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写小说 金推番外篇——by今夜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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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可惜因为他的方向是错的,所以并没有成功。
周承弋主要看的是他的实验步骤,看得直呼好家伙,忍不住喃喃道,“这人真是不要命了。”
前些日子长安春雨连绵不绝,黑云压城城欲摧,只见天边电闪雷鸣好生吓人,暴雨又令护城河河水猛涨,往常繁茂的长安几乎是家家关门闭市不出,这黎杰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成日追着天边狰狞的亮光雷鸣往云雨中心钻。
他还翻了古籍,特意叫人打了鱼骨形的铜片高举在手中试图引雷。
也幸好是没有成功,不然这人已经化为焦尸埋骨荒野了,哪里还能好端端的跟记者放狠话,去参加会试。
“狠人也。”周承弋对他的文章不予评价,但对他这个人却是相当佩服,有这样不要命的科研精神那做什么不能成功。
蒋尚书也是见猎心喜。
批卷者是最早深刻的明白加入那些看似无厘头的科目是多么的正确的一件事,往常考的门数虽然更多,却细细规划那都是文方面的,现在这么一分,瞬间对于哪方面的人才锁定更精准了,也方便朝中各个机构挑人了。
比如有一位算数单科能排进前十,其他科目勉强能看,总分直接被拉到二甲末的,楚尚书几乎是一眼就挑中了,“对数字这般敏感必然会算账,此人舍我户部其谁。”
“还有我工部啊。”蒋尚书直接抢人,“算账那不是有手便会?此等人才给你浪费,还是来我工部吧。”
楚尚书顿时不干了,怒斥道,“蒋赖皮你要脸不要?你工部靠个附加题笼络多少人才了?那黎杰芎还是榜眼!这一个二甲末你也与我抢,你非是故意与我作对乎?”
“你户部缺人,我工部也缺人,这人才之事自然各凭本事。”蒋尚书八风不动,完全不受楚尚书的话干扰。
俞仲翎假惺惺在中间劝架,“都是同僚何必吵得这么不可开交呢,互相谦让一下。”
“谦让?那不若俞仲翎先带头吧。”楚尚书瞪他道,“我早瞧房观彦是人才,果然是毫无缺漏之处,我户部人才凋敝,正是需要之时,你不若便将他借我个三年五载……”
俞仲翎一口唾沫星子就喷他脸上了。
然而想抢房观彦的又何止一个楚尚书,六部哪个不垂涎状元郎?便连默默无闻观星台都站了出来,“天文地理,这可是唯一一个满分,第二名差了足有二十余分,我们观星台当真没得选。”
竟然还卖惨起来。
俞仲翎顿时撸起袖子摆开了舌战群儒的架势,誓死守护房观彦。
周承弋本来想说两句,看他们吵成这样也不做声了,只默默问蒋尚书对于黎杰芎的想法。
蒋尚书也早已退出战场,回道,“取士之道,当以德行为先,有才无德不可取,德才兼备方才为上。且先看他如何处理女子入朝一事再说。”
显然也是知道黎杰芎的事情。
《每日新闻》刊载时事新闻,房丞相特意开了“长安官员专栏”一栏目,以七天两篇的频率刊发,时常便会找官员们供稿或是采访,也不局限官大官小。
比如第一篇是上的沈太师所攥写的,有关南书房有关教师评定、家长会、期中期末月考等教育改制试行的记录;第二篇却是刑部某个狱卒的采访。
后来还刊登了叶疏朗的扶贫报告书;钟离越的人物生平介绍;安阳长公主的育儿指南等。
裴炚其实也上了一篇《忆十九年前汝川兵败》的文,写的很直白,用词朴素到一看便是个武将——虽然他自己死活不承认——但或许是大简即雅,平铺直叙的文字反而更能勾起人的共鸣。
周承弋其实不怎么看新闻,他们觉得很不错的报纸,对于见惯了彩印的他来说十分不习惯,他连朝中的邸报都不怎么看,心血来潮才会翻一下,房观彦却是顶了的。
房观彦看完这篇文章连连叹了三口气,神色很是复杂,这着实勾起了周承弋的好奇心,便也取看了。
其中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守城的那一段。
【北胡人抓了城中的百姓在外面叫嚣喊战,城中守备空虚,裴将军被困死狭谷关不得出,原守城将士李乾想要开城降,全城百姓不肯降北胡,汝川王遂杀李乾,率城中仅有的三万将士历经守城一战,汝川王府尽数殉城而亡。】
