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朕只想咸鱼番外篇——by栖无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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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复的回城令?”纪筝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朕不知。”
他没抬头,目光依然垂落在城内的民众身上。
那守城老兵的脸一下有点挂不住了,“回城令啊,先是得了捷报军书,再批复回城令,您不批复,这璟王殿下怎么能够带兵入关归京?那我们这收到的您的手谕又是什么?”
“……捷报军书?”有这个东西么?
这时纪筝的目光猛然抓住了,那冲在最前,最靠近城门的布衣怀中揣着的是什么。那几人头戴斗笠,手中隐约交接,在土灰色麻衣之中,明黄黄反光夺目的锦帛布脚分明就是一件龙袍。
一件龙袍!
他们在数万躁动民众中显得沉寂异常,静默不发,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有一人得了感应似地,缓缓抬起头,逆着光线,眯着眼找准纪筝的位置,摘了斗笠,凝望着他,在笑。
“顾丛云。”
那张脸上斑驳着的数道疤痕,犹如地底岩浆下爬出来的生物表皮,又好似绘制而成的诡术图腾。
纪筝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这张脸,根本无法将其与曾经的京城武安侯家,春风得意的顾三小爷相联系,只是嘴巴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太熟悉了。曾经除了明辞越,便是这人鞍前马后,伴他左右。
城脚底下的沸腾人声之中,顾丛云又像是听见了他的唤,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人群,一步步登梯,往城墙上而来。
他要干什么?他干了什么?
纪筝的目光飞速在城内城外之间来回逡巡。
如果当真有捷报军书这个东西,先他一步抵达京中,却又消失不见,那一定是落到了顾丛云手里。
如果百姓是受人鼓动,迎大帅归京,禁军是受人安排,逮捕叛贼,那一定是已先得到了凯旋时日的消息。
如果明辞越此刻出现在城门外,底下民众高呼璟王殿下千岁,大帅千岁,有人趁乱将龙袍一抛……
不对,书中主角夺位那幕不是这么演的,眼下周围禁军围困,正是守株待兔之时。
“圣上。”
纪筝瞳孔收缩,猛地回头,冷汗在底下湿了半件衫。
顾丛云的面容又隐去了面纱之下,“今天怎么穿了红色的衣裳,你皮肤白,远远看好生漂亮。”他微微眯眼,又凑近了半步,赞叹道:“这上面还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样呢,喜庆吉祥,当真是应景。”
“可惜我再穿不了红了。”他略带遗憾地说道,一双烧伤痕迹累累的手从袖子下伸出来,在日光下促狭地搓了搓,转而又没入布衣深处。
“没关系,要不将天子朝服的礼制改成红色吧,好看。”
纪筝没有应话,因为城外天际线处已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兵马,马蹄轻快而又迅捷地朝城门方向赶来。
守城将领观望片刻,脸上浮现笑容,向下高呼,“大帅归京,快启城门!”
随着几声低沉的鼓点声,城门吱呀刺啦地被拉起,民众爆发出一阵欢呼,禁军也即刻压制了上来,灰色黑色水乳交融在了一起。
“以后都穿红色吧,天天穿,夜夜穿。”顾丛云轻轻道,“穿给我看。”
“慢着!”纪筝猛地揪起那老兵的衣领,“速速关城门,没有朕的命令,不准擅开!”
老兵瞬间慌了主意,抖着嘴唇,却又听面前那红装玉面的少年天子高声喝道,“所有守城将士听令,上城墙烽台,拉弓瞄准!”
作者有话要说: 严肃声明,这章里【dong口阳.春浅复深,一倒一颠眠不得】等句摘自古代某诗词,作者清水纯情小写手,看不懂这么多(狗头
迟到的祝福春节快乐,新的一年万事顺遂,做人不缺爱,转发全中奖!!!终于码完这章才敢来跟大家拜年,抹眼泪……T^T
第57章
弓箭对准的是下方万千戴功而归的士兵, 是城中千万百姓家中远征的游子,甚至是不少守城兵的兄长,友人, 同伍。更重要的是,明辞越还在下面,那是京城无数人心中唯一的主帅, 是战争的终结者,是被神化了的存在。
城中骚乱一阵更胜一阵。
不少弓箭手的指尖发了麻,手心出了汗, 耳朵却仍然支着, 恐惧着下一步的命令。
弓箭之下, 不讲情谊,不分贵贱,只有敌我。城外之人再近半步便是雷池。
那守城的老将四望茫茫慌了神, 顾丛云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唯有纪筝始终背对城外,看也不看一眼。
老将想上前, 顾丛云先一步替他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放明辞越的队伍入城?”
