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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他想开了——by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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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斐月一个眼神,跟在他身边的护卫立刻放开一个人。
  “殿下,殿下,不好了——!”
  汪总管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满脸惊慌道:“驸马他、驸马他……挟持了陛下与太子妃!他的人就藏在留守行宫的禁卫军里!”
  薛放离眼皮一抬。
  他尚且在想,安平侯的兵马,究竟从何而来,苏斐月又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他果然出了一份力。
  薛放离一字一字地说:“原来这些年来,你游山玩水是假,招兵买马才是真,藏得倒是深。”
  苏斐月无奈道:“殿下,臣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臣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况且……殿下不是早有察觉吗?”
  “臣这外甥,南下之时,早让殿下的人跟了一路,他却无知无觉,险些功亏一篑。”
  苏斐月叹了一口气,“他若有殿下一半聪慧,臣也就省心多了,但再怎么说,殿下,他也臣的外甥,既然饶过第一次,就再饶他第二次吧。”
  薛放离不搭腔,苏斐月只好提醒他:“殿下,太子妃现在可在臣的手里,陛下你尚可不在乎,太子妃……你总该顾忌的吧?”
  “倒是可惜了。蒋将军尚在剿匪,还未赶回京城,禁卫军又实在有限,太子殿下就是想救太子妃……也有心无力啊。”
  薛放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色冷得几乎要结出冰碴子,满身的寒意更是让人心惊不已。
  许久过后,薛放离嗓音冰寒,“收箭。”
  弓箭手纷纷垂下手,安平侯拍了拍衣上的灰尘,骑行至苏斐月身边,苏斐月倒未与他说什么,只是一脸和煦地对薛放离说:“多谢殿下高抬贵手。”
  薛放离只是漠然道:“你的要求。”
  苏斐月轻声漫语道:“待会儿自会有人告知太子殿下。”
  话音落下,苏斐月拱了拱手,抬脚走入行宫。
  殿内。
  江倦人都懵了。
  他坐在一旁,手指把扶手攥得很紧,鼻息之间,全是血腥味,江倦很讨厌这个味道,他低头不敢乱看。
  敞开的殿门之外,尸骸堆叠,血流如注。
  方才,就在方才,江倦还在等消息,忽然之间,尖叫声、兵刃相交声响起,没过多久,殿门被踹开,许多个身穿禁卫军服饰的人提着剑走进来,血珠一滴滴从刀尖滚落。
  江倦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他大致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好像被俘了。
  知道江倦胆子小,薛从筠问他:“倦哥,你还好吗?”
  江倦勉强点头,“还好吧。”
  其实江倦很不适应这种环境,但他也是要面子的,江倦只好努力镇定。
  薛从筠:“那就好,我还怕你又被吓哭了。”
  江倦:“……并没有。”
  说了几句话,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江倦睫毛一动,立刻安静下来,心里还挺紧张的。
  “早与你说了,只与他周旋,你偏要与他作战。”
  “舅舅……”
  苏斐月率先踏入,安平侯紧随其后。
  江倦:“???”
  驸马?怎么还有驸马的份?
  安平侯就算了,江倦并不奇怪,毕竟这是剧情,可是苏斐月也掺了一脚,江倦就很是茫然了。
  “太子妃。”
  也许是察觉到了江倦的目光,苏斐月低下头,对他颔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好似还是一个温和的长辈,现在不是宫变现场,而是一个宴席。
  江倦:“你怎么、你怎么……”
  他都惊得词穷了,反倒是薛从筠,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就骂了起来,“好你个苏斐月,还有你——安平侯,你们两个竟然包藏祸心!”
  薛从筠嚷起来,苏斐月好似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这才说:“六皇子,你在也啊。”
  薛从筠质问他:“我父皇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趁他病重兵变?他那样器重你,你……”
  “六皇子,”苏斐月打断道,“陛下自己都曾说过他对不起臣。”
  薛从筠一愣,苏斐月抬了抬手,又说:“来人,这不是六皇子该待的地方,带他下去吧。”
  他下了令,“禁卫军”上前几步,按住薛从筠就往外推,薛从筠挣扎道:“我不走,倦哥在这儿,我也要留下,我陪倦哥一起做人质!”
