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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他想开了——by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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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亭眼皮一跳,还是把打过无数遍腹稿的话说了出来,她恳求道:“您不要这样对公子。”
  “您不能关他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关一辈子?”
  薛放离语气冷淡,“他一日不想好,本王就关他一日,一辈子想不好,本王就关他一辈子。”
  “最开始本王说送他走,是他自己不肯走。”
  兰亭:“可是……”
  尽管心里害怕,深吸一口气,兰亭还是问出了她的疑惑:“若是公子想好了,他……还是害怕,没办法接受呢?”
  “那就是没想好。”
  薛放离阖了阖眼,神色染上几分晦暗,“再接着想。直到他想好为止。”
  兰亭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愣愣地看着薛放离走远,男人一身黑金色衣袍,矜贵不已,神色明明冷漠到了极致,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兰亭却觉得他也在惧怕着什么。
  这一个下午,江倦一直在睡觉,可他也一直在做噩梦。
  彻底醒过来,已是华灯初上时。
  这一觉真的睡得江倦很累,他恹恹地坐起来,恍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扯起薄被,可是东看看西看看,都不见小猫,江倦问兰亭:“团子呢?”
  兰亭轻声道:“方才王爷来了一趟,把团子送回去了。”
  江倦一愣,安静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兰亭颇是不解,江倦只好低下头,攥紧了薄被,慢吞吞地问他:“王爷没说什么吗?”
  说了的,但是那番话,兰亭可不敢讲给江倦听,她思索片刻,答道:“殿下让奴婢好好照顾你。”
  江倦一听,却更不高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那王爷呢?他就不管了吗?”
  “他骗我这么久,还故意喂我吃葡萄,”江倦说,“就他最聪明,耍得我团团转,还一直在看我笑话。”
  说到这里,江倦又想起什么,更生气了,“他回来一趟,都不找我狡辩吗?我和猫究竟谁是他的太子妃?他管猫都不管我?”
  兰亭:“……?”
  公子应当生气,但是他现在气的地方,让兰亭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还是勉强解释了一下,“公子你那会儿在睡觉,他就走了。”
  江倦真的要气晕了,“他就走了?我做了一下午的噩梦,就是他害的,他就走了?”
  “他凭什么啊,”江倦越想越生气,“不和我狡辩,也不来哄我,更不跟我道歉,连我做了噩梦,他都只在旁边看看。”
  “他是不是人啊?”
  江倦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决定了,“不行,王爷休想混过去。”
  于是没过多久,侍卫急忙赶往书房,与守在门外的高管事低语几句,高管事一听,当即脸色大变,他一把推开门,大喊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太子妃、太子妃他——心疾复发了!”


第91章 想做咸鱼第91天
  凉风院内,灯火通明。
  薛放离过来的时候,孙太医已经背着药箱赶到了,他想给江倦把脉,江倦却不停摇头,不太配合。
  兰亭站在旁边,看得颇是忧愁,只是一抬眼看清楚来人,她连忙行礼,“殿下……”
  孙太医闻言,也回过头来,“殿下,您快劝一劝太子妃。”
  薛放离掀了掀眼皮。
  本来靠坐在软垫上,听见兰亭唤殿下,江倦立刻躺回去,还是侧着身子躺了回去,抗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压下心中的烦躁,薛放离缓缓地说:“让孙太医给你把脉。”
  “我不要。”
  “你不难受?”
  “要你管。”
  似乎是嫌他烦,江倦拉起薄被,把自己整个人都掩住,藏了起来。
  “你以为心疾是开玩笑?”
