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自救指南——by小文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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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面上搬砖,暗地里收进一批,等时机合适了卖出,无本买卖,非常合算。
码头排队的人有十几人,顾长衣飞快凑上去,被老板拎出来:“小姑娘凑什么热闹。”
顾长衣:“我力气大。”
老板:“这倒是看不出来。”
顾长衣:“您让我试试,要是我不行,您再赶我走,行吗?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我父母双亡,还有个弟弟要养,弟弟中午都没吃上饭。”
全是大实话。
老板被一番话勾起恻隐之心,想起自己远嫁的姐姐,未出阁时也对自己这般好,他道:“行了行了,让你试试。”
顾长衣:“谢谢老板。”
一拨二十人凑齐后,一艘船从河面开过来,吃水很深,行驶缓慢。靠岸之后,老板指挥工人去船上卸货。
顾长衣背着他的大竹筐,排队在最后。
“你注意点啊,摔了不负责。”
“好的。”
轮到顾长衣,他打开筐,一块一块往里装石料,这些石料切边整齐,在山上加工过,每块大概两三个砖头大。
装满之后,顾长衣盖上盖子的瞬间,嗖地把石头都收进无涯境,只留下一小块压底。
他假装艰难地背起竹筐,两边的麻绳勒进肩膀,步伐踉跄,走了几步,才稳住重心,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
“小看你了,力气不错。”老板夸赞顾长衣,“跟着前面的人走。”
顾长衣两手压着麻绳,才能让绳子有负重的紧绷感,等人少了,他悄悄放开绳子。只背了一小块石头,肩膀居然就有点酸,顾长衣盯着前面十几人,有青壮年,也有老年人,平头百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出来谋生。
顾长衣眨了眨眼,眼眶有些酸涩。
老板重修祖宅,地势偏高,一群人背石头上去,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顾长衣一言不发,默默地把石头倒出来,在管事那里记个数,拎着筐往河边走。
麻绳摩擦肩膀,微微刺痛,来回几趟之后,痛觉更深了。
顾长衣抿嘴,自己未免太细皮嫩肉了,有点羡慕旁边几位肌肉扎实的兄弟。
搬了五趟之后,假干活的顾长衣跟真干活的工人,齐齐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顾长衣累得脸颊爆红,汗水都挂在了睫毛上,一眨眼就扑簌落下来。
“姑娘,真有你的。”其余人纷纷给顾长衣比大拇指。
顾长衣心虚地笑笑:“彼此彼此。”
他都这么努力地干活了,承平侯应该放心他掀不起风浪了吧?
一船的石头搬完,老板开始发工钱,按件计钱,拿完钱再去那边领个馒头,临时工们就散了。
顾长衣领到了二十枚铜板,把馒头让给了队里的老人家。
他数了又数,细心地藏起来,凑到老板面前:“船是不是还要开到玉顶山运石头呀?”
老板道:“你想干全程还有力气?”
顾长衣:“有。”
老板端着一碗面,蹲在河边吃:“天快黑了,我们连夜干活,你想清楚了。”
顾长衣有点饿:“我没问题。”
他见老板似乎要吃完面才开船,咬了咬牙,蹲在他面前,厚着脸皮商量道:“我想回家一趟,很快的,能不能等我回来?”
老板很懂:“看你弟弟?”
顾长衣:“嗯。”
老板定定地看了顾长衣一眼,想起自己姐姐,无奈道:“哎,长姐为母,去吧。”
“谢谢!”
顾长衣飞奔回家,路上买了四个肉包子。
暗七揪心了一下午,就差跟暗四一起抱头痛哭。
夫人真的在打工,夫人在码头搬砖啊!
他们误会夫人了。虽然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主子真相,但是出京实在太远了,等他们找到主子,主子自己都该回来了。
见顾长衣回去,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夫人搬砖出了什么意外,主子回来肯定削死他们。
对哦,主子出京了!家里那位是替身!
暗卫瞬间惊恐,这下不管是不是来不及了,立即派人去通知主子。
……
推开门的时候,顾长衣心想,要是让他看见午饭原封不动,看他怎么教训沈磡。
结果,午饭还真他妈没动过!
