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自救指南——by小文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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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瓷白的小瓶子咕噜咕噜滚到沈磡脚边,沈磡定睛一看,是那个药瓶子,他悄悄攥在手里,里面有颗小药丸晃了下。
顾长衣看见沈磡跪在搓衣板上巍然不动的样子就来气,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讽刺他砸这点枕头衣服不自量力,妇人之仁。
他恨恨地从无涯境里搬起一块石头,又恨恨地放下了。
气死了。
“出去。”
“媳妇……”
顾长衣捂住肚子倒在床上,气若游丝:“再让我看见你一眼,我会气到流产。”
沈磡面色骇然,眼眶赤红,他怔怔地站起来,想去抱顾长衣,被他甩开手。
“我没事,你再不走就说不准了。”
顾长衣没想到,有朝一日,拿肚子里这东西威胁人还挺好用,杜绝了某个人死皮赖脸抱着他喊媳妇求原谅的可能。
“对不起。”
沈磡沉默了一下,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轻轻掩上门。
暗卫站在门外,全都听见了里面的吵架,面面相觑,像是小孩听见了大人吵架似的,大气不敢喘。
他们主子……完蛋了,还殃及池鱼。
……
顾长衣掀开被子,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包进被子里。
他还真情实感地担忧自己生个小傻子,担忧个屁。
倘若真是个傻的,那估计也是随自己,跟沈磡没关系。
顾长衣在被子上蹭了蹭眼角,眼眶发红。
太过分了。
原来这两个月他都在沈磡面前班门弄斧,对方看他就跟老虎看耗子打滚似的。
还有外面那一群暗卫,他沾沾自喜,以为是靠自己能力从明日楼赚来的高质量护卫,结果人家他妈主子是沈磡!
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
他还不如狐狸呢,他其实不过是被沈磡的犬牙围在中心里的金丝雀。
长依园给谁修的?
长依园卧室下面的牢笼给谁修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早点说真话,偏要等他怀孕了无可挽回了才说。
这是吃定他了?
只有自己傻傻的,无涯境的秘密用去换沈磡的治疗。
空手套白狼可真有一套。
顾长衣闭了闭眼,眼前浮现过往的一幕幕——
“纵使侯府腌臜污秽,不还有沈磡赤子之心?”
“我和沈磡成亲了,他闹笑话丢的是我的脸,我不在乎!”
“不委屈,真的。”
“从今天开始,沈磡归我管。”
“我相公的事我还不能做主?”
他说过的话,句句打脸。
……
“媳妇亲亲我就不疼了。”
“什么是男的?”
“媳妇,她想打我,我好怕。”
“媳妇,你是不是挣了很多钱……那可以送我一个洞房吗?”
“媳妇,你帮帮我吧。”
“我媳妇这里都瘦没了,可以治吗……我会治……”
……
沈磡说的话,句句骗他,骗身偏心。
顾长衣懊悔不已,他怎么就没早看出沈磡在装傻充愣,被骗着抖出秘密,被骗着治疗脸盲。
无论是治疗沈磡的脑子,还是治疗他的脸盲……顾长衣惊觉自己被占太多便宜了!
被吃了还帮忙揉肚子。
他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懊悔,一会儿替辗转反侧犹豫要不要打掉孩子的自己不值……就差一点点,差一点他就吃药了,他怎能不生气!
最后,顾长衣把所有事的导火索想起来了。
沈磡为了不让自己搬石头,装病说要去避暑山庄。虽然有阴差阳错“中暑”的诱因,但加上长依园里的牢笼,大抵可以看出沈磡一贯的想法和手段。
什么玩意儿。
老子不伺候了。
“我肯定是不去了,你自个儿去吧。”
顾长衣趴在床上平复了下,唤道:“小七。”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暗七,包括沈磡。
暗七受宠若惊,感觉肩上挑着明日楼的未来。
可不是么,夫人肚子里竟然真的有小主子了!
暗卫们世界观受到冲击后,马上又从容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喜讯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有夫人和主子吵架一副要抛夫弃子的样子,他们才接受不来!