  薛放离面上一片阴鸷,他盯着江倦看了几秒,直接伸手捞人。
  江倦身上的薄被被一把扯开,薛放离捏住江倦的肩,要把他拽过来,可归功于一下午的噩梦,这只手触上来的一刹那,江倦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
  “……”
  他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薛放离动作一顿,许久,他终于松开手,神色漠然地说:“起来。”
  江倦又重新用薄被把自己捂住,“我不。”
  他们两人,一个语气冷淡,一个口吻生硬,光是听也听得出来不对劲,孙太医用眼神询问兰亭,兰亭轻轻摇头,孙太医立刻了然了。
  吵架了啊。
  孙太医赶紧提醒道:“殿下,太子妃才犯了心疾,这会儿可受不得气。”
  “他的心疾,他自己都不甚在意,本王又何必顾忌。”
  薛放离说:“让孙太医给你把脉。原先不想吓着你,是以日日哄着你,你真当本王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嗓音很冷,几乎要结出冰碴子,说到后面,近乎于一种警告。
  若是旁人,听见这番话,只怕会心惊胆战地求饶,可江倦却一点也没有被威胁到,他不仅不怕,还敢跟薛放离发脾气。
  薛放离语气不善,江倦就更凶,“有什么好把脉的。说来说去,就是我不能生气,可老有人害我生气,我能怎么办。”
  停顿一小会儿,江倦又说:“说话就说话,你这么凶做什么?”
  薛放离看他一眼,语气到底缓和了几分,“气什么?”
  江倦闷闷不乐地说:“你还问我?你敢做不敢当吗?”
  薛放离平静道:“没必要。本王与你说了,你大可睡上一觉,忘记这些事情,什么也不会发生改变。”
  “可是……”
  看都看见了,要怎么忘记?
  况且他还上了这么大一个当。
  他好好的王爷,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人设诈骗犯。
  想到这里,江倦又有点沮丧,他坐起来,问薛放离:“王爷,要不是我自己看见,你打算瞒我多久?”
  薛放离答道:“一辈子。”
  “……”
  江倦慢慢地说:“你鬼话那么多,什么试新香,什么地上有水,怎么这种时候就不知道骗骗我了?”
  薛放离:“没必要了。以往本王尚有顾虑,只得事事依着你,处处惯着你,现在没有了。”
  “你既然已经清楚本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要再让本王把话说第二遍。”
  王爷又开始了。
  又在恐吓他。
  江倦用心疾把薛放离骗过来,只是想让他哄一哄自己,或者道个歉也好,结果他不哄也不道歉就算了,态度还这样差。
  明明被吓到的人是他。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王爷。
  这个王八蛋凭什么这么凶。
  本来就在生气,王爷来一趟,江倦非但没有好受一点,反而更生气了,他说:“你不说第二遍就不说,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你出去。”
  兰亭见势不对,慌忙走过来,轻拍江倦的后背,“公子,公子,你别生气。”
  孙太医也太不赞同,他斟酌了一下,委婉地说:“殿下,有什么事,您好好地与太子妃说就是。”
  没什么好说的,少年见了他就怕,见了他就生气,薛放离双目轻阖,转身就要走。
  “不许走。”
  见他真的要走,江倦抿了抿唇,又开了口。
  可江倦再说不让他走,却不起什么作用,薛放离只是脚步一顿,又接着往外走。
  江倦侧头看他,忽然一把摘下脚踝上的珠串,赌气似的甩到地上,“哗啦”一声,珠串的线断了,上好的小叶紫檀佛珠跟着滚落一地。
  “你……”
  江倦是真的气狠了,平日他倒是擅长用丰富的糊弄经验让别人生气,可前提得是江倦自己不在意,现在江倦在意得要死,他也想像薛放离一样,说几句狠话,但江倦最狠的话已经说过了。
  ——你出去。
  这已经很没有出息了,江倦却还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气的。
  “公子,你别哭呀。”
  兰亭看得焦急,不由得开口安慰,要不是她说,江倦还没发现这回事。
  他好没出息,真的好没出息。
  王爷要走就走,他这么烦,只会惹自己生气,有什么好哭的。
  江倦低下头,用手背去蹭眼泪,结果越蹭眼泪越多,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他白皙的手指淌落,外衫上、薄被上,濡湿一片。
  “公子……”
  兰亭轻唤几声,拿出了一方帕子,江倦却不接,兰亭不好给他擦,只能担忧地捏住手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下一刻,手中一空,帕子被人抽去。
  兰亭一怔,抬起头,是去而又返的薛放离。
  江倦用手背捂着眼睛,擦不了眼泪,薛放离就给他擦手指上的水迹,江倦看他一眼,伸手推他,薛放离本要与往常一样,顺势揽过江倦,只是手上还未发力,就是一顿。
  少年怕他。
  短暂的迟疑,江倦已经躲到了最里面,他贴着墙坐在那儿,眼尾与鼻尖都哭红了,睫毛上还有揉碎了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
  今天的第二场了。
  只是一个下午,他把少年惹哭了两场。
  薛放离看着江倦,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地说:“都先下去。”
  再不放心,兰亭却是比谁都清楚,症结出在薛放离身上,她便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孙太医也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没多久,屋内所有人都被屏退,只剩下江倦与薛放离。
  江倦垂下眼睫,安静得不得了,时不时还是有眼泪往下砸,薛放离就这么看着他。
  他也只能看着他。
  他不敢靠近。
  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江倦真是忍无可忍了,他气闷地问薛放离:“有什么好看的?你就不能帮我擦一下眼泪吗?”