顾长衣一口气噎住,气得咬了口包子。人饿着容易生气,他吃饱了再说。
顾长衣两口吃完包子,去自己屋里喝了口水,怒气消散九分,想到沈磡现在一定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一点怒气也没了。
他过去敲门,语气不容商量:“出来,吃饭。”
门窗啪啪响,暗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屋里的李峦全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是不接话,夫人更加生气,万一想要休夫……
李峦是从十二岁起给沈磡当替身,这一刻是从业以来最大的挑战。
不出去吧,激怒夫人,出去吧,夫人和主子同床共枕这些天,互相都很了解,他别说露脸,伸个手指都能被逮住。
“沈磡!”顾长衣赶时间,没空跟他叽歪,正抬脚踹门时,余光看见门口探头探脑站着一人。
可不就是沈磡!
原来出门了,害他白白叫门那么久。
远处的暗七倒吸一口凉气,卧槽,二公子怎么来了。
完了,这下夫人要是踹门,主子装傻的事就大白于天下了,得想办法阻止。主子装傻的事最多只能夫人知道。
顾长衣看见沈磡,马上心平气和,把两个肉包子塞到他手里,道:“吃。”
沈璠:“我不饿。”
又是这句。
顾长衣一双美目微眯:“劝你还是听话,我脾气不怎么好。我去打工了。”
说着,他小跑出门,留下风中凌乱的一干人。
沈璠看了看手里的肉包子,不吃会怎么样?
李峦:“……”
暗七:“……”
不是,那不是我们主子啊!夫人是急花眼了吧!
暗七忧心忡忡地跟上顾长衣,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总觉得隐藏了更大的危机,三言两语道不明白的那种。
沈璠伫立了一会儿,上前敲沈磡的屋门:“哥,你在吗?”
李峦:“……”不在。
沈璠敲了一会儿门,里面都没有应答,只听见在床铺上翻身的动静。
他哥不愿见他。
沈璠心里倒也没怎么失落,他只是路过花园听见顾长衣喊人的声音,顺路来看看。
父亲说过,他们没有兄弟缘,靠近容易招祸。
……
顾长衣搭船来到玉顶山,天完全黑透,山在河畔,倒影黑漆漆的。
一下船就往上爬,爬到顶时,碎石随处可见。
铿铿锵锵的声音此起彼伏,老板请人将碎石凿成四四方方的,再运到山下。
顾长衣嗅了嗅鼻子,闻到一股轻微的火药味,待要再闻,那味道便和铁锤击打花岗岩的火花和粉尘融为一体,无从分辨。
顾长衣皱眉,这真的是山体自然崩解产生的石头吗?他怎么看着像人为炸山炸出来的。
管他是不是,反正白给的石头,不要白不要。
他说自己要小解,便往又高又乱的石头堆里钻去,很快隐没身形。
暗卫适时止步,改成给夫人放风。
顾长衣装石头很有技巧,一大堆里头的,只拿一些,尽量保持原状。他专挑直径半米左右的石料,不仅能卖,他遇到危险时,还能用来压人,比暗器都好使,多多益善。
默念着无涯境,顾长衣绕到山体背光处,伸手不见五指,他更加肆无忌惮,凡是摸到的,大的小的都不放过,无涯境里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往回走的时候,路都宽敞了。
太爽了吧,有种老大爷超市抢免费鸡蛋跑了第一名的感觉。
顾长衣心满意足,乖乖拎起竹筐,去给老板背石头。
“回来了?真怕你这细皮嫩肉的被狼叼了。”老板指着工人那边,“去干活吧。”
顾长衣快步过去,看见工人的做工办法,顿时沉默。
那些小块方整的石头现在还不用搬,目前要干的活是把大石头滚到山下,到时候请师傅在山脚雕龙刻凤,整好了再运回去当石墩子。
只见工人用力滚着石头,滚到了某处断口,直接推了下去。
这……好像就不能作弊了。
老板极为热心:“山上风大,筐我给你拿着,绝对不让风吹跑。”
说话间,老板就把筐拿走了。
顾长衣闭眼,我的筐……
他大无畏地走向石头,伸手推了推。
纹丝不动。
顾长衣使出吃奶的力气,整张脸都憋红了,终于把石头翻了一面,向前滚动0.5米。
他瞪着面前的石头,不知怎么想起中午沈磡的脸色,又冷又硬,跟这臭石头一样。
再硬的石头,他用杠杆原理都能给他撬开。
对哦,杠杆原理……不行,没有铁杵,撬不动。
顾长衣振动起来,拼了老命把石头滚到了断口处,最后一推,石头顺着小道直直下滚,消失在黑暗中。
顾长衣擦了把汗,信心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更少了。他又去滚了两个,浑当锻炼臂力了。
月光从乌云中挣扎出了一瞬,照亮顾长衣因为用力而憋红的脸,豆大的汗水滑入衣领,鬓发贴在脸上,非常狼狈。
暗七急得抓耳挠腮,夫人天黑之后,好像变得虚弱了。
山顶风大,流这么多汗,容易着凉。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和暗四商量了下,决定假装狼叫。
他们二人分开潜伏,不断变换方位,嚎一声嗷呜,换一个地方,凭借出色的轻功,和石壁的回音,达到了立体环绕声的效果。
风声中,狼叫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四面八方潜伏而来。
尽管工人加老板有十来个,但是谁都不知道有多少狼在周围,黑夜对于狼更有优势,下一刻似乎就能从背后蹿出来咬断脖子。
老板当机立断:“下山,明天再干。”
工人马上放下手里的石头,争先恐后地跑下山,反而是不干活的老板和顾长衣落了后边。
暗七和暗四怕夫人急中生乱,默契地减少了嚎叫。
顾长衣觉得那狼群好像离开了,他想拿回自己筐,却被老板死死攥着筐沿不放。
“嗯?”