主子天纵奇才,夫人智慧无双,小主子不走寻常路,也是正常的。
暗七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马蹄鲜肉饺馄饨进去:“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他们和主子一起撒谎骗了夫人,按理说,夫人不会再信任他们。
门开合的一瞬,沈磡目光宛若一把尖刀刺了进去,直直钉在顾长衣身上。
在看见顾长衣发红的眼尾时,沈磡心尖骤痛了下。
顾长衣眼皮一抬,略过沈磡的目光,停在那碗馄饨上。
饿了,先吃。
沈磡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心里空落落的,顾长衣的目光第一次这样忽略他,以前不管在哪,媳妇总是随时随地关注他。
他犯了错误,却不敢有“宁愿自己真的是个傻子” 的念头。
傻子不能保护顾长衣,给不了顾长衣更好的生活。
尽管傻子不会惹顾长衣生气。
顾长衣太好了,沈磡永远庆幸自己不是个傻子。他要清醒地爱着顾长衣。
顾长衣看向暗七:“殷大人和我母亲是堂表兄弟,我想去见殷大人。”
暗七得了沈磡的吩咐,什么都顺着夫人:“好,属下这就去准备。”
顾长衣暗道,见鬼的属下,你们都跟沈磡一伙的。
他笑了下:“麻烦你了,还有,我不想看见某个人。”
某个人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马车来的时候,沈磡默默躲了躲。
顾长衣说看见他会气流产,沈磡根本惹不起。
一刻钟后,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府衙,顾长衣舒展了下身子,跳下马车。
看见顾长衣大幅的动作,沈磡心跳失了一拍。他理了理顾长衣和殷雪臣的关系。
殷雪臣第一个发现顾长衣怀孕,没有告诉他,而是选择私下告诉顾长衣,无可厚非。
后来也没有插手他和顾长衣之间的事,如传闻中一样正直清高,不偏不倚。
沈磡敛眸,从他们的交集中,不难猜出,殷雪臣和顾长衣一样的体质。
顾长衣一直找殷雪臣,也难怪。
他在外面等顾长衣跟殷雪臣骂他一顿,等着,等着,有个小厮来找殷雪臣处理急函,殷雪臣匆匆出门。他听见顾长衣在里面自言自语,“想吃酸菜肉丝面……操,这辈子不吃了。”
沈磡急忙去厨房做。
等他端着一碗面回来,却听不见里头人的谈话。
沈磡心里一慌,冲进去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他媳妇呢?
桌上放着一封沈威给的和离书,上面压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
第54章
一室寂静。
沈磡抽出那封和离书, 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除了沈威的亲笔,顾长衣没有给自己留只言片语。
他掌心一捏, 和离书被内力震得四分五裂, 化成碎片。
不和离……顾长衣休想!自始至终, 他和顾长衣成亲都不是因为沈威精心罗织的阴谋, 那他这场婚姻又怎么能因为沈威写的和离书结束?
不可能!
沈磡赤红着眼, 从半开的窗户飞出去,像千里戈壁中奔跑的孤狼,黄沙掩埋了另一半的踪迹和气味, 只能靠速度和决绝找回爱人。
暗卫冷汗都下来了, 夫人留下沈威亲手写的和离书,退回了贵妃给的翡翠镯子,自古婚姻大事奉父母之命,夫人从这儿就一刀两断了!
他们第一时间追着那扇打开的窗户出去, 四面八方去找, 直直追了十里地, 都没看见顾长衣和殷雪臣的踪影。
转眼到了深夜,找了一天的沈磡折返瀛阳城, 万一顾长衣还在城内, 只是惩罚自己说谎,跟他开个玩笑呢?
他知道错了, 他改, 他以后再也不说谎,顾长衣想知道什么他知无不言。顾长衣也可以像自己一样骗他,沈磡绝对不会生气,只要让他呆在顾长衣身边就行……
只要待在顾长衣身边, 看着他,不原谅他也没关系,他愿意受所有苦难和折磨。
他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沈磡焦灼地回到瀛阳,在看见酒庄掌柜摇头的那一瞬,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变成了行尸走肉。
瀛阳就这么大,更别提洪水刚过,老百姓大多面黄肌瘦的,顾长衣和殷雪臣两个人的容貌打眼,只要有出现在路人眼里一次,绝对忘不了。
那为什么会找不到?
今天找不到,明天更不可能了……
沈磡痛苦地闭了闭眼:“把府衙给我掘地三尺。”
暗卫不敢质疑,凡是一丝可能,他们主子都不会放过。
暗三道:“查清楚了,夫人消失之前,殷大人消失过一次,他跟侍卫交代了……”
沈磡眼神一厉:“什么?”
