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佬徒弟们的金丝雀番外篇——by和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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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
[你怎么受伤了?]
扶铃惊慌失措,这件事似乎刺激到了她,她十指蜷缩又舒展,舒展又蜷缩,来来回回,嘴里不断发出呓语,而后变成了一长串刺耳的尖叫。
“扶铃,安静点,我没事。”
“猫儿,猫儿——”她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婴孩,只会重复这一个词。
“我真的没事。”白猫撑着病体,艰难地仰头舔舐着扶铃的下巴,这过程花了它一盏茶的功夫,等到扶铃的叫声停歇,它重新累倒在了她的怀里。
四肢绵软无力,丹田空空,若扶铃能睁眼看看它,就知道它是以什么样的模样撑着回来的。
……
月色拉长了入夜造访的几抹黑影,几人的到来,让本就窄小的庭院变得更加拥挤。
脚步声逼近,扶铃听到声响抬起了头,晏离舟跟在瀛朝雪的身后,猝不及防被扶铃老树皮似的眼皮吓了一跳。
他抱紧千山月给自己壮胆,硬撑着去打量面前的女人。
【阿离,是她没错。】
晏离舟在那张女妖留下的人皮里闻到了猫咪的味道,仅凭这气味不能断言什么,瀛朝雪和青啼都不知道,这其中还夹杂着另一股气味。
青葵说,那座冷宫里关着许多女人,她们报复不了青瞿,便将仇恨转移到了野猫身上。晏离舟之前只是猜测,现在亲眼见到槐树下的女人,他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那女妖身上多出的另一股味道来自眼前的女人。
晏离舟初来乍到就中了修罗幻境。
那日的幻境不是假的,晏离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在幻境里,他闻到过这样的气味,他被猫叫声指引着来到了某处宫殿,他被驱使着打开殿门,门里的女人和眼前的扶铃是同一个人。
她没有眼珠,没有舌头,凭着长时间锻炼,只能发出几声简单的音节。
晏离舟捏着手中的珠子。
青啼说过,这颗珠子会幻化出每个人心中最为恐惧的东西,青啼同样也说过,修罗幻境亦真亦幻。
晏离舟能肯定的是,他是后者,他第一次中的是存在于现实中的幻境。
引导他进入幻境的却不是连翘,而是面前的女人,或者说,可能是女人怀里的白猫。
白猫虚弱地睁开眼皮,将它伤成这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它眼前,它全身炸毛,挣扎着站了起来,血液将它的皮毛团成无数分不开的结,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身上的伤口。
瀛朝雪面容冷肃,无情地宣判死刑,“你快死了。”
他不准备出手。
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白猫也明白这一点,却仍然挡在了女人面前。
扶铃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原本稳定的情绪再次失控。
“别怕。”青啼上前一步,扶住了扶铃的肩膀,或许是同类的气息,也或许是察觉到青啼没有恶意,扶铃只颤抖着身体,整张脸都埋进了白猫的毛发里。
“猫儿。”只要待在猫儿身边,她就能安下心来。
青啼的手背被猫爪挠出了几道血痕,青啼吃痛松手,白猫阴恻恻看着他,嗤道:“少假惺惺了。”
“你——”仆从急于上前,却被青啼制止。
青啼捂住伤口,没有回应白猫的挑衅。
瀛朝雪问:“大皇子,你认得她?”
青啼仔细端详女人的面容,因着眼眶凹陷,她整张脸看上去格外狰狞,仅凭长相根本猜不出来是谁。
青啼余光瞥见她腕上的茯苓手环,犹豫着开口,“扶铃?”
女人对他的呼唤有反应,青啼才敢确认,“她应该是我父皇的小妾。”
庭院陷入寂静,落针可闻,很显然,这又是一桩家丑。
瀛朝雪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白猫身上,他的掌心握着腰间剑柄,问道:“你是自己坦白,还是想要刑讯逼供再开口?”
当然,他们不会对将死之人动手,后一种方法当然是要用在白猫护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白猫恨声道:“卑鄙。”
瀛朝雪:“你做了这些事情,有资格说卑鄙二字吗?”
白猫身体发颤,显然是被气到了,可再怎么生气,它都无济于事。
它眼眸里的光彩逐渐黯淡,身体被扶铃搂着,冷静过后,它才艰难开口。
“我需要血液增进修为。”它说得简单,没有过多解释,却是承认了荇洲城那几个人都是它杀的。
青啼:“苍鹭山禁止滥杀无辜。”
这句话说出口,白猫反倒笑了,它在笑青啼话中的虚伪,也在笑这些人的伪善。
“是么,我不过是杀了几个凡人,至少比你们同类相残要好得多吧?如果我有错,那你们岂不是十恶不赦?”
