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朕只想咸鱼番外篇——by栖无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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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凉,纪筝一躲。
明辞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又继续起来,更加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
纪筝终于忍不住了:“你心底就没有埋怨朕,说朕坏话?”
明辞越沉默片刻:“圣上就是圣上。”
纪筝这次听懂了,有些无奈。合着明辞越就是在消极忽视,对于小皇帝的一切任性恶行不反应不在意。他望着未来的帝王,仿佛看见了一潭温和的死水,一眼望不到底。
“知道就好。”纪筝只得又演了起来,脸色一沉,将衣袖从明辞越手中甩了出来,扬起步子昂首出了内殿。
腰痛还是没有缓解,再加上昨晚一夜在金玉软榻上翻来覆去,似乎隐隐还有加重的迹象。
这是他穿书多日以来第一次早起要上朝,为的就是证明他腰身健在,四肢健全,龙体安康,让底下蠢蠢欲动的臣子刺客们收收心思。
当暴君难,当一个妄想咸鱼的暴君更难。
纪筝精致若画的面孔一板,负手而行,步履之间绕起的微风掀动玄底金丝龙袍。
这般芝兰玉树的年轻帝王之姿惹得四下宫人都顶着僭越冒犯的风险,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只是他们看不出圣上背在身后的手还在偷偷撑着腰。
甫一开了殿门,纪筝便怔住了,扭头看着候在门边一脸谄笑的李儒海,“这是……”
面前两列一字排开,一众侍者抬着大大小小的朱漆笼箱,见着圣上开了门,纷纷抬入殿内,放了担子,打开箱盖,里面一众五花八门色彩纷呈的金贵物什现了出来。
李儒海以为圣上想听介绍,清了嗓子,“武安侯府,金蓉鹿茸一对,李丞相府,西洋人参一盒,平远相国府,延阳丹一瓶,宣将军府,虎鞭药酒一……”
“慢着。”纪筝越听心里越沉,一点点转过了头,“朕……伤着的事被你们传出宫了?”
这事说来也正常,京城哪个贵人府不买通几个宫女太监在宫里,留个眼线消息口好及时行事。不过谄媚行礼做得这么快准狠,想来也是应了原主的贪奢享乐的口味,这般的朝廷看起来是没得救了。
“那哪能呐。”李儒海一脸做好事不留名的高深笑容,“那定是各路贵人们惦记着圣上的恩典,关心着龙体康健,得了好东西便立即献给您,这般君臣之情,实是令人感慨我大燕……”
纪筝一掌拍在李儒海后腰上,“你们传的是朕腰伤着了,还是肾伤着了!”
“这……”昨夜宫人们多是吃瓜没吃全的,见着圣上又捂腰又见妃子,自行脑补,便当作小道消息飞速卖了出去。
一夜之间,圣上肾阳亏虚的消息便开满了整个大燕京城。
“好你一总管公公,朕伤着哪你看不出来吗,你们就盼着朕肾虚断后是吧!”纪筝顿了顿,找回重点厉声道,“昨夜跟子时后跟宫门外还有交集的宫人侍卫一律给朕找出来!”
他要趁此次将那些埋在眼前不疼不痒的小刺揪出来一批。
李儒海懵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往日圣上不是挺喜欢收礼物的吗。
“既然你们都说朕身体不好,那这早朝谁爱去谁去吧,朕歇着了!”天子飞起一脚踹上门,门框直直磕在李公公鼻梁上。
还演什么演!亏着他还勤勤恳恳伪装好了要早起上班,谁知这满朝廷都替他找好理由,请好了病假。
纪筝生气之余又佛了下来,咸得安详,事实证明他没那本事智斗心机,防患未然,还是放松心情,躺平享受比较好。
明辞越也被天子一齐关到了门外,他望着殿门顿了顿,不禁勾了下唇。
圣上怎么可能突然变性,主动早起上朝,果真还是他多虑了。
韩城就站在不远处,一身低调的侍卫装束,璟王府这次自然也有送礼,是他负责押送进来的。
韩城快步迎了上来,满脸心忧:“殿下,昨夜……”
“昨夜是你们安插在延福殿外?”明辞越瞥了他一眼,先声问道。
韩城点头以应,“昨夜是多好的时机,恰逢他又娇气生了病。”
娇气生了病?明辞越突然回想起那截细弱的腰,皱起了眉,话语中没了平日的温润,“不是时候,下次没我命令,妄行者除。”
韩城还是不放心:“那小皇帝性子顽劣,将您留在宫中有意羞辱,他没对您做什么吧,我们守在宫外想着应和着您,若是当真,我们一定……”
这不是明辞越第一次被天子留在宫中伺候更衣,上一次还是天子的登基大典之日。
那日他的手太凉,寒着了龙体,圣上瞬时变了脸色,掐着他的下颌。
“皇叔就跪在后殿吧,跪到大典结束为止,朕的加冕之礼不需要你,朝廷也不需要你。”
天子的手腕是那么纤细白嫩,落在他手心里,仿佛一折就断,那是明辞越第一次悖了心中伦德,动了杀心。
可今日的圣上是怎么了,明明还是熟悉的那般乖戾嚣张,却又只是出声问他,问他心中有没有怨恨?
