光去猜测的,估计寥寥无几。
周承弋对新稿子很满意,不管是内容还是字。
然后他的高兴仅维持了不足半刻钟,就在符谦这奸商送来的二期杂志中裂开了。
“一期才发多久啊就发二期,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造!”周承弋对自己突然被爆破的存稿箱心痛难忍,久违的再次拥有了熟悉的被截稿日期笼罩的恐惧。
“万恶资本家你没有心!”他捂着心口仰天痛斥,无数脏话弹幕在眼前刷屏而过。
好在很快他在一并送来的稿费中得到了几分救赎。
周承爻叫人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一把将上面的红布掀开,顿时金灿灿的光刺痛了周承弋的眼。
周承弋差点下意识吐出一句“卧槽”。
他瞪着眼睛粗略一点,差不多是二十三锭小金元宝,点完就赶紧偏开头揉眼睛。
符谦这厮虽然很会压榨员工九九六,但发工资的时候还是很大方的,而且专门附了一份明细的财政收支报表以观核对校验。
周承爻正对着账目一一清点:
“一期刊发《狐梦》三分之一内容,共计五千一百二十三字,算作五千二,支付稿费五两二百文;杂志售罄所得收益共计一千五百两,刨除工本费稿费支付等净盈利七百五十余两,按分成所得二百二十五两七百文,两项共计二百三十一两。”
周承爻指了指可怜的被金锭包围并逼到角落的一两银元宝。
一金等于十银,一银等于一贯钱也便是一千文。
原本并不清楚这个朝代物价的周承弋,在用金子换算了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同时也瞠目结舌。
他知道古代书的利润很大,溢价一倍并不算出格,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能有这么赚钱!
到目前为止,他写了并投稿的还只有《狐梦》的阴兵卷,大概是三万字左右,上回成书稿费给了近百两,这回杂志刊发稿费另给五两多,按照这个价格,三期杂志刊完《狐梦》差不多是十六两。
四舍五入,这可是十二两金!
虽然一字千金没有,可一金千字马上就要有了。
不过……分成怎么这么多?
“……哥,我看看。”周承弋稳住澎湃的心潮,伸手将报表要了过去。
他视线一扫,发现这报表虽然没有现代的那么规整多方位,纵然没有折线图啥的,也是写的事无巨细。
分别包括了工本费、定价、印刷册数、总利润、稿费发放及分成几个重要项。
周承弋也终于知道分成为什么这么多了,“印刷册数一万五?!”
一万五在现代听起来可能并不多,换个小有名气的作者,估计就是个首印的量,更别说杂志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一万五是非常大胆,会被人说贪心不足的数目。
京城作为天子脚下,整个萧国最繁荣昌盛的城市,总人口约为百万,其中有二十万余军士,而能识文断字有书可读的人可能连余下人口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这些人还多以学子和穷秀才为主。
即便如今活字印刷术已经开始在民间使用,书的价格直接从前朝的千文一卷降到几十一百文,可对于普通百姓家庭月收入普遍在二十千文的时代,依旧不是所有人都能、也都敢用这么大头的钱去买书。
而这种情况下,仅在一个城市发行就刊印一万五千数,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关键是,看着账目还真的都卖出去了!
也不知符谦用的什么方法。
周承弋当真有些好奇了。
然而符谦不在此处无法给他解答,并且周承弋还看到了工本费和定价的天差地别,深刻认识到符谦是怎样的资本家。
当然,对于那些为他工作的人而言,工钱已经是市场价相当高的了,他们感激都还来不及。
“这符谦真应该改姓马。”周承弋默默的吐槽。
周承爻疑惑:“为甚?”
“因为姓马的都会赚钱。”比如某企鹅、某阿里、某保险的老板。
“原来是这样。”周承爻失笑,他以为周承弋说的是哪位他不知道的富商。
他常年在府中养病,并不关注那些,便也不多言。
周承弋继续看表格,视线在分成上停了一瞬。
分成由负责人工宣传刊发等事情的符谦占大头五成,周承弋这个只出了主意的竟然独占三成,一成由子固和白衣书生均分——这两人周承弋都在杂志上看到过名字,那位白衣书生似乎还是总编纂。
剩下的最后一成的那一栏,盖了个红戳的“贡”两字。
周承弋猜测这一成应该是上缴他便宜爹私库的,估计都没算在每年的税收里。
符谦能在京城脚下行商,还拥有无数资产不翻车,显然是深谙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而又有什么树能比皇帝还可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