青啼哑然,他没办法否认白猫的诡辩,可他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苍鹭宫被他的母后控制了,以他一人之力,完全没有办法解开现在的困局。
看到青啼脸上挣扎痛苦的表情,白猫却不觉得畅快。
它知道,面前的人不是恶人,真正的恶人躲藏在光鲜亮丽之下,他们永远不会为自己的罪行说上一句道歉。
……
晏离舟旁观着这一切,掌心的珠子突然开始发烫。
他一低头,浅色珠子倒映着月色,珠壁内闪过一只白猫,它穿梭在琉璃瓦间,姿态高昂,睥睨着整座皇宫——
妖王的宫殿也不过如此,还没它的琉璃洞窟好看呢!
白猫没有嘚瑟太久,就被几名仆从抓住了。
它在渔网里挣扎,越是反抗,那网子就锁得越紧。
青瞿在白猫面前蹲下,他手上拿着一根烧得赤红的铁棍,一下一下戳在白猫的皮肉上。
空气里飘散起一股焦糊味,白猫嘶声尖叫,哭泣着求饶。
青瞿听着它的声音,亢奋被彻底点燃,他和身边的仆从们一起讥笑着网中的困兽,用它的苦痛取悦自己。
晏离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这股疼痛,眼前画面一转,白猫被丢弃在了冷宫的灌木丛里。
将死前,它被一个盲眼女人救走了。
扶铃是被人陷害成这样的,妖后嫉妒她有一双春水含情的眼眸,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命人挖了她的眼睛。为了不让她说出真相,还将她的舌头一并割了,将她丢进了冷宫。
冷宫里关了很多人,有犯错的宫人们,也有妖王的小妾们。
她们身患残疾,根本逃不出这座宫殿,她们不是死在青瞿的折磨下,就是自缢了。
空荡的殿内垂挂着数十条白绫,青瞿为了满足他的变态嗜好,不许人将它们摘下来,他像是将这些白绫当做了他的‘战利品’。
白猫不知道扶铃是怎么活下来的,冷宫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就只有她挨过青瞿的折磨,坚强地活了下来。
它伤好后没有第一时间逃出这所吃人的宫殿。
它从别人那里得知,扶铃曾经有个孩子,但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从那以后她就疯了,见着会动的东西就以为是她的小孩。
它还得知,扶铃本是猫妖,所以给那个夭折的小孩取名叫‘猫儿’。
怪不得它觉得扶铃身上的气味好闻,一碰便觉得亲近。
怪不得扶铃总是抱着它,一遍遍喊着‘猫儿’,它以为扶铃在叫自己,原来只是认错了人。
白猫在冷宫里待了两个月,它坚信自己是为了报恩才留下来的。
它帮助扶铃逃过青瞿的刁难,几次下来后,它动了一个念头,如果带着扶铃一起逃走,那就可以永远逃离这个监牢了。
可惜,这次行动被青瞿的手下发现,它侥幸逃脱,可扶铃却被捉住了。
沉疴难愈,又添了新伤,扶铃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她快死了。白猫清晰地知道这件事。
它偷听青瞿和他弟弟的对话,青瞿让祁白茶去无尘宗偷化骨丹。
青瞿的本意是想拿来玩玩,看看这丹药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般神乎其神。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让青瞿浪费了,可惜它的修为不够,若是离开苍鹭山,它连无尘宗的山门都见不到,就要死在半路上,那它还怎么救扶铃呢?
在宫中那么久,它同时观察过青瞿这个弟弟。
它知道,祁白茶是个不达目的不放弃的家伙,为了青瞿,他一定会拿到化骨丹的。
它暗暗决定,等祁白茶偷到了丹药,它再将它偷走,这样扶铃就有救了。
幸运的是,青瞿像是对冷宫失去了兴趣,没再继续折磨宫中的人,青瞿下山了大半个月,扶铃才有喘息的机会。
它每天消耗大量妖力救治扶铃,只为了撑到祁白茶回来的那天。
这一等,它等来了晏离舟。
……
晏离舟从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中回神,他捂着自己的心口,他像是被细细密密的蛛网缠绕,每一根蛛丝都淬着名为哀伤的毒素,深深地扎根进他的心底。
这不是他的感情,是白猫的。
他盯着手中恢复透明的珠子,千山月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这是白猫的记忆】
晏离舟走到槐树底下,瀛朝雪在后面提醒他,他恍若未闻。
晏离舟在一人一猫面前蹲下,他将珠子递到白猫面前,问道:“这是你的东西吧?”