“殷大人说,瀛阳有贵人相助,迅速恢复,瀛水河防也已经主持修建当中,朝廷新派的地方官明日后抵达,他这个钦差可以卸任,为了不打扰城中百姓,他已经微服出行,沿道体察民情,若是没有发现底下有阳奉阴违之举,便打道回京。钦差大队和新任官员交接完毕后,可以自行上路,在京中汇合。”
有顾长衣协助,物资充足,朝廷赈粮也到位了,殷雪臣几天之内就大刀阔斧的把瀛阳的官府整顿了一遍,各方面秩序井然,还组织修建河堤。因为河堤上已经堆积了足够的石头,接下来的工作变得简单易行,殷雪臣和几位师傅一起敲定图纸之后,修堤工作便展开了。
瀛阳既受瀛水输送的好处,也饱受洪水泛滥之苦,几百年来,第一次修建石堤。百姓自发帮忙,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的,这次修完一定能安顿上百年。
顾长衣做的许多事都是借着殷雪臣的名头,因此在瀛阳百姓心中,钦差大人就是上天派来的好官清官,他们强烈请求殷雪臣多留一阵,若是钦差大人要走,他们全城百姓都要夹道相送。
殷雪臣悄悄地走,倒也找得到理由,顺便用微服出巡震慑那些想趁机捞油水欺上瞒下之徒。
暗三小心翼翼地分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殷大人迟早要回京的,到时候夫人在哪一问便知。”
若是往常,夫人跟别的男人跑了,他们定要同情主子戴绿帽,这回他们只觉得庆幸。
对方是夫人的堂舅,肯定会好好照顾怀孕的夫人吧?
沈磡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殷雪臣和顾长衣一块跑,比顾长衣一个人消失要好多了。
起码殷雪臣有职位在,不像顾长衣早已跟家中闹翻,宛若无根浮萍似的,整个大梁想去哪扎根就去哪,随心所欲。
可是殷雪臣回京至少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他去京城逮殷雪臣,再逼问出他顾长衣的下落,找到顾长衣,满打满算两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
沈磡如何能放心顾长衣一个人怀着孕在外面漂泊两个月?
这还只是最顺利的情况,要是顾长衣和殷雪臣分开,没有告诉殷雪臣自己去哪……沈磡心脏发紧,如果顾长衣存心不让他找到,那他这辈子真的错过了。
顾长衣很了解他,他知道以什么样的语气说“想吃酸菜面”,会让沈磡放弃盯梢,迫不及待去给他煮面。
因为是酸菜面,沈磡还没坦白之前顾长衣就说想吃,因为顾长衣孕吐才想吃酸菜面……沈磡拒绝不了。
沈磡头疼地呼吸不过来,顾长衣聪明,知道用什么方法惩罚他最杀人诛心。
顾长衣以男儿身怀孕,沈磡不敢想象他要吃多少苦。他找郎中问过,顾长衣这才刚刚有孕吐反应,一天天过去,只会更加难受。
沈磡想让明日楼的所有人停下所有事,全大梁一起找顾长衣,顾长衣在外面一天,他一天睡不着觉。
可是他又怕大张旗鼓地找人,逼紧了顾长衣,让他不敢住店落脚,日日奔波在途……万一因为赶路太急出了什么事……沈磡光是想一想就要窒息。
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沈磡抄起桌上的长剑,牵着青霜马出去。
“主子,已经后半夜了,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已经加派人手了。”
“别太……”沈磡顿了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别太宣扬,不要逼紧他。”
不能大张旗鼓,但也不能停下。
沈磡闭上眼睛就是顾长衣扶墙大吐的可怜样,以及他哭红的眼尾,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存存刺入他的骨髓,痛不欲生。
……
天明了。
有人一夜没合眼,瀛阳城几乎被翻了一遍。
城外群山之中,两个人骑着马走在一条人烟绝迹的小道上。
回回到了绝境之处,殷雪臣总能找出一条路,顾长衣叹为观止。
布郦族生活的地方名为白方丘。
顾长衣哑然:“我找过传说,不是说白方丘在蜀中,族中人各个美貌,因而隐居。”
布郦族,更像他当时吐槽无稽之谈的北昊离人井。
殷雪臣:“布郦族这么多年真真假假当然会有传闻,传闻大多张冠李戴,当然,祖上也会故意放一些假消息,让好奇的世人沿着错误的方向深究。白方丘,也叫殷丘,据说最初是因为殷丘有口井出了问题,但谁知道呢,毕竟过了几百年,也可能只是为了咱们异于常人的身体掩饰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