  他倒不是一个人怕,纯粹是不放心江倦,想与江倦待在一块,陪他说说话也好。
  苏斐月委婉道:“六皇子,你还是走吧。”
  薛从筠也没多想,“我是自愿做人质的,我与倦哥一起做你的人质。”
  见他没听懂,苏斐月只好叹息道:“殿下,你不是太子妃,你留下来做人质,没什么用处,也威胁不到人。”
  薛从筠:“?”
  草。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没想到是他不配做人质,薛从筠目瞪口呆,他不放心江倦,江倦也是不放心薛从筠的,江倦焦急地问:“你要带他去哪儿?”
  饶是处于这种情况,苏斐月对上江倦,态度总是温和的,他解释道:“太子妃放心吧,臣不会对六皇子下手,只是让他换一个地方歇歇脚。”
  “那我跟他一起。”
  苏斐月摇了摇头,“太子妃,你格外重要,这里有重兵把守,更为安全一些,你就待在这里吧。”
  “你放心,臣不会对六皇子下手,更不会对你如何,待臣事成之后,自会放你们安然无恙地离去。”
  江倦总算找到机会问他了,“你为什么要……筹划逼宫?”
  看见苏斐月出现在这里,江倦是惊诧的,但惊诧过后,又觉得好像还挺说得通的。
  安平侯的兵马从哪里来的?他一直待在京城,这可是天子脚下,若是敢招兵买马,肯定会被发现。
  而且一直以来,安平侯真的挺没脑子的,江倦不觉得他做得到这种地步。
  ——蛰伏多年,悄无声息地换掉禁卫军,再趁弘兴帝病重,蒋将军不在京城之际,一举发兵。
  安平侯不行,但是苏斐月完全可以。
  只是……为什么呢?
  他不是外祖父的得意门生吗?
  他不是要荡涤世间一切不平吗?
  等一下。
  电光闪石之间,江倦想起了什么,苏斐月也开了口:“太子妃,你可还记得,臣与你聊过《桃花源记》?”
  江倦迟疑道:“嗯。”
  苏斐月神色向往,“若是能活在桃花源中,该有多好呢?”
  “你……”
  江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来自现代,那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世界,也有一套秩序去约束所有人,江倦读《桃花源记》,读的是古人的向往,毕竟在古代,森严的等级才是常态。
  驸马对《桃花源记》赞不绝口,对他救马夫也表示肯定,可是顾浦望听过此事之后,却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呢?
  连顾浦望都这样,驸马会赞同,真的很奇怪。
  “你想……创造一个桃花源?”
  江倦震惊地问苏斐月。
  苏斐月轻轻点头,“强权之下,必有压迫,我要这世间再无强权,也再无压迫。”
  那你还挺厉害的。
  这是江倦的第一反应。但下一刻,他目光一转,看见门外有一截断肢,江倦睫毛一颤,发现了最大的问题。
  “吓着了吗?”
  苏斐月见状,倒也没放在心上,“确实颇为惊世骇俗。就连我与老师通信,询问他的意见,老师不仅不再搭理我,甚至连上次登门拜访,都不再见我。”
  江倦记得有这一回事,可是这不是关键,他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被吓着,只不过……”
  “你说要世间再无强权,也再无压迫,可你让人一路杀进来,让这么多人丧了命,对他们来说,你不也是在压迫他们吗?”
  苏斐月叹息道:“太子妃,牺牲不可避免,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便已足矣。”
  江倦无法理解,“他们要是跟你一样,都希望建成一个桃花源,并且愿意为之献出生命,这才算牺牲,可他们不是,是你的人突然闯进来杀死她们,这不是牺牲,这是杀害。”
  苏斐月听完,只是摇了摇头,失望道:“太子妃,我原以为你与我一样,心中都有一个桃花源,却不想……”
  “你与他们无异。”
  苏斐月道:“今日只是牺牲千百人,来日便可造福数千万人!”
  “可是你要的桃花源,不是公正自由吗?”
  江倦说:“你说你要创造一个桃花源,然后不由分说地杀了他们,你与你所厌恶的强权,又有什么区别?”
  苏斐月一怔,过了许久,才微微笑道:“太子妃竟也如此能言善辩。”
  这不是能言善辩,江倦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斐月不再与江倦往下说,只是轻声道:“太子妃就在此好好休息吧,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他从江倦身边走过,走向躺在床上,又陷入了昏睡的弘兴帝,江倦又问他:“你这样……长公主知道吗?”