白猫扫了一眼,气若游丝道:“是我捡来的。”
晏离舟:“你对我使用过?”
白猫没有说话,晏离舟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次,白猫伪装成瀛朝雪问他化骨丹的事情,他回答不小心弄丢了。
从那次后,晏离舟就发觉了瀛朝雪的异常,从而揭穿了假瀛朝雪的事情。
原来,那次不是连翘,而是眼前的白猫。
它想从他那知道化骨丹的下落,它是想拿化骨丹来救扶铃的命。
“你知道我弄丢了化骨丹,那为什么……”
晏离舟想问它,你知道我弄丢了化骨丹,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那为什么还要将我卷入幻境?
可问题还没完全问出口,他便觉得自己是白费口舌,理由还用想吗?
白猫终于有了反应,它喘着气笑道:“我想借用修罗幻境杀了你,只要喝了你的血,我就不用花那么多力气去杀那些凡人了,我或许还能救扶铃……”
它计划的很好,可中途却被连翘给打搅了。
它偶然在夜间溜达,不小心撞见了正在杀人的连翘,以它的修为根本敌不过对方,它以为自己要大难临头,连翘却对它没有杀意,甚至会邀请它‘参观现场’。
它杀人的手法全是跟连翘学的,或者说,它是想将荇洲城那几件命案嫁祸到连翘的头上。
因为连翘总是伪装成扶铃的模样,一人一鬼像对双胞胎,偏偏扶铃觉得连翘是好人,愿意跟她玩在一起。
只有它知道,连翘不过是在嘲讽扶铃的丑陋可怖罢了。
它从连翘那偷来了珠子,它利用修罗幻境将晏离舟困住,就在它要得手的时候,连翘阻止了它。
连翘说,晏离舟是她的猎物,她需要晏离舟身上的东西,不然那位大人不会让她回魇山的。
它自知无法与连翘作对,更无法与魇山那位鬼王作对,只能放弃晏离舟这条路。
……
瀛朝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怒气在一瞬迸发。
勾雪剑架上白猫的脖子,白猫竖瞳扩大,毫不畏惧地回视他。
晏离舟吸了口气,他暗嘲自己这条命,竟然有那么多人想要害他。
不光是连翘,还有眼前的白猫,若那晚没有那个人的救助,他不是死在白猫的利爪下,就是死在连翘的手下了。
“啊——啊——”扶铃察觉到了瀛朝雪的杀意,她抱起白猫不停后退,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像是在说,不要伤害它。
[你们不要伤害猫儿,如果它做错了事情,请让我一人承担!]
她的心声只有白猫能听懂,在场的其余人只能听到她尖锐的叫喊。
[猫儿很乖很听话的,它一直在保护我,如果有错,都是我的错!]
扶铃叫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不会说话,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胡乱一扫,慌乱中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她划开了自己的指腹,胡乱在地上写下一大段文字。
她写得歪七扭八,可是大家都看懂了。
千山月在晏离舟心里淌着泪,它比晏离舟还要感性。
[她是我的孩子]
[请让我代替她赎罪吧]
白猫的力气逐渐流失,它听着耳边扶铃的一声声呼唤,地砖被鲜血染红,写满了不带虚假的祈求。
它不禁红了眼眶,只是被厚重的皮毛遮盖,没人发觉。
明明只会喊‘猫儿’的女人,却为了它‘说’出那么多话。
“你没必要向这些人低头,他们比一个不会说话的瞎子还要眼盲心盲。”
扶铃拼命摇头,她察觉到了怀里逐渐僵硬的身体,血泪从两颊滑落。
“猫儿——”
白猫想要触碰扶铃的面颊,可它的手太短,怎么够也够不着。
它也不愿意变成人形,因为扶铃会认不得它。
“能、能最后再见你一面,我好开心。”
它的瞳孔接住了女人掉下来的血泪,它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可我不是你的孩子,我不是你的猫儿。”
我有名字,我叫白芨。
我也不是野猫,我有娘亲,只不过她比我先去了某个地方。
白猫褪去了傲气,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它祈求地看向晏离舟,“扶铃是无辜的,她……她心善将我捡了回去,她没有做任何错事,错的是我,是我用错了报恩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