  “……”
  江倦要求了,薛放离才朝他伸来一只手,指腹轻而缓地拭去江倦面上的水渍,动作之轻柔,与他方才说话时的冰冷口吻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给江倦擦拭眼泪,也只是擦拭眼泪,既没有揽过江倦,也没有把他拉入怀中,江倦看了他好几眼,只好作罢。
  哭了一场,情绪也有了发泄,待眼泪被擦完,江倦也终于平静下来,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佛珠,手指慢慢地卷起薄被一角,“……珠串断了。”
  “断了就断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串佛珠,是照安寺的圣物。当年皇太后借口镇邪,讨来了这珠串,让薛放离日日佩戴,他不信鬼神,只想看看这所谓的圣物可是当真镇得住他这邪祟。
  戴在他这邪祟手上,是镇邪之用,戴在江倦身上,就是护佑平安了。
  薛放离垂下眼,“……抱歉。”
  生了这么多气,还被气到哭,江倦总算等来了一句道歉,不过他也没有很轻易地就接受,江倦问薛放离:“你道的是什么歉?”
  薛放离:“不该哄骗你。”
  江倦:“那你故意喂我吃葡萄、我心疾才发作完你跟我说话还那么凶、我不许你走你偏要走呢?”
  薛放离:“是本王的错。”
  江倦摇摇头,还是不原谅他,“还差两次道歉。”
  薛放离:“……”
  听他一桩一桩地道完歉,江倦终于好受多了,他慢吞吞地说:“你明知道我在生气,还存心气我,让我更生气,要不是有指婚,你这辈子都别想有王妃。”
  “一直一直气我。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再换一个新的太子妃吗?”
  江倦评价道:“你想得美。”
  停顿一小会儿,江倦又说:“我说回来想一想,你下午来一趟,晚上又来一趟,都不要问我想得怎么样了吗?”
  薛放离望他,神色晦暗,“不是不问,是……不敢问。”
  江倦“啊”了一声,“你还有不敢的吗?我看你什么都敢。”
  薛放离没有搭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江倦接着问:“那……你为什么骗我?”
  答案还是一样,薛放离平静地说:“不敢让你知道。”
  江倦疑惑地看他,薛放离缓缓地说:“你是小菩萨,喜欢普度众生,见不得丝毫苦难,我却只会与人制造苦难。”
  “……我怕留不住你,也怕你会害怕。”
  江倦一怔,慢慢地说:“我也没有那么胆小啊。”
  薛放离:“是吗。”
  他看着江倦,目光很沉也很深,里面有许多江倦看不懂的东西,薛放离微微一笑,好似漫不经心地说:“可我怕啊。”
  过去的许多年,他无畏亦无惧,更心无牵挂。哪怕每一日都在被喂食毒药,哪怕与蒋晴眉的尸身被锁在一起十四日,薛放离从未生出过丝毫恐惧,他有的只是厌恶,他厌恶世间万物,他更厌恶他自己。
  可是后来,他开始怕了,他怕得越来越多,他的顾虑也越来越多。
  他怕江倦心疾复发,怕江倦命不久矣,怕江倦怕他,最怕江倦不要他。
  他怕的一切,统统与江倦有关,统统是江倦。
  “你是菩萨,我与你不同,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薛放离阖了阖眼,“我太贪心了。我想我的小菩萨再多眷恋我一些,我想我的小菩萨再多疼一疼我。我若是不成一个好人,装成一个受尽苦难的好人,又要怎么样才能获得小菩萨的垂怜,又怎么样才能让他再多施舍我一些眼神?”
  他殷红的唇轻扬,明明在笑,却只让人觉得寂寥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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