“殿下?”韩城看他走神便出声唤道,“皇帝是不是又对您……”
“没有。”明辞越摇了摇头。
那般白弱漂亮的身子又能对他做什么呢?他想。
不过是羞赧得连起夜也不愿叫他服侍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小圣上再喊没了不要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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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闭了殿门,屋内不透风,满屋子名贵药材的苦涩呛味弥散开来。
纪筝抽了抽鼻子,倒觉得熟悉怀念极了。他穿书前的生前最后日子里便是被这种中药味团团包围,药当然不可能有这般的珍贵,只是靠着普通土方多吊几天命。
宣将军送的虎鞭酒,昏黄液体中浸透了的不明物体,武安侯府的鹿茸旁还配了瓶冷置的殷红色鹿血……纪筝瞥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连忙扣上了箱盖。
穿书没几天,就达成了被全天下认为耽于美色,肾虚无能的成就。
纪筝叹了口气,他真的在塑造暴君人设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他又拿起延福丹凝视了半晌。四下望去又没人,纪筝果断取出一丸点在舌尖。
是甜的!这药的外衣果真是甜的。
纪筝简直要感动到落泪,自从穿书以来,为了模仿好原主,连口味也不得不吃的又辣又咸。他某天多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冰糖雪梨汤,立刻就受到了四方而来的目光,宫人们又是惊愕又是好奇。
从那起纪筝再也不敢碰甜食了。
今日这延阳丹,纪筝忍不住又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贴身保管,只吃外衣不咽下去,大约不会发作什么药性吧。
还有一精致的檀木小盒,隐匿在众大块头之间,不显眼极了。
纪筝好奇地打开来,里面立即吐露出金灿灿的锦卷,摊开来约能仅两米,锦卷之上,锋利漂亮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叠下了半部静心经。
末了还另附纸张叮嘱道:“望圣上静心修身,虔诚抄经礼佛,则长期缠体之病魔被除计日可待也。”
小盒的最底层还有另一份空白锦卷以及独特气味的墨水,这便算作灵苍寺送来的关爱肾虚皇帝的赠礼了。
灵苍寺是皇家寺庙,这一看就是首座高僧玄迁的手笔。
玄迁,明辞越的心灵导师,每次出征以及凯旋定去寺庙与其相对静坐,不过也是后期爱而不得黑化最严重的反派。
这人不提也罢,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纪筝回想了下他在原书中的可怖戏份,立刻双手合十冲着锦盒一拜,将它远远丢去了柜子深处。
“圣上?”李儒海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凑在门缝里小声唤道,“顾小公子让我给您带话说是想见您呢,说是您许久没开经筵讲席了,他甚为想念……”
“小公子什么小公子!”纪筝厉声道,“朕身体抱恙谁也不见!”
圣上不是一直闲来便愿与顾小公子饮酒赏画,寻欢作乐,这又是怎么了?
李儒海一再触犯逆鳞,越发摸不着头脑。
纪筝十分珍惜这被传肾虚,忍辱负重换来的假期,当然要拒绝一切来客,做回他安逸的咸鱼,而传人侍寝更是要全部免掉。于是宫中上下越发谣传,天子乃是不能人事,自卑懊恼出了心理毛病。
这几日里,御膳房想尽了法子讨天子欢心,肚儿辣羹,辣酒蹄酥肉,五珍辣脍,辣炒白腰子都来了个遍。可是每日佳肴怎么盛进去,就怎么端出来,圣上连最爱的蜀地辣菜都不肯多碰一下了。
“唔。”纪筝顺了顺肚子,咽回去一个及其破坏形象的饱嗝,又不甘心地填进去最后一口薏仁甜粥。
他餍足地看了眼碗底,待注视到四周飘过来的目光,又缓声叮嘱道:“你们忙你们的,朕就看看那味丹药做没做,不说话。”
不一会儿,“麻利点做事,朕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来催促一下朕定的那味药。”
又一会儿,“朕的那味药开始做了吧?就随口一提,你们放松点别太在意。”
这是延福殿后面不远处的太医院,每日午后纪筝趁着李儒海去内务府监班的时候,带着一两个小侍从,溜来太医院开小灶加当监工。
天子虽然体型瘦小,坐在太医院正堂的角落里小小一个,不占位置,但奈何存在感太高,来来往往的医士仆从心惊胆战,接二连三躬身行礼,连取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对了,这里可有枸杞和炒枣片?”纪筝叫住了经过的老太医。
老太医心下一惊:“圣上要这物可是?”
