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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他想开了——by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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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有人敲响了门。
  高管事倏地抬头,薛放离仍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并不好奇来者是谁,直到一道模糊的声音传来。
  “……王爷。”
  薛放离掀起了殷红的唇,颇为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我的小菩萨果然又来救苦救难了。”
  高管事不敢接话,只垂着手侍立在原地。
  “王爷?”
  门外,江倦又唤了一声。
  他没法下地,所以只好再拜托侍卫送自己过来,江倦也很绝望,他只想摊开做一张无忧无虑的咸鱼饼,可是又实在担心。
  江倦想开了。
  毕竟王爷对他好,他的临终关怀用心点也合情合理。一时的营业,一辈子的快乐,值了。
  “咯吱”一声,高管事开了门,江倦都顾不上跟他打招呼,只拧着眉问薛放离:“王爷,你怎么了?”
  薛放离抬眼望他。
  少年皮肤很白,是一种孱弱的、几近透明的白皙,他的睫毛在眼底打出黯淡的光影,与一片淡淡的鸦青交织,倦意一览无余。
  他与薛放离对视,担忧、不安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少年为他而来。
  少年满眼都是他。
  不得不说,这一刻,薛放离是享受的。
  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神色如常道:“你不是要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顿了一下,薛放离似乎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问:“是我让人去要香囊,吵醒你了?”
  “不是,我还没睡,”江倦摇头,拧起眉心问他,“你要香囊做什么?”
  “老毛病犯了,”薛放离轻描淡写道,“你那香囊味道清爽,本想压一压味道。”
  老毛病?
  是咳血吗?
  江倦正想着,薛放离倏地轻咳起来,他咳得颇急,苍白的指间渗出了猩红的血迹。
  江倦吓了一跳,“王爷……”
  薛放离双目轻阖,口吻平平道:“没事。”
  他这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江倦不放心地说:“好多血啊,你让孙太医来看看吧。”
  “没必要,”薛放离道,“看与不看,都一样。”
  江倦坚持道:“有必要。”
  “若是还咳,再让孙太医过来也不迟,”薛放离垂下眼皮,“香囊没有就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
  江倦怎么听都觉得他在搪塞自己,他犹豫了一下,来都来了,就问薛放离:“我可以不回去吗?你给我分一点床位。”
  “你睡觉又不许有人守着,万一你再咳血,我也能发现。”
  薛放离闻言,没有立刻回答,江倦又说:“一点就够了,我不会占太多……睡在榻上真的不舒服。”
  过了许久,咬破的舌尖轻轻抵在上颌处,薛放离缓缓地笑了,状似无奈道:“随你。”
  他说过许多遍,他不是什么好人,可少年不信,那么他只好扮作一个好人。
  实际上,他恶劣、毫无耐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并不咳血,唯一的病——疯病,只有少年可解。但薛放离并不介意让少年误会下去。
  就这样同情着他吧。
  是少年自己要心软,也是少年自己要救苦救难。
  永宁殿。
  薛从筠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夏公公招呼着人搬来几个箱子,又挨个打开,谄笑着对薛从筠说:“主子,这些怎么样?”
  薛从筠扫了一眼,“不行。”
  夏公公一愣,举起一只粉荷杯,“主子,这个也不行吗?”
  “说了不行,”薛从筠不耐烦道,“这又不是多稀罕的玩意儿,你就不能挑点乡巴佬没见过的东西吗?”
  自打上回在宫里蹲到江倦,薛从筠就气不顺得很,他既然瞧不上这蚌雀,薛从筠就非得找出几样宝贝,给江倦这乡巴佬开开眼界。
  夏公公想了想,问他:“主子,上回太后娘娘赏您的珊瑚树如何?”
  薛从筠不屑道:“珊瑚谁没见过啊。”
  夏公公:“那……您从陛下那儿讨的金镶玉碗呢?”
  薛从筠:“不行!”
  薛从筠瞪他,“我库房里有这么多东西,你就想不起来几个有意思的?”
  “有倒是有,”夏公公迟疑道,“主子,您有对金蝉玉叶,还有只翡翠孔雀,这两样奴才就觉得不错,不过……”
  夏公公一说,薛从筠也想起它们来了,立刻拍板道:“就它们。快,给我找出来,明儿个一早我就去给那乡巴佬开开眼!”
