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来自疯人院——by谷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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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原正好从门外进来,看到这一幕,当即心就凉了半截。
袁恒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方才离死神的距离有多么的接近,全部精力都还放在了翟斌那里。
翟斌擅长什么,他的确清楚。
一般而言,修士达到出窍期以后,就能够凝化出灵体,灵体相当于修士魂魄的半实体化,可自发吸收天地灵气为修士所用,同时也可加诸于本命法器之上,大大增强修士的实力。
但翟斌不同,他将自己的灵体,炼成了一具分丨身。
此分丨身与寻常分丨身有所不同,并没有真正的实体,但却可以随意附身到非生命体上,幻化人形。
这门功法极为精妙诡异,应用得当的话,在战场上往往会发挥出很多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也是为什么翟斌当初能在无法引灵入器,战斗力大大削弱的情况下,还能打败沧云宗出了名的剑痴裴子墨,成为第五峰长老的原因。
而如果所料无误的话,方才袁恒那一剑,劈的恐怕只是翟斌的分丨身罢了。
“我好像想起了你是谁了。”
不紧不慢地掏出剑,翟斌将袁恒的刀势化解得轻而易举。
他的剑很细很薄,带着些许的金边,仅就外表而言,颇有些“清风霁月”的君子之风,可惜,翟斌并没有将这点子清风霁月之风显露出来,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将每一招每一式都使得毒辣阴诡。
“你是当年总跟在我们身后的小屁孩。”
袁恒冷哼,脸色愈发阴沉。
知道自己猜中了的翟斌扬唇一笑。
这二人都乃刀剑一域的佼佼者,虽然袁恒修为被那禁制压制得不轻,但翟斌同样也没有引灵入器这个优势,因此袁恒虽略处下风,倒也勉强能同翟斌战个几百回合。
只是,略处下风,依然还是下风,几番战斗下来,袁恒不可避免地被翟斌逼得节节败退,招架得异常艰难。
他本就是个暴脾气,越打越是怒火攻心,偏偏这个时候,身后还有人捣乱。
时故仿佛一个没长眼的人,别人打得热火朝天,他站着一动不动,几次剑招刀势逼到眼前,他也不知道闪躲,只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眼看着翟斌的剑势余威就要伤到时故,袁恒气得跳脚,但又不得不上前,替时故挑掉了那一剑。
刀剑碰撞之声在客栈回荡。
蒙面人们显然是得了翟斌的指示,站在原地遥看着两人战斗,像极了异兽馆里看戏的观众,而袁恒,则是那个被不断戏耍玩弄的猴。
又是一击忽如其来的横劈,饶是袁恒早有反应,也不可避免地承受了这一击。
“嗤——”
那是剑锋割碎布料,进而划破皮肤的声音。
袁恒手臂的鲜血随着这一剑的划过而喷涌而出,溅红了袁恒半边的侧颜。
与此同时,也染红了时故眼前的画面。
时故一直嘟囔着的声音一顿。
“你他娘的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剑来了不知道躲吗!”
袁恒的一声爆喝在时故耳边炸响,他猛地拽过时故,低身躲过了翟斌新的一剑,而由于用力过猛,两人一同在地上滚了一圈。
“老子就知道!就知道!你们这些小白脸一个比一个废物!”
再一次狼狈地滚到地上,袁恒气得破口大骂。
时故也随着他的动作坐到了地上,闻言,一直木木愣愣的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侧头看了袁恒一眼。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但其实自时故进入客栈,到袁恒失手,再到现在,也不过过去了数十个吐息的时间,时故甚至都还没嘟囔完嘴里的话。
但现下,他停止了开口,一瞬不瞬地看着袁恒。
因为二人动作的不同,时故此刻是俯视着袁恒的,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目光低垂,落下浅浅的阴影,盖住了他那双深渊般的眼睛,让人摸不着他的情绪。
随后,时故勾唇、探头、伸手,轻轻拂掉了袁恒脸上的血珠。
素白的手指修长纤细,骨骼均匀,在猩红血液的极致对比下,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袁恒的骂声戛然而止。
这辈子没被人摸过脸的壮汉此刻仿佛被骤然掐住嗓子的公鸭,直直愣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忽然自上空劈落。
此道剑气威势极强,不知酝酿了多久,刚一成型,就散发出撼人的剑意,潮水般逼了过来,与此同时,翟斌出窍期的威压蜂拥而至,压迫着二人无法躲闪。
死亡似乎迅速逼近。
要……死了吗?
