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来自疯人院——by谷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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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白亦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眼中却带着别样的坚毅,并对那个时候的时故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永远都不要放弃。
可谁又能想到,也就是三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坚毅的母亲, 却得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好人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他的父母,时故的父母, 甚至是范宏胤的母亲。
可是, 凭什么呢?
就因为他们的孩子和常人不一样吗?
天色依旧阴沉, 将光明压制得彻底。
郁詹抬头看天, 对淅淅沥沥降下来的雨水不躲不避,雨水打湿了他的鬓发,而那双永远充满了攻击性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
从这一天开始,时故的精神状态就渐渐不对了。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父母二人截然不同的遗言让时故整个人都割裂开来,偏偏每一次的实验与他而言都是新一轮的刺激,他在出手与不出手间反复挣扎,而每一次挣扎时,他脑海中都会回荡起白亦和时高驰死前的话语。
一开始,那声音还只是似有若无,虚无缥缈的。
渐渐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一度清晰到时故时常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梦境。
研究所里的一个常驻医生,是最先发现时故不对的。
这个医生是研究院里少有的对时故还算不错的人,时不时地还会给时故带点小孩子的吃食,不过,也仅限于此。
但白亦事件过后,时故再也没有吃过那些东西,只每日每日地坐着发呆,小孩子活泼好动的天性在他身上看不到一星半点,连神色都寡淡得厉害,仿佛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医生看得有些心酸,便多注意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注意,还真让他发现了些许异样。
——出了实验台后,时故偶尔会对着空气问话。
这时候距离白亦出事其实才过去了一个月左右,由于时故之前搞了波大的,研究所被毁了近乎一半,很多实验都做不了,而能做的那些,也都不是特别的折磨人,因此时故一直都表现得浑浑噩噩,只偶尔几次动过几次手,却也没到特别激烈的程度。
大多数人都没太在意,只将这些许异常当作是亲人去世以后的正常反应。
不过医生却始终觉得不对劲,上报了好几次,可惜都被损失惨重的鹰钩鼻不耐烦打回,而时故没有受到刺激的时候,看上去和一个正常人也并没有太多区别,渐渐的,医生自己也有一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便将这份异样暂且压在了心底。
而等到时故彻底病重爆发之际,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一天,时故疯得格外厉害。
动静之大,甚至还招来了当初那个希尔的外国人的注意,并向鹰钩鼻警告了一番,表示若是事情闹得太大上了明面,别说收尾,时故连带着整个研究所他都不一定能够保住。
鹰钩鼻这才引起重视,随后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提醒,想起来了当初那个医生。
此时已经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给偌大的研究所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
可谁又知道,这雪白外衣之下,藏着多少肮脏与黑暗。
郁詹记得,在他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一度让那些华丽而又壮观的现代科技震撼了一会,各种复杂精密的仪器看得人目不暇接。
而现在,当初那个华丽的研究所塌了大半,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院所,无数穿着统一服饰的人从里面狼狈地逃了出来,面上写满恐惧,仿佛看见了什么杀人夺命的怪物玩命般地往外逃跑。
郁詹看着这些人,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嘲讽。
成年时故在之前那一吻过后就再一次消失,郁詹知道,这是他逃避的一种表现。
而等到他什么时候能够坦然地和自己站在这里,这个幻阵,或许也就不攻自破了。
轰隆一声巨响振聋发聩,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硫磺般的火药气味,难闻得紧。
与此同时,警报声骤然停下,众人这才脱力般坐到了地上,身上却已被冷汗彻底打湿。
时故又一次被绑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绑他的位置从实验台,变成了微硬的床。
早就已经被绑习惯的时故并没有挣脱的打算,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浑浑噩噩地思考,为什么这一次躺的位置,和以前不太一样。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一个雪白的衣角。
时故认得那个衣角,那是之前给他带过零食的那位医生的大白褂。
医……生……?