  夏公公听了却一动也不动,薛从筠催促他:“你快去啊,磨蹭什么?”
  夏公公只好提醒道:“主子,您忘了吗?二公子马上就要生辰了,这不是您特地留着给他做贺礼的吗?”
  薛从筠还真给忘了,他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夏公公是真的冤,但他也只能认了,“奴才再去库房找找还有没有差不多的?”
  江念生辰,薛从筠自然准备的都是顶好的宝贝,他思来想去,还是说:“算了,离念哥生辰还有一个月,先放放吧,你去把金蝉玉叶和翡翠孔雀给我取出来。”
  天大地大,他得先让那乡巴佬服气再说。
  他这该死的胜负欲!


第17章 想做咸鱼第17天
  江倦要留宿,薛放离也应允了,丫鬟们便连忙整理床铺,又加了一个枕头。
  “都下去吧。”
  整理得差不多了,薛放离如往常一样,撤下了所有人,她们纷纷离开,倒是兰亭犹豫不决道:“公子,你还要上药,奴婢……”
  “我自己来吧,”江倦说,“你照顾了我一天,今天不用管我了。”
  “可是……”
  兰亭习惯了住在偏房照顾江倦,她还要说什么,高管事忙打断道:“王妃自有人照顾,你就听王妃的吧。”
  兰亭只好作罢。
  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毕竟江倦有些先天不良,兰亭谨慎地说:“公子,你若是有不舒服,千万别强撑着。”
  江倦点点头,兰亭这才与高管事他们一同退下。
  兰亭提醒了江倦,他的脚还得上药,江倦小心地解开纱布,还好伤口不深,现在已经结了疤。
  怎么就一脚踩上了琉璃碎片,江倦叹了口气,“我好倒霉。”
  薛放离扫了一眼,少年脚心白嫩,偏偏多了几道深色的疤,他说:“下次小心一点。”
  江倦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没多久,江倦的药被人送来。淡粉色的指尖浸润,他轻轻地往脚上涂药油,因为疼,江倦涂得很潦草,多碰一下都不肯。
  他涂得快收工也快,刚要放下脚,脚踝倏地被握住,江倦一怔,“王爷?”
  薛放离平静地说:“好好涂。”
  江倦无辜地望他,“我有好好涂呀,已经弄完了。”
  薛放离瞥他一眼,手还握着江倦的脚踝没松开,另一只手的指尖则触上江倦的脚心,将那没涂开的药油化开。
  他力道放得很轻,可是太轻了,江倦只觉得痒,珠玉似的浑圆脚趾蜷起,还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江倦轻轻吸气,“别……”
  薛放离动作一顿。
  他掀起眼帘,江倦正咬着下唇——太痒了,他忍着不动好难受,手指也无意识地攥紧了榻下的软垫,指节微微泛着白,与深色的软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倦眼神湿漉漉地看着薛放离。
  薛放离握着他脚踝的手忽地失了轻重,江倦又吸了口气,“好疼。”
  薛放离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松开江倦的脚踝,江倦也趁机缩回脚。
  他痒怕了,干脆背过身去,如临大敌道:“我自己来,这次我好好涂。”
  江倦来时,头发只用了一根绸缎束着,现在全然散开了,他的颈间、肩膀下,尽是乌黑的发,散发着淡淡的栀子香,与那股药草味合在一起。
  薛放离厌恶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可偏偏放在江倦身上,他却并不厌恶。
  “你的头发是用手炉烘干的?”
  “嗯,晾干太久了,兰亭怕我着凉。”
  江倦低着头,真的有在认真上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回过身,向薛放离伸出两只手,“全是药。”
  薛放离击了几下掌,很快就有丫鬟端着清水走入,清洗干净以后,江倦想了一下,问薛放离:“要不要喊个人进来帮忙?”
  薛放离:“嗯?”