  苏斐月目光微动,却是没有说话,只盯着弘兴帝,神色复杂。
  他多年的执念,终于要在此终结。
  行宫外。
  丝帛缓缓展开,字迹遒劲有力。
  ——自刎于酉时前。
  薛放离瞥了一眼,殷红的唇轻掀,笑得危险不已。
  来使心惊胆战地低下头,但还是颤巍巍地把苏斐月的交待和盘托出,“苏大人说……望太子殿下多为太子妃考量一些。”
  “白先生是他的老师不错,他也不愿伤及太子妃,但若是太子殿下不肯,那苏大人只好……”
  “滚。”
  薛放离阖了阖眼,双目血色涌动,形同恶鬼。
  话已经带到,来使见状不敢再久留,软着脚就往外跑。
  手指轻敲桌面,薛放离满心都是戾气,却又不得不静心思考。
  蒋森涛尚在返程,再快也要明日才能赶到。
  京中的禁卫军已经调来,但苏斐月的人马也在陆续赶来,不同于与安平侯的那一次对战,强行交战,胜算不高。
  况且——他纵有千军万马,却只有江倦一个软肋,为他生忧,为他生惧,更为他踌躇不前。
  “殿下,长公主带到了。”
  侍卫押着长公主薛扶莺走入,与之一同走入的,还有顾相顾云之与顾浦望。
  薛扶莺一身华服、鬓发散乱,神色疲惫不已,她好似是一路哭过来的,却又努力维持着天家之女的威严,“放离……”
  顾云之道:“殿下,臣与望浦带人赶去之时,长公主险些也让人掳走。”
  话落,他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就走了岔路。”
  顾云之不说还好,他一说,薛扶莺又开始流泪了,“斐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有照时。他们、他们……”
  “这么多年来,本宫原以为他在陪本宫游山玩水,却不知他在私下招兵买马,本宫与他朝夕相处,却也从未发现他包藏祸心,他……”
  薛扶莺哽咽不已,她拿起帕子,轻拭眼泪,人也越发的憔悴。
  薛扶莺恍惚道:“本宫的状元郎,怎就成了今日的乱臣贼子呢?”
  时至今日,薛扶莺都还记得那一年,京城的牡丹花开得当真是漂亮。
  她偷溜出宫,本是在赏花,忽然之间,听见一个少年郎的声音。
  “老师,学生的志向从未有过更改。此生只愿——去浊扬清,荡涤世间一切不公!”
  薛扶莺想,什么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她撩开帘子,朝外望去,红衣少年策马前行,衣袍翻飞间,眉宇尽是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与潇洒。
  也许是看了太久,薛扶莺被发现了,少年瞥来一眼,随即一伸手,摘下一枝牡丹花,途径薛扶莺之时,他手一扬,这一枝牡丹花,就这么别在了薛扶莺的耳后。
  薛扶莺一愣,本该大骂登徒子,可却是脸红了个遍,最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远去,心口也砰砰跳个不停。
  她的状元郎,有着世间最宽广的胸怀,也有宏伟的志向,他消沉过、也有过不得志,可最终也只是付之一笑,潇洒放过。
  原来这是她以为,也只是她以为。
  原来他没有付之一笑,也没有潇洒放过。
  他——怀恨于心,筹谋多年。
  连自己这个枕边人,都一无所知。
  她的状元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是那一年,他受人所托,前去为人洗刷冤屈,结果当地官商勾结,迫于强权,托付之人也反咬他一口,他被囚于牢狱,私刑用尽,苦不堪言?
  可最终,反咬他那人,她的状元郎,也一并救走了啊!
  还是那一年,他奋力逃出,将此事告知白雪朝,总算得了皇兄的口令彻查案件,结果费尽千辛万苦,甚至在返京途中,身中数箭,险些不治而亡,命悬一线,总归将人证物证带到,只待皇兄下旨惩处设施官员。
  可结果呢?
  皇兄根基不稳,此事又牵连甚广,最终选择放火烧尽账簿,并与他说——“水至清则无鱼。斐月,这一次,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此事莫再插手。”
  彼时,她的状元郎日日饮酒,消沉不下,往日风流得意的少年郎,伏在她怀中痛哭失声:“扶莺,我谁也救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扶莺,是我错了吗?”
  她的状元郎,不该是这样啊。
  他该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眉宇尽是风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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