剑势袭来,袁恒心跳也随着剑势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与此同时,他也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并不畏惧死亡。
甚至,还很坦然。
只是一想到是死在翟斌这个狗东西手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罡风平地而起,带来逼人的剑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时故的手指甚至还停留在袁恒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回。
这人的手指好凉。
这是袁恒在最后一瞬唯一的想法。
他缓缓闭上了眼。
“还是……杀了吧。”
悦耳的声音响起得毫无预兆。
时故的声音很特殊,像是雨夜滴滴答答的窗台,又像是微风轻轻吹过的树叶,非常舒服,让人一听就难以忘却。
只是平时他说话的语调总是没什么起伏,也就没什么人意识到这个特点。
此时此刻,这个特性终于显露,只是在现下这个场景之下,这声音来得有些过分的突兀。
袁恒怔愣地睁开眼。
一转头,却正好对上了时故忽然绽放的笑容。
笑容很美,笑容很……疯。
若是回到四个月前,时故刚刚来到沧云宗的那一天,恐怕任谁也难以想到,这样的笑容会出现在这个慢慢吞吞,本本分分,甚至说得上懦弱乖巧的人脸上。
兴奋、疯狂、冰冷、嗜血。
格格不入,但又意外的并不违和。
“滴答——”
那是鲜血溅在了袁恒脸上。
也溅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剑招忽然停滞。
空气的流动也跟着骤然停止。
未来的很多年,在场众人恐怕都不会忘却眼前的这一幕。
——那个他们所有人都瞧不起的、肆意嘲弄的、从未尊敬过的废物长老,与他们小心翼翼伺候着的、性格暴躁的、所有人都尊称一声前辈的世外高人,正一同坐在地上。
前辈高人撑地的动作很是狼狈,鲜血与灰尘沾了满身,此刻瞳孔紧缩,神色震惊。
而废物长老笑容诡异,一手伸出,轻轻拭去了前辈高人脸上鲜血,另一手,则高高地举在一侧。
高举的手臂之间,串着一个大半修真界见了,都得紧张行礼、慎重以对的翟斌。
时间好像静止了。
从沧云宗弟子,到黑衣蒙面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不敢呼吸。
这是梦吗……
在场之人不约而同地想。
空气凝滞了足足一个吐息。
而打破这凝滞的,是胸口被整个洞穿的翟斌。
“你……”翟斌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几百年没说过话。
鲜血伴着他的开口泄洪般不断淌下,他愣愣地低下头,似乎不敢相信这血是自他身上流下。
随后,他动了。
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前辈大能,保命的手段多如牛毛,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人所杀?
翟斌是这样想的。
围观的众人也是这样想的。
可惜,他面对的,是绝对的实力差。
感受到翟斌的动作,时故轻轻地、轻轻地笑了笑。
由于位置的转移,裂开的屋顶间泄漏的月光只能照耀到时故下半张侧颜,却看不清他的眼睛。
也因此,他此刻的笑容显得异常清晰,脸上,无意中溅到的,属于翟斌的鲜血缓缓自他嘴角淌下,让他有那么一瞬,像极了自地狱中爬出的食人魔。
浅浅的梨涡伴着他的笑容展露,却并不代表着可爱,而是象征着恶魔。
时故串着翟斌的手轻轻转了转。
随后,他嘴唇微张,轻声开口。
“嘣。”
声音很小。
却仿佛一记重锤,砸得人手脚发颤。
翟斌应声破碎。
飞溅的血肉像一场带了颜色的瓢泼大雨,染红了整个客栈,也染红了所有人的衣襟。
那个高高在上的,抬手间就能翻云覆雨的青和宗执剑长老,出窍期大圆满的顶尖修士,就这样在顷刻之间覆灭。
甚至没能留下一具全尸。
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颤抖的哭声响起。
这道哭声像是打开众人僵硬不动状态的钥匙,让他们终于自呆愣的状态中惊醒,然而震惊褪去,恐惧却后知后觉地升起。
“怪、怪物!”
