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by甜腻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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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父一叠声地应着:“好好好,你快睡吧,把你的脸色养一养,不然到家了你妈肯定得担心。”
毓秀直接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睡着了。
他又做梦了。
梦见的仍旧是在江桑的潜意识中经历过的事情。
他先是梦到巨人,然后梦到大章鱼,最后梦到雪怪,都长着属于江桑的脸,有着属于江桑的声音。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毓秀,眼神里有着无限的悲凉。
这一刻,毓秀被呼啸而来的愧疚感淹没。
他想他不是故意撇下他们的,他没有办法,他不得不离开。
“毓秀?毓秀!”
肩膀被人摇晃,毓秀猛地睁开眼睛,迅速清晰的视线里映出他爸担忧的面孔。
他爸似乎被他梦魇的样子吓到了,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呐呐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做噩梦了?”
毓秀胸闷、恶心,铺天盖地的压抑感像一个玻璃杯似的密不透风地罩住了他。
他表情呆滞地和他爸对视了将近半分钟,才感觉麻木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
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他轻轻摇头:“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娄父担忧地问:“儿子,你实话告诉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毓秀垂着脑袋不说话。
“我也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你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你是拉屎还是拉尿,现在你成年了,爸爸妈妈是管不住你了,可我们还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也不能自个儿憋着呀。”娄父早已把车停在车库的停车位上,他扭过身体,语重心长地说,“而且你这样让你妈看到得有多担心?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妈考虑吧?”
话音未落,突然听得啪嗒一声。
是眼泪落在手背上的声音。
毓秀几乎把脑袋埋进衣领里,却怎么也挡不住泪水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他的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地砸到手背上。
起初他还在有意憋着,后来憋不住了,索性敞开了哭。
他哭得肩膀直抖,满脸泪痕,眼睛和耳朵都红得不像话。
“爸,我、我好像弄丢了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
第117章 现实世界
毓秀回到家后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他爸妈很是担心,却又害怕说话时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心处,因此两个人连问都不敢问一句,只能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
事实上他们确实什么事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毓秀和他那个叫江寇的同学去帝都玩了一圈,回来后整个人就不太对了。
不过暑假嘛,既没有作业又没有其他事可做,整天在卧室里躺着也没什么,专心等待开学的到来就行了。
这么想着,娄父和娄母也只能暂时逼迫自己放下心来。
其实毓秀不是故意想让他爸妈担心,他是真的不太对劲,不仅浑身无力、头晕嗜睡,而且经常做噩梦。
长时间下来,他甚至开始恐惧睡眠。
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梦到江恩临。
不同模样的江恩临,在不同的场景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漆黑的双眸宛若一道漩涡,让他深深地沉溺进去。
那些梦境太真实了。
一时间,毓秀仿佛真的回到了江桑的潜意识中一般。
毓秀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是否正常,他只能用乔医生的话来安慰自己——他在江桑的潜意识中受到太深的影响,只有时间才能治愈他。
他想他需要时间。
也许等到这个暑假过完,或者等到今年过去,这件事就会从他的记忆中淡化。
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不该被他铭记。
江桑不是江恩临。
不管他在江桑的潜意识中和江恩临如何亲密,他和江桑都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改变关系。
他们不熟。
江桑是江寇的哥哥,以前他们一家人还没搬去帝都时,毓秀经常去江家做客,几乎每次都能碰到出于各种原因在家办公的江桑。
江桑这个人很高冷,时常板着一张脸,还很容易发脾气。
哪怕毓秀和江寇规规矩矩地呆在卧室里打游戏,江桑也会突然敲门,然后指责他们的声音太大。
江家是大别墅,每个房间都很隔音。
毓秀不知道江桑的书房隔那么远是怎么被他们这边的声音吵到的,他只觉得尴尬,甚至以为江桑是不欢迎自己才故意找江寇的茬。
他的到来害得江寇三番两次地被自己哥哥指责。
久而久之,毓秀就不敢再去江寇家了。
连带着他对江桑都有点怕怕的。
毓秀始终没办法把江桑和江恩临联系起来,他们就不像是一个人,总能让毓秀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割裂感。
对的——
江桑不是江恩临。
江桑不是江恩临。
江桑不是江恩临。
毓秀不停用这句话来催眠自己。
江恩临是虚假的,江桑是现实的,半个月前的种种都只是南柯一梦。
现在梦醒了。
他也是时候让自己抽离出来了。
八月中旬的天气仍旧酷热。
金黄的阳光映着落地窗的玻璃,窗外的蝉鸣声连成一片。
毓秀在回家以来第一次穿上除睡衣之外的衣服,他的头发已经长得有些长,需要去理发店剪一下。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挂着重重的乌青,嘴唇也微微泛紫,一双眼睛无神地睁着,还挺像美剧里的行尸走肉。
毓秀把遮眼的头发捋到耳后,用冷水洗了把脸,转身走出卫生间。
刚来到客厅,就看见他妈从玄关处走过来。
娄母注意到毓秀身上的衣服,顿时又惊又喜:“毓秀,你要出去啦?”