“为什么不放他们入城, 说啊!”他的脚步逼近上来,脚尖对着脚尖, 面贴着面,在咫尺之间瞠目以对。
相隔的一层黑纱在此刻变得无用极了。纪筝动了动眼珠,突然分了神,默默地去想是那场大火烧得这人面目全非,瞳孔浑浊么,他突然有些记不得武安侯府顾三少原来的模样了。
其实顾三是为他牵过马的, 其实顾三是为他斟过酒的,其实顾三是为他守过夜的,其实——
“其实不必如此,大燕这么大,朕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送你离开京城……”
“我不!”顾丛云吼破了嗓子,跌跌撞撞地揪过纪筝红衣领间那只金丝绣作的尾鸳,把他强行拽到城墙垛的缝隙间,逼着他往下看,“你忍心吗?”
“你忍心吗?”少年涨红了脖子,从背后贴过来,在他的耳边断断续续低语,咬牙切齿,“好好看着,再看他一眼吧,那是你得叫一声叔父的人,是你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德背理,不知礼义廉耻都要一响贪焕的人,你们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愚弄,苟且,荒唐!谁会想到金碧辉煌,至尊独绝的龙椅上并坐着的竟有两个男人,一个君,一个臣,一个长叔,一个贤侄!”
“怎么样,还忍心将他挡在城外吗?”顾丛云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一字一顿,“圣上被自己叔父伺候得还舒畅吗?”
纪筝张了张嘴,又闭住了,微微动了动头,沉默片刻还是回答道:“还可以。”
顾丛云恼羞成怒,脸上腾然变成了绛红色,猛地抓住了他的后脖颈,压着声音吼道:“那就放他进来,他是战胜归来,他是众望所归!你还没看出来吗?今日不放他进来,你就是昏君,你就得死在这,遗臭万年,尸骨不安!”
“朕本昏君,昏庸无能。”纪筝默默叹了口气,揉揉眉心,“是谁跟你们说我喜欢做皇帝的。”
不知这话怎的踩到了顾丛云的尾巴,他猛地憋了一口气,突然嚎啕撕裂而出,双手无助地轮番捶墙,捶在纪筝的两侧,捶得血肉模糊,“我不管,我他妈就要你做皇帝,我就要让你做明君,是我让你名垂千古,百世无忧的,是我!”
突然一阵群马嘶鸣声划破天空,压盖住二人声音——
城门底下突然形势大变,一小部分人马不知怎得再待不住,先行冲上阵来。远望而去,只可依稀辨出领头的宣驰风宣将军,那猛汉高挥着马鞭,大张着口,一张一合,驾一匹红棕马,领众人毫无阻碍,势如破竹。
天空是明晃晃的晴,蒸透了沙尘,稀释了空气,连城墙砖瓦和大地都要干得豁裂大口。
离近了,纪筝听清了,城墙上众人皆听清了,那是众万将士撕破血肉发出的聩喊,“我为圣上战西疆,圣上叫我得胜归,许我长安居!”
“我为圣上战西疆——”
“圣上叫我得胜归,许我长安居!”
“圣上只要赢,不要输!”
明明是是透破阴云的晴空,日头忽然显得有些刺眼,纪筝好似看到一道惊雷闪过,那些扑面而来的将士以及砂石、呐喊声被拖拽得很长很长,他的动作也变得很慢很慢,明明是想要出手拦过身边最近一支的弓箭。
下一瞬那些箭簇从他指尖溜走,刺破长空,如雨点般簌簌而下。
一场城门之前,声势浩大的箭雨尽数洒在了戍边多年,得胜而归的将士周遭,他们像是毫无防备,来不及躲避,根本没想到这些箭会出自同胞之手,真的冲他们而来。有些战马折了前肢将人甩落而出,有些则被穿透了甲缝,擦伤了臂膀。
“停下——”第一箭后,换箭搭弓,箭雨骤停,底下人马也跌滚着停住了脚,陷入僵持。
纪筝其实看得到,明辞越就紧随在他们之后,扬鞭绊住了宣驰风的马腿,让他在箭阵前就已跌落翻滚下马。
“停下,都停下!”他大呼,一手揪过了身侧弓箭手的脖领,“我让你放箭了吗?让你放了吗!谁先放的箭,谁第一个放的箭!”