【弹尽粮绝,城中只剩老弱病残和三千伤病,十七岁的裴明拿过染血的令牌毅然登上城墙。】
【我没有办法形容那一天的惨状,惨的不是厮杀的血流成河,而是有一把无形的尖刀捅进五脏六腑去搅弄,疼的四肢百骸连骨头缝里都像是吹进了凉风。】
【因为我们不应战,城外的那些畜生当着我们的面活埋战俘,虐杀百姓,奸、淫侮辱女子。里面有个快及笄的姐姐,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她给裴明送过野山花,我不认识那种花,我只听别人说,那是表达爱意和感谢的。】
【我不仅看见了她,我还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还有她……我的……】
【我亲眼见到他们的兽行,我感觉我的眼睛都是红的,我求裴明开城门,说我们一起拼出去,我喊他大哥,我哀求他,我磕破了脑袋,城墙的灰砖上有我的血。】
【裴明说不能开。我清楚的记得他的眼神,像是山上的狼,眼里淬着的恨意滔天,可他说不能开,开了死的不仅是城里的百姓,整个沧州壁垒都将撕开一道口子。】
【“汝川不能丢。”】
【午夜梦回时,我能忘记很多事情,唯独这一句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带着刀跳下了城墙。即便是换成今日,我依旧会这么做,裴明做的是最正确的决定,可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因为我们的无能被虐杀,我情愿与他们一起死。】
【是钟离元帅神兵天降拯救了当时已经毫无希望的我们,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是笑着的,而我抱着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她,和城墙里头劫后余生的人却在痛哭。】
这篇文章从文笔来看相当稚嫩,有些地方更是描绘不清,白话的程度已经直接赶上现代网络小说了,但周承弋却看得心脏忍不住紧缩。
周承弋没想到的是房观彦后面的一句,“裴炚说的这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原来裴将军前前后后一共娶过三个妻子,裴家三兄弟都是嫡子都非同一个母亲所生。
裴将军随军出征之时,发妻生下裴明后大出血而亡,后来皇帝指婚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了二子裴炚,那是一位武将之女,性情爽直豪放,不爱红装爱戎装,也曾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却没想到落的那般下场。
第二位夫人死后,裴将军不欲再娶妻,却终究拗不过亲娘,这才娶了远方表妹为妻,便是裴晔的母亲,足有四年才圆房生下裴晔。老夫人过世后不久,在表妹的提议下两人和离,表妹终于还是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苦等自己多年的心上人。
不过因为是远嫁,双方都不想多打搅,逐渐便断了联系。
之后想给裴将军后宅介绍人的便都消停了,裴昇亦也没有再娶妻的想法,孤身养三个儿子到如今,偏偏原本要好的老大老二因汝川之事生出嫌隙,时常像两只斗鸡一样,说几句就拍桌子急眼,再加上个小的,他是真的头疼。
裴家三子唯裴晔进南书房读书,还不是以伴读的身份,便是皇帝体谅裴将军育儿不易了。
周承弋确实没想到裴炚含糊写着的那个“她”竟然是指的亲生母亲,意识到之后,再看那句被省略的话,便仿佛看到了裴炚写稿时的悲恸哽咽。
他抹了一把眼睛,转头随意说了句,“你们四个能成为好友,该不是因为你们都是有着凄惨的少年期吧?”
他这话本来只是为了转移话题的调侃,没想到房观彦沉默须臾,点了点头。
“……”周承弋知道不该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裴三郎和你我都知道了,骆异和符谦呢?”