他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
为了测试时故的恢复能力,每次实验过后,基本都不会有人来给他疗伤。
年幼的时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其实之前的好几次控制不住情绪,他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只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而现在……
“患者情感缺失,有中度情感性精神障碍和重度偏执型人格障碍,此外,发病之时还时常伴有幻视幻听现象,初步判断为中度精神分裂。”
医生的声音传来,时故意外地发现,他其实并不惊讶。
或者说,比起惊讶,更多的是一种悲哀与迷茫。
而下一刻,他发现,原来事情还能更糟。
医生看向鹰钩鼻,声音中带了些许迟疑:“治吗?”
鹰钩鼻沉吟了好一会儿。
今日希尔的警告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或许,他应该想个什么办法掩人耳目。
而且,时故每次发作过后的战斗力都格外强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他们研究突破的一个方向。
思及此,鹰钩鼻很快做出了决断。
“保持。”
轻而易举的两个字,决定了时故之后的命运。
床上的小时故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然而,一旁早已准备多时的研究人员熟练地给他打下了近期研发的,专门针对时故的药水。
之后,鹰钩鼻便另外再建了一个研究院。
不过设备还是那些设备,人员也还是那些人员,院子的招牌,却是有了一些改变。
却见研究院的门口,“疯人院”三个大字大得刺眼。
鹰钩鼻笑得张扬,并将之后院中一切异样都解释成病人犯病,而为了庆祝,他甚至还养了几只猴子,日日关在笼子里面,时故偶尔路过,便会对着那些猴子发呆,觉得自己和它们也没什么不同。
不、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它们,不是只疯猴。
幻境的时间流逝忽然加快起来。
而在这迅速地画面流转中,郁詹看到了时故的一次次发病,一次次逃走,又一次次绝望地被人抓回。
其中有一个画面,让郁詹久久不能释怀。
在一次送药之后,时故跪着向之前那位医生祈求,希望他可以给自己治病。
这时的时故已经十二三岁,隐隐有了些少年模样,希冀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给过他些许温暖的医生,仿佛看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医生沉默许久,到底还是拒绝了他。
那一天过后,时故变得更疯了,也变得更沉默了。
原本乌黑发亮的眸子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最后,蕴成了郁詹熟悉的,那双极黑极黑,恍若黑洞的眼。
“我是不是很没用?”
又是一次变本加厉地发病,郁詹有些不忍地叹了口气,随后,他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他抬头,却见实验楼的楼顶,不知何时,坐了个清瘦的身影。
时故的眼神有些空洞,明明是在向郁詹问话,却一直愣愣地望着天空。
郁詹见状,面色当即一紧。
他对阵法有些许了解,因此十分清楚,当被幻阵所之人出现这种神态,十之八九,是入阵之人本身,在和幻阵、和心魔抗衡。
时故到底还是那个年仅六岁,就以一人之力与整个研究院抗衡,一次又一次不断逃离的时故。
郁詹甚至觉得,若非受病情本身的影响,时故或许根本就不会被这个幻阵困住。
实验楼足足有六层之高,这样仰头说话着实有些让人疲惫,于是郁詹纵身一跃,坐到了时故身边。
有入阵之人本身的配合,想要破除心魔的难度就会小上很多,不过这也只是相对而言,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还要看郁詹自己。
于是他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水囊,递到了时故嘴边。
时故对他毫不设防,就着他的手直接就喝了一口,下一刻,被呛到连连咳嗽。
这咳嗽声淹没在远处厮杀声中毫不起眼,时故呛到脸颊发红,边咳边道:“辣。”
郁詹没想到他问也不问,直接上嘴就喝,险些笑弯了腰,不过很快,又在时故谴责的目光中收敛了笑容。
“这是酒,当然辣。”
神色一正,郁詹背手,若无其事开口,但看了眼时故,他又有些没有忍住,伸手在他发红的脸上胡乱搓了一通,于是十分喜闻乐见的,时故的脸更红了。
“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说着,声音低了下来。
“同理可得,换了任何一个人有你这番遭遇,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郁詹就着时故刚刚喝过的地方,猛地喝上了一大口。
时故觉得这酒很辣,但其实,这是魔族中为数不多的,酒性较为温和的米酒。
一口下去,胸腔立刻升温,一些憋在心头许久的话语,也就渐渐地说了出口。
“范宏胤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一些我的事情吧?”