老板擦了擦冷汗,格外惜命:“你把筐卖我吧,一两跟你买。”
顾长衣了然,老板是怕遇上狼群跑不动,可以找个夹缝处就地把筐倒扣,罩住身体。他这个筐又大又厚实,当保护罩不错。
老板见顾长衣不说话,学顾长衣卖惨:“二两。我跟我姐约好修完祖宅去看她,我姐刚生了儿子,我要去当舅舅的……”
顾长衣:“就一两吧。”
他下午今天累死累活赚不到三十文,这不比搬砖简单。
倒卖东西真赚钱啊,净收入一两。
顾长衣由衷感慨。
他和老板飞快下山,中途滑了几次,二话不说爬起来,以免掉队。
到了船上,一群人才算真正放心。船舱本来用来装石料的,现在里面空空如也,倒是可以用来睡觉。
“今晚在船上睡,轮流守夜,明天早上再说。”老板感念顾长衣方才一筐之恩,把自己的小舱让给了顾长衣,和大家伙睡大舱去了。
顾长衣脏得跟烟囱爬出来的猫似的,但是实在太累了,他从无涯境拿出来自己的衣服铺在床上垫着,用一块大石头挡住木门,一挨床铺就睡着了。
水波轻晃,像低吟的摇篮曲,顾长衣不晕船,睡得十分舒服。
同一时刻的京外,却是明月中悬,孤高旷远。
“喝闷酒?”
欧阳轩半夜醒来,觉得屋顶有人,干脆披衣出门,果然看见沈磡坐在屋脊上。
沈磡扔给他一把酒壶。
欧阳轩接住:“ 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识——”
“滚。”
欧阳轩笑了笑,他从暗卫那里听到了全部经过,不禁感慨命运弄人,顾长衣是什么人,他不是没提醒过沈磡。
当时不屑一顾,现在横吃飞醋。
欧阳轩知道沈磡是不甘心,好不容易遇上令他有成家念头的人,不甘心放手,然而他天性使然,做不出强买强卖的事。
人各有性,相性不合,在一起徒增痛苦。
欧阳轩勉强劝劝:“要不你跟顾长衣挑明,试一试也无妨。”
沈磡自从遇上顾长衣后,才有了点烟火气,欧阳轩全部看在眼里。
不试试,后悔一辈子怎么办。
沈磡顿了下,闭了闭眼,“算了,我怕我控制不住。”
“怕什么——”欧阳轩扭头,在沈磡眼里看见了一剑十个人头的狠戾。
他默默按下震惊,想想顾长衣遍地开花的知己,由衷道:“还是悬崖勒马吧。”
他怕沈磡的情敌都脑袋开花。
喜欢上一个人,却把自己变成陌生的模样,那是喜欢错了,不值得。
远方一道黑影闪过,沈磡和欧阳轩同时关注到。
欧阳轩:“京城方向,这么急,来找你的。”
他正大光明看沈磡的脸色,捕捉到了对方明显的紧张——看来真栽进去了,这时候了第一反应是担心顾长衣。
暗卫飞进院子里,火急火燎地报告:“主子,夫人晚上突然带饭回来给您。”
欧阳轩眼皮一跳,这若是在战场上,光凭这一句话就能扰乱了沈磡的军心,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