毓秀点了点头:“妈,我出去剪个头发。”
“好好好。”娄母连忙应道,“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就在楼下。”
“好。”娄母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同学来找你了。”
娄母要把门外的人请进屋。
但门外的人没有进来的意思,只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毓秀的名字。
毓秀转头看去,正好对上江寇灿烂的笑容。
江寇对毓秀挥了挥手:“我陪你去剪头发吧,剪完后我们出去走走。”
毓秀家楼下就有理发店,给他洗完头又咔嚓几下就剪完了,全程不到十分钟。
随后他们去河边走了走。
天气很热,两个人都走出了一身的汗水。
但他们不想去阴凉的地方,可能是空调吹多了,感觉再吹下去就要吹出毛病了,还不如出点汗来得舒服。
江寇本想问毓秀过得怎么样,可一看毓秀的模样就知道答案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上个月把毓秀喊去帝都。
“我听好多同学说联系不上你,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江寇笑了笑说,“看来你还是得多休息,好好一个帅小伙都在走颓废路线了。”
毓秀笑不出来,叹了口气:“等开学就好了,到时候每天都有事情做,就不会闲下来胡思乱想了。”
江寇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报道?”
“九月一号,我们学校九月三号开学,提前两天去收拾一下。”毓秀答完,反问,“你呢?”
“我九月五号当天去,反正学校就在帝都,离我家还近。”江寇转头看向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河面,忽然感慨道,“我这次回来后,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毓秀惊讶道:“你爷爷奶奶呢?”
江寇回答:“他们也要搬去帝都了,我们全家都会留在帝都。”
江家父母和江桑两年前搬去帝都的,还在上高中的江寇和爷爷奶奶一起留了下来,直到高中毕业才把大学填到帝都。
估计是江桑出事的缘故,连不愿意离开老家的江家两个老人也不得不搬去帝都。
毓秀和江寇不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相当于从小一起长大。
突然听到这番话,他心里好像被抽出一块似的。
浓烈的不舍漫了上来。
他填的大学不在帝都,而在南方一个二线城市,如果江寇以后再也不回来的话,就意味着他们见面的机会急剧下降。
甚至有可能各自忙于生活和学业,而再也不见面。
毓秀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说道:“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好。”江寇扑哧一笑,“但也不急,我家里要整理的东西多得很,我要回来呆上一周才离开。”
傍晚,他们随便找了一家火锅店。
毓秀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出神地看着江寇吃。
他们不可避免地说起了江桑。
江寇没说江桑的现状,只是说起了以前。
“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我哥不喜欢你?”江寇一边在红汤里涮着毛肚一边问道。
“啊?”毓秀回过神来,没好意思承认,“也不能这么说……”
“那就是了?”