当第一道声音响起的时候,蒙面人那边率先破了防。
“怪物啊啊啊啊啊啊!!!!”
充满惊惧的声音带着破音和哭腔,颤抖变形,一个修为最低的蒙面人疯了般向外逃离。
这一动,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蒙面人如梦初醒,疯狂逃离。
当然,尚存一丝理智的人也不是没有,例如蒙面人中那唯一一个的元婴期修士,大声咆哮着“冷静冷静”,可惜其余人方寸已乱,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劝解,元婴期自己本来也是一样怕得不行,让其余人这么一带,脑袋一抽,也跟着一起往外逃走。
他们的选择没错,只可惜,话语却踩中了雷点。
“呵。”
短促而轻柔的笑声,好听得像只魅惑人心的妖物。
上一个这么笑的人还是片刻前才消弭于世的翟斌,但那个时候,众人也只是心中警惕,不至于丧失理性。
而这一笑,却是真真切切地让众人意识到,什么是厉鬼勾魂,什么叫无常索命。
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第二十六章
如果有人问, 地狱是什么。
那么凡是此刻在场的人,想必都会回答:地狱是那一年的青和宗外的端午,是那一晚夜色苍茫的客栈。
地上, 十几名蒙面人倒得悄无声息, 有的甚至还保持着前一刻逃跑时的表情和姿势, 下一刻, 就已然彻底失去了意识。
月光挥洒, 照在了其中一位蒙面人死不瞑目的面孔之上,黑色的纱布挡住了他的神情, 但想必纱布之下, 是一张恐惧到狰狞的脸庞。
而始作俑者时故, 从出手到一切结束, 甚至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步。
夜风呼啸而至,像极了有人呜咽的声音,仿佛天地也会害怕战栗,而时故静静地站在偌大的客栈之间,淡淡扫视着眼前的一幕。
蒙面人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流出, 汇聚在地上形成了浅浅的一滩, 不幸身亡的几个童子弟子掺杂其内,尸横遍野, 这一刻,所有人脑中只剩下了一个词汇
——尸山血海。
忽然,时故动了。
一个沧云宗弟子被直接吓跪。
那人动静不小, 但时故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兀自低下了头, 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只很好看很好看的手, 修长、细腻、白皙, 一切用来形容美的词汇用在这只手上似乎都不会显得过分。
可就是这样一只手,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一位出窍大能的胸膛,也熄灭了十数位大门派精锐修士眼中的光芒。
此时此刻,这只手完完全全被鲜血染红。
时故毫无预兆地后退了一步。
一直盯着他的众人心中一跳,仿佛也跟着他后退了一步似的。
不过这一步过后,时故却顿住了。
弟子们很是疑惑了一下。
他们躲得很远,故而看不见时故此刻的神态,离他最近的袁恒却是瞧得分明,不禁一愣。
那是个很迷茫很迷茫的表情,迷茫中还带着一丝丝惊慌和难以置信。
而后,袁恒心里升起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他是被吓着了。
这话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得笑掉大牙。
一个徒手,轻轻松松就单方面屠杀了一帮强大修士的人,被自己手上沾染着的别人的鲜血吓到了?
可袁恒莫名地就是这样感觉。
时故的嘴忽然动了动。
他应该是在呢喃,只是声音太低,以至于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清。
沧云宗的弟子们这时候稍稍冷静了一点,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有心想要听清他说话的内容,偏偏又没有一个人胆敢靠近。
我又杀人了吗?
对外界动静完全视若无睹的时故迷惑地想。
怎么……就又没控制住呢……
剧烈的疼痛仿佛要炸开时故的大脑,疼得他脸色苍白,眉头直皱。
冷汗一波又一波地流淌而出,和身上染满鲜血的衣服完全混合,时故的呼吸开始加快,沾满鲜血的右手也开始颤抖。
[你杀人了!]
[疯子!怪物!]
好吵。
时故单手捂住了头。
[我不是让你把自己锁起来吗!为什么不锁!为什么要跑出去!]
[他们打你就让他们打!你能有什么事!]
[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铺天盖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他脑海中肆意叫嚣,一阵高过一阵,时故晃了晃,一把扶住了一旁的石柱,几乎是瞬间,碎裂的声音就隐隐约约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