时故一愣,郁詹却摆摆手,示意不用解释。
“不过,他肯定没说,我父母死亡真正原因。”
“我母亲的确是被九晟天尊所杀没错,但我父亲的死,归根结底,却不是因为九晟天尊,而是因为我。”
郁詹说着,忽然挽起了右手的衣袖,露出了其间,密密麻麻的禁制与封印。
“因为,我这一身的修为。”
酒劲渐渐上来,郁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悠远,他看着月光下的时故,月光下,时故微红的脸好看到不似凡尘。
郁詹一顿。
清风,月色,还有美酒。
忽略远处的惨叫,此刻的气氛,微妙得让郁詹有些恍惚。
“你知道吗?”
语调忽然一转,郁詹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闻言,时故愣愣回头,等着他的答案。
可是郁詹却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探身、勾手,一把扣住了时故的后脑,有些强势地吻了下来。
这一吻很长,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长。
时故全程没有挣扎,心跳却极快极快,一双手紧张到无处搁置,最后只能小心地放在郁詹肩上,将他肩部的布料抓得乱七八糟。
而一吻过后,时故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这感觉着实陌生,时故眼睛睁大了些许,就这么呆愣地盯着郁詹,盯得郁詹眸光又有些发暗。
随后,他顺手,抹去了时故唇上的酒液,淡淡补完了刚才的话语。
“酒要热一热才好喝。”
第七十一章
远处的喧嚣渐渐淡了, 想来是幼年时故又一次被人制伏,按照以往的经验,幻境应当要切换到下一个场景。
然而, 由于幻境的主要作用对象时故的大脑暂时死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场景却依旧还在这里, 没有半点切换的迹象。
没有闲杂人等的喧哗, 实验楼的楼顶显得异常寂静,时故看着郁詹, 觉得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但是时故现在什么也尝不出来。
心脏跳得很快, 快到时故忍不住怀疑, 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他其实见过别人接吻, 譬如白亦与时高驰,又譬如研究所里极个别的夫妻,甚至是鹰钩鼻养的那几只猴子。
可是他们的吻都很自然, 似乎并不像他这样,紧张到脑子一片混乱。
而且时故觉得,他和郁詹的关系,似乎也和那些人都不太一样。
他突然有些疑惑, 别人家的师徒,也会像他们这么温酒吗?
可是转念一想,别人家的徒弟, 貌似也不会反过来教师父东西。
他好像是个假师父。
“在想什么?”
郁詹给时故擦酒的手还放在时故嘴边没有挪开,大概是见他一直发呆, 郁詹手指轻轻在时故唇间摩挲了一下。
时故猛地一颤。
颤完,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于是慌乱地将郁詹的手抓了下来, 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你爹是因为你才去世的,为什么?”
顿了顿,时故忽然垂眸,情绪变得有些失落。
“是像我当初那样吗?”
“瞎说什么?”
手指骤然离开了时故柔软的下唇,这让郁詹有些失落,随后又听到时故的话语,他当即失笑,一把将时故的手抓到手里,又轻轻按在天台的台沿之上。
也就是幻境里的人看不见他们,否则,那些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想必会让这两个悬坐在高楼上谈情说爱的二人吓上好大一跳。
“你父亲的死,不过是一帮利欲熏心之人,为了一己贪欲作孽,跟你一点干系都没有。”
郁詹声音低沉,在夜空中飘荡,带这些安慰的味道,可时故对此却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反倒是垂下眸,一眼不发。
郁詹沉默。
他知道,这是时故的心结。
其实除了这十几年来惨无人道的折磨以外,真正困住时故的,还有他没能完成父母的遗愿,以及他觉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