“当然是补阴养气啊,殿中的那些个药材虽贵,却无一物合用。”纪筝饭后懒散道,“朕瞧着自己是阴虚体热,拿枸杞炒枣片泡水,再加些冰糖,最合适了。”
老太医缓缓抬头望向天子,眼神复杂而情绪愈发激动。圣上确是脾气暴戾,气血不顺,但他当初备好的枸杞茶,圣上刚闻了一下就连杯带人给丢出了宫,如今如何就开了窍。
圣上长大了,学会照顾自己了。
“圣上……”老太医声线都在抖,“圣上对养生益寿很有了解啊。”
纪筝拿捏着人设,乜他一眼:“哦,我只是听说枸杞泡水可以延阳助兴,最利于榻上寻乐子。”
老太医:“……”
当他没说。
老太医遣人去取药材,纪筝饭后散步,不惊扰忙碌中的众人,独自绕去了后院寻那个给他开过药的小医士。
小医士正站在药库背阴处,蹲着手里握着一团白色的物什。
“藏了什么?”纪筝忽地出声。
小医士的动作猛然呆滞,回头望见了小天子,表情飞速变化,笑得比哭还难看。
天子暴戾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小医士连步退到了墙根下,手里的东西拼命往胸前护,“没,没有。”
“啾”地一声熟悉鸣叫。
纪筝心里乐了,没想到又在这里见着明辞越的鸟。
那日“鸟尸”太过稀罕,无人敢扔,就被小医士钻了空子带回去好生看护,假死药药性过去后便已苏醒,这几日里养得越发皮光水润,叫声响亮。
“在你眼里朕就是个闲来无事虐鸟的?”纪筝引着鸟在指尖上嬉戏。
“可圣上不是说玩腻了,不禁玩……”小医士战战兢兢。
纪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一看就是没看过话本的单纯孩子,主角的鸟怎么可以玩腻了呢,那必定是要好生供养起来的。
“圣……”小医士刚想要再说什么,忽然便被天子捂住了嘴,拖拽着他靠墙根蹲下。
药库内传来了一远一近两种交叠在一起的脚步声,丁零当啷的药罐碰撞翻找之声。
从窗口向内望去,一个太医服饰,一个内侍服饰的背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那名内侍的身形将裁剪窄瘦的灰色内侍服撑的鼓鼓囊囊的,宽阔的肩膀几欲突破而出,显得可笑而又古怪极了。
小医士不知道一个太医和一个太监有什么好看的,抬头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天子,立刻就被狠厉地瞪了回来,那目光内似乎不只是平日的惯常的恐吓,还有……深深的不安与恐惧。
纪筝猜到了什么。
内里两人手上忙活个不停,太医从药架上取下了什么,太监又从腰间拿出了什么。
两人终于出了声,压抑在杂乱噪音之中的低低的气声。
“这是他方才临时提出要的,还没有人来得及检查,过会儿就要送过去了。”
太监点了点头,伸手就要过去,却突然被太医拦住了手。
“你确定,这是大人的安排?”
太监想也未想直接道:“当然,大人夙兴夜寐,为国事操碎了心,被赐个微职替他鞍前马后巡逻保卫也就罢了,那日他竟然就因为大人按摩力度不合他心意,当着众人的面,将大人留在外殿草席上守夜!”
“大人那般清雅俊逸之人,这事传得满宫皆知,毁了大人的名声清誉,可让大人今后如何过活。”
这些话不仅说给了那太医,也一个字一个字顺风飘到了纪筝的耳畔,听得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毁了皇叔清誉?他真的好像调戏良家少男,事后不负责的渣男哦……
太医还是迟疑,不肯收回手,吞吞吐吐道:“只是守夜,其实禁军侍卫本就也,其实……”
太监顿了顿,立刻又加重声音,“何止是守夜,那狗皇帝还半夜非要起夜,逼着大人给他端夜壶!”
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