毓秀哭笑不得:“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嗐,这不是想替我哥说几句好话嘛。”江寇把涮好的毛肚放进碗里,一本正经地抬头看向毓秀,“其实我哥也没那么讨厌,虽然他性子古板了点、表情臭了点、底线高了点,但他还是很好说话的,你还记得我们初三那年暑假你和你爸妈吵架离家出走的事吗?就是他让我给你打电话把你喊来我家住的,你的生活用品也是他让人买的。”
毓秀凉凉开口:“两天后他又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把我抓回去了。”
“……他就是怕你爸妈担心嘛。”江寇尴尬地咳嗽了两下,又说,“还有高一那年寒假,你爸妈都出差了,你一个人在家里生了病,也是他让我去你家照顾你的,那些饭菜也不是我做的,是他做的。”
毓秀又凉凉开口:“那些饭菜根本不能吃,最后我们还是点的外卖。”
“……”江寇哑然。
不过毓秀还是很惊讶,那些饭菜居然是江桑做的?
关键是江桑又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怎么为他们做的饭菜?
江寇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为他解释道:“你生病后就躺在卧室里,也不出来,我每天都会下楼一趟,我哥把他做的饭菜送来,我再分成三顿,凉掉的话放在微波里转一会儿就行了。”
现在想来,江寇觉得他哥这种行为简直是多此一举。
而且他哥在家里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大爷,别说做饭洗碗了,连厨房门口都不会路过。
这样的人居然每天在工作之余下厨为他们做饭。
当时他感动惨了,还以为他哥担心他这个弟弟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特意每天来送温暖。
可现在想来这是哪儿哪儿不对劲。
因为他后来回家,他哥就再也没有下厨为他做过一顿饭了。
江寇摇了摇头,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继续说:“可能我哥在那段时间里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他心情不好,来找我茬时不小心连累到你。”
毓秀嗯了一声。
说到后面,江寇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为情,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么多,是我把你当朋友,我不想你因为我哥和我产生间隙,不管是以前我哥突然找茬也好,现在我哥唯独影响到你也罢,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这一点不会因为我哥的存在而变化。”
末了,他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但我哥真的没有不喜欢你。”
可惜这句话太没有说服力了。
江桑的事把毓秀扯了进来,还对毓秀的生活造成了影响。
如果他是毓秀的话,早就开始讨厌上他哥了。
毓秀看着江寇唉声叹气,便安慰道:“你别这样说,以前的事我差不多忘了,这次出事有我的问题。”
“什么?”江寇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你有什么问题?”
“我采取的方式不对。”
然而江寇依然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你采取了什么方式?”
“我……”毓秀的话刚起了个头,便猛地意识到什么。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寇看了一会儿,顿时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乔医生没把那件事告诉其他人。
这天晚上,毓秀难得睡了个好觉。
也许是昨天在外面走了太久,他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醒来时就看见江寇在他家客厅里坐着吃西瓜。
他妈对江寇的到来表现出了百分百的热情,脸上洋溢着喜气,不停招呼江寇吃这吃那。
接下来几天,江寇每天都会来他家玩。
他们要么呆在卧室里打游戏,要么出去走走逛逛,要么去商场看电影吃饭,过得非常充足。
快到八月底的时候,江寇便请搬家工人去他家收拾东西,把需要的东西收拾出来寄去帝都,剩下的扔了也可、卖了也可。
这几天毓秀和江寇一直黏在一起,自然跟着江寇回了他家。
江寇家在本市出了名的富人区,住着独栋大别墅,他的爷爷奶奶已经搬去帝都了,大别墅就这么空着,走进去都能嗅到一股寂寥的气息。
搬家工人开始忙碌起来。
江寇带着毓秀上楼,收拾房间时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卷录像带。
录像带完好保存在盒子里,一点也没有受到时间的侵蚀。
江寇拿着录像带翻来覆去地看,转头对毓秀笑道:“都什么年代了,我以前还拿录像带拍视频,太老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