“骆异无亲友,符谦父母早亡亦无手足。”房观彦回答道。
骆异和符谦两人的少年期几乎都是围绕着钱在转的,骆异是为了求学和生存,符谦是为了维持侯府的开支,不过这两人身份差距这般大还能做朋友,还是因为都属于那种“达则兼济天下”之人。
也便是三观吻合。
周承弋同时也了解到裴炚能年纪轻轻做校尉纵然有叨光之嫌,那也是因为他立过功的,要不是他一心想做文官非要考太学,现在官衔应该会更高一些。
至于房观彦自是不必说的,当年誉满京都的《讨胡试檄》一文可正是出自他笔下,小小年纪便有一腔忠肝义胆,便是做一个普通人,那也得是行善事的普通人。
周承弋不得不感叹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虽然好人能交到坏人朋友,坏人也可能与好人关系不俗,但最核心的,绝对便是观念上一致的人。
扯远了些,《每日新闻》上除了这个官方故事专栏之外,也还设有民生板块,给百姓们提意见和建议的机会。
这事由长安书坊旗下的报童们一传开,一时之间驿站靠替人写信赚钱的落魄书生们倒是有了固定的生意,同时乡下也多了不少情愿接受扫盲教育的人。
总而言之,此刊物如今成为了朝中官员书案必备之物。
蒋尚书连《乐府》都订,自然不可能放过《每日新闻》,他也是看过黎杰芎的采访稿件的。
有趣的是,黎杰芎说话算话,余映同样也是说话算话之人,她以一分只差成为今年科举的探花,也就是说黎杰芎如果没有答对那道附加题,那么两人的位置便要颠倒了,且是绝对的优势。
她策论、文言那都是单科第一,其中文言除去那个附加题几乎满分,她主观题的经典论证都写的很精彩,用词犀利大胆,确实不愧是从第一届辩论赛上杀出重围的选手。
余映取得傲视群雄的好成绩,沈娉倒显得普通了,堪堪入了二甲之末,不过也已经是入大榜的几个女子中位置第二好的了。
无怪她们取得的位置都偏后,还是因为人少,且绝大部分在乡试的时候就被做分送走了,而这样的一个结果,已经很打一些人的脸了。
有些人跳的高,就是因为考不赢女人。
几乎是放榜之后的立时效应,醉春楼里高谈阔论说女子不行等这些理论之人瞬间少了很多,街上的姑娘倒是多了,她们竖着耳朵还打算听听别人贬低女人的话,结果可惜,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并没有多少。
金榜题名证明女子并不比男子弱,给她们机会,一样能够取得功名;而余映证明女子亦然有着无限可能,说不定还真会出一个《琉璃玉骨》里的女状元。
而三甲进士的功名在朝中或许上不得台面,尤其是能做到朝官位置的,状元榜眼探花那是一根横梁砸下去倒一片,但于大部分学子来说,能够中举已经是他们毕生的追求了。
相信这次之后,女校的学生会经过一个猛增,随后走上正轨,女子考科举也将会成为一种常态。
因为是匿名批卷,各科的批卷负责人又都直接打散了,非主观题几个科目的老师都是互换判卷,主观题则是直接将题目答案贴上对应的序号批卷。
经过房观彦的善意提醒,余映和沈娉弃用擅长的簪花小楷等秀气字体,全部以正楷进行打题。两人也尽力的提醒了一起考的女生,所以后面几科光考卷面是无法判断性别的。
周承弋来都来了,自然随手抽查了一下试卷,果然发现有字形较为秀气的试卷分压的比普通试卷低一些,自然也是有误伤的,毕竟小楷字体好看又好用,也没有限制非要用什么。
“没人是傻子,都会学乖的,下次可就别这样了。”周承弋意味深长的说道。
有听懂他话中意思的判卷人颇为尴尬的或偏头或装作不经意的用袖子掩住嘴唇等。
负责写大榜的沈太师幽然的叹了口气,拖长了嗓音在那里喊,“丢老脸咯!丢老脸咯!”
顿时将本来想带过这个话题的人直接噎住。
周承弋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工部尚书还是没有失望的,大榜公布的第一日,黎杰芎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余映道歉。
余映退了一步,“不必,是你赢了,我确实不如你。”
黎杰芎摇了摇头,纵然没有看到试卷的题面分,却对自己的作答十分自信,“你没有写那道附加题吧?如此算来,是我输。黎某输的起,为曾经的言论向观雪居士致以歉意。”
余映很大方的原谅了。
会试说是高考其实更像是考公,而殿试便是考公的面试了,不过面试官是皇帝,虽然说是天子门生,所有中举者都能入宫面圣,但皇帝关心的还是前三名。
皇帝看了三人的卷子,定下三人的名次。
周承弋原本以为这样这件事便也结束了,万万没想到皇帝之前顺嘴提过的一句榜下捉婿竟然真的就来了。
且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大红袍的房观彦着实过于引人注目,本来就盛极的长相在这红色的映照下,更加的摄人,更别说他心中高兴,始终含着笑意,当真叫人一件误终身。
整个长安的贵女的花几乎都丢在了他身上,周承弋坐在醉春楼包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连连灌下两壶茶水,犹觉得火气旺盛。
然而这火气还没来得及消减,翌日上朝直接便窜上了眉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封面,因为有人说不太好,看不太清文名,干脆换了一个纯白黑字的,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