  “这里,”江倦一只手指着软榻,另一只手又伸长了指向床,“到这里,这么远,我走不过去,你身体这么差,应该也捞不动我。”
  薛放离:“……”
  他俯下身,直接把江倦揽进怀里抱起来,走了过去。
  江倦眨眨眼睛,欲言又止,“你……”
  薛放离似笑非笑道:“本王身体再怎么差,这么远的距离,也还是抱得动你的。”
  有几个字眼他咬得很重,江倦一听,忍不住反思自己,他应该表达得委婉一点,这样太伤人自尊了,王爷就算真的不行,也得硬撑着说行。
  江倦用力点头,真诚地说:“嗯嗯,王爷你可以的。”
  薛放离:“……”
  江倦行动不便,上了床就自觉地爬在内侧。
  他几乎没跟人同过床,躺好以后,颇有些束手束脚,不太敢乱动,薛放离伸手撤下帐子,淡淡地说:“睡吧。”
  江倦没说话,他背对着薛放离侧躺着。明明没上床之前困得不得了,结果沾上床了反而又睡不着,江倦在枕头上蹭了蹭,铺开的头发被他压在了身下。
  有只手探入他的后颈,薛放离把江倦的长发抽出,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有小字。”
  “有的,”江倦回答,“江懒。”
  说完,他一下转过身,郁闷地说:“你不许笑。我妈——我娘当时要是给我取江勤,说不定我现在就很好动了。”
  薛放离本来没想笑,见他这样,反而有些想笑了,他掀起唇角。
  没有讥讽,更不是平日冷漠的笑,只是他想笑了。
  薛放离其实生得颇是艳丽,艳到几近锐利,此刻他神色缓和下来,当真是一片光风霁月、芝兰玉树。
  江倦看看他,觉得还挺赏心悦目的,便很大方地说:“算了,你想笑就笑吧。”
  过了一会儿,江倦又问他:“你有小字吗?”
  薛放离仍是笑着,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一片凉薄。许久,他才颇为遗憾地回答:“没有。”
  顿了一下,薛放离垂下眼,漫不经心地说:“我与你讲个故事,你可要听?”
  反正睡不着,江倦点了点头,对古代睡前故事抱以极大的好奇,“好啊。”
  薛放离微微一笑,“曾有一家女儿,前半生平顺安稳,父母疼她宠她,夫家敬她护她。”
  “然后呢?”
  “然后……”
  薛放离双目轻阖,他毫无预兆地想起一个极为平静的夜晚。那一晚,女人没有发疯,只是伏在案前痛哭。
  她的双肩剧烈颤抖,眼泪浸湿了全部的纸张,女人吃吃地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必有烧手之患。”
  薛放离放在江倦后颈处的手倏地一动,好似烫着了一般。
  江倦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下文,他又问了一遍,“王爷,然后呢?”
  薛放离掀起眼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江倦看,眼神无波无澜,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他留下少年,只是想留下他,与爱欲无关。
  他也没有爱欲,他只有无尽的憎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终于开了口,他语气平平道:“没有然后了,你该睡了。”
  江倦:“……”
  算了,不讲就不讲吧,万一是什么痴男怨女的故事,他大概会气到睡不着觉。
  江倦安慰好自己,扭过头开始酝酿睡意了。很快,他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江倦一觉睡到了隔天早上。
  睡少了头疼,睡太久了也不舒服,江倦刚捂着额头坐起来,兰亭就拉开了帐子。
  “公子,你醒啦。”
  “嗯。”
  江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床上只有他一人,便问兰亭:“王爷呢?”
  “奴婢来时王爷已经不在了。”
  江倦“哦”了一声,兰亭正要问他用不用膳,高管事听见声音,也敲开了门,“王妃,六皇子来了,等了您好一会儿。”
  江倦一愣,“六皇子?”
  高管事笑呵呵地说:“他说要给您看个宝贝。”
  江倦:“……”
  他不想看宝贝,也不想变得不幸,可是人都来了,江倦只好勉强道:“好吧。”
  高管事连忙去请人,待薛从筠昂首挺胸走来,兰亭也已经给江倦收拾得差不多了。
  薛从筠一见他,就得意洋洋地说:“乡巴佬,今儿个我要给你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他把捂在怀里的小匣子推给江倦,“你看看里面的东西。”
  江倦好奇地拉开,他低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匣底蹲了只虫子!
  江倦很怕虫子,他小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恶作剧,本想从桌肚里拿书,结果却摸到了一只虫子。
  时隔多年,江倦再次被这种恐惧所支配,他吓得差点要扔了匣子,还好薛从筠及时接住。
  薛从筠怒道:“你做什么?”
  江倦也有点生气,“你才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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