那人哆哆嗦嗦颤抖失语,“是他们先、先说……攻城只要……不要输……”
纪筝气得红眼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声啐了一口,甩开那人,负手走到城垛边往下张望。
顾丛云则微微回神,抿唇看了眼圣上的背影,冷笑了一下,转身招来一旁的那老将,指了指远处,低声让他吩咐下去,把后背的箭筒都丢到一边,可以搭弓瞄准,但绝不能再轻举妄动。
他今日要的是明辞越身败名裂,他要的可不是这个。
顾丛云又踱步晃去圣上身后,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前人的颤.抖,乱了阵脚的彷徨焦急,自责自怨。
他想碰碰他的发,又茫茫收回丑陋的手。
最后伸去乌发之下,贴近那里冰凉的后颈肌肤,慢慢地摩挲。
“可以了么?”他微微矮身,“可以了吧,该放他们进来了吧。”
“去给皇叔开门,乖。”他咬着耳朵,带着笑,“给咱们叔父开门,让他进来。”
底下都备好了一切,带兵闯城,被披皇袍,明辞越就是那功高震主,狼子野心,谋权篡位继而被当场拿下的大燕朝第一人,什么璟王殿下什么战神大帅,他就是个遗臭万年的阶下囚——最适合他的结局。
顾丛云没有得到回复,他只是痴恋地,呆呆地凝望着那片柔顺的发,继而目光跳跃而过,落到了城墙之下,一个黑色的小点往这边挪动了一下。
顾丛云的笑凝固住。
明辞越只身一个,再一次踏入箭雨射程之内,他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双手,四下弓箭猛然紧绷,空气中火花微爆之声几乎可闻。
可他只是为了展示手中空无一物,红缨长枪和玄铁雁翎刀都早就被抛之身后,他一边缓慢往前走一边卸下贴身的短刀,匕首,继而便是盔甲。
忠于职守的守城本能让众人都绷紧了神经,此刻攻城者可是明辞越,那即便他赤手空拳而来也足以叫所有人胆寒心颤。
顾丛云也本能地紧绷了起来,手下从摩挲变成了捏拿。
在纪筝的视线里,明辞越已经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他失措焦急地去捕捉皇叔的视线,眼珠在乱转之时终于寻了个四目相对,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不要进城,不要过来,不要……】
【如果你真的能听见,哪怕,哪怕能听见一点点,不,要,过,来……】
明辞越冲他笑了笑,回应似地放缓脚步。
“看什么呢!”顾丛云猛地攫住他的后颈肉,逼着他把头抬高,“他现在可是没穿盔甲,已经快走到城门下了,快着点!给他选个结局!是当个箭靶子暴尸城外,还是潇潇洒洒地带兵入城,身披皇袍被捉,当牺牲品还是当枭雄,你说的算,别让你皇叔死不瞑目!”
纪筝猛地一吸气,腰间的肌肉绷紧了,他突然发觉不知何时,一种尖锐的触感借着嫁衣的遮掩已经贴近了他的后腰,如毒蛇吐信般。
他没说话,猛地一下反碰向那尖锐!
顾丛云吓了一跳,反应迅速霎时往后一收,愕然惊出一身冷汗,“我让你选!选啊!”他几近崩溃地贴着纪筝的脸侧嘶吼,咆哮,咬牙切齿,“为什么不选啊!为了他就这么皇位都不要了,命都不要了吗?!”
这一声立刻引起了守城兵的注意,方才见这人靠得这么近圣上也没反应,他们只当这人是个伪装打扮的贴身暗卫,此刻一瞬间,所有箭头调转了方向,从四面八方将他二人包围。
顾丛云在啜泣,哭花了脸,哭湿了帽纱,哭得悲痛而狼狈,却又只像个学堂归来被严父训斥笞打的小少爷,无助又无害。这让周围人皆立在原地,不敢上前,连带着城墙下的明辞越也闻声抬起头,停住了步子。
顾丛云置若罔闻,对周围箭阵毫无察觉一般,只紧紧从背后搂住他的小圣上,死死搂紧,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继而又将头埋进身前人的颈窝,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而这相拥的两具身体之间,还竖着那柄短剑,一刃朝他,一刃朝圣上。
周遭的弓箭手一时根本无处瞄准,距离这么近,只怕一箭要将圣上同这歹人钉穿在一起。
半晌。
纪筝伸手拍了拍脸侧那颗低垂的头顶,“顾丛云。”
顾丛云猛地抬起头来,几乎是一瞬间就破涕而笑,“在,我在。”
他将脸挨过来,紧紧贴过来,继而又紧张起来,“你生气了吗,圣上生我气了吗?”
“没有。”纪筝淡淡道。
“要不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吻我一下吧,就一下,一下我就放过明辞越。”顾丛云阖起眼,泪在眼角坠成线地淌,嘴唇在纪筝的颈侧缠绵乱蹭,哑着声音低喃,“过来……过来,吻我。”
纪筝始终没有动,连头都未曾回过一下。
“那我吻你吧,我来,我来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