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失忆的我,被老攻捡走了 番外篇——by陌上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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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那孩子忽然开口,只是声音很小,仿佛细细的虫鸣声。
霞云一愣,随即道:“你……”
“我没家,没亲人。谢谢你们,我这就走。”
那孩子抬起头,想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可却失败了。他攥着破得不成样的裤子,身子微微打颤,看上去就像只骄傲的流浪猫。
见状,霞云心中一紧,双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他轻轻地将那孩子揽入怀中,柔声道:“好孩子,别怕啊,哥哥没想赶你走。”
一旁的风舒沉默了会,也上前拍了拍那孩子的后背。他指尖盈出白光,放到那孩子后脑勺磕出的肿块上。
“你要喜欢吃糖,就留下来一块吃吧。”
那孩子又不说话了。他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然后小嘴一瘪,泪珠儿啪嗒啪嗒地落到霞云的肩膀上。
霞云叹了口气,温柔地拍了拍那孩子的后背。他与风舒对视一眼,传音道:“这孩子应是生了什么病,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所以被亲人抛弃了吧?”
“许是如此。风舒一会儿再到城里打听看看。”
霞云对风舒一笑,然后安抚似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道:“好啦,再哭下去,就成花脸猫了。”
他擦了擦那孩子脸上的泪水,道:“既然你会说话,那能不能告诉哥哥,自己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迟疑了下,嗫嚅道:“我叫阿白。”
霞云将那孩子抱到自己膝头上,道:“好。阿白不哭,我们去吃风舒哥哥带回的糕点,好吗?”
一旁的风舒神情微妙地瞥了眼霞云,然后取了块糯米糕,递到那孩子面前。
“快吃吧。”
“谢谢。”
冷静下来以后,阿白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接过那块糯米糕,见霞云也持起一块,这才腼腆地笑了笑,轻轻地在糕点上咬了一口。
那天以后,原来仅有两人的洞窟里,添了一个新的人影。
在好好梳洗、装扮后,阿白看起来精神许多,也比较肯开口说话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过去总三缄其口,对洞外的世界也兴致缺缺,只在夜深人静时到洞口坐上半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舒趁着下山准备三餐的机会,不断在夙阑城内探寻与阿白有关的消息。
他长得俊,又懂得运用说话的技巧,很快便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据几位热心妇人说,阿白是城东一户甄姓人家的长子,在当地也算是赫赫有名——毕竟他一出世,便当场将接生的产婆给吓晕了。
“具体什么模样,我们可就没见过了。反正啊,能将人吓得昏过去的,没个三头六臂,也该是青面獠牙吧?”
“那甄家夫人求子多年,好不容易来个怀上了,却是那么一个怪物。两人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甩了十两银子给那产婆,想将消息压下来,可又哪有那么容易?”
“后来啊,甄家再也没客人出入过,也没再有关于那孩子的消息了。不过啊,最近他们家生了个大胖儿子,这回的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可把夫妻俩高兴坏了。”
“是啊,我还去参加了那孩子的满月宴呢,可却没瞧见那传说中的怪娃娃,也不知是被关起来了,还是早就扔掉了呗。”
“哎,那孩子若还活着,也该有八、九岁了吧?要不是他们家最近有喜事,我呀,几乎都忘了有那么一回事了。”
说着,那几名妇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位压低了声量,语重心长地道:“小伙子,我们看你是真好奇,才将这事儿告诉你。你啊,可千万别把这故事说给别人听,知道吗?”
风舒会意地点点头,微笑:“知道了。”
“所以,这孩子果真是被弃养的?”
霞云听完风舒的报告,再瞅瞅熟睡的阿白,不由得叹了口气。
“是。我问了好几户人,说的话都大同小异。对了,我还找到当年那名产婆,她因为受惊过度,已经改行当媒婆了。”
“那重要吗?你既然找着了人,可曾问出什么消息?”
“按那产婆所言,甄夫人当初生的是个男婴,五官、四肢倒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肤色比其他孩子白一些。
她之所以会吓得晕厥,是因为那孩子刚出来就睁眼了,而且还是一双可怕的血色眼睛。”
“血色?”
霞云有些讶异,道:“阿白的那双眼,分明是紫红色啊?”
“也许当时产房一片狼藉,那产婆一惊之下,看走眼了吧。反正啊,她醒来后就被十两银子打发走了,之后的事也都不晓得了。”
风舒顿了下,又道:“照阿白之前的样子看来,他已经流浪有好一段时间了。若甄夫人没怀上第二胎,他们夫妇二人应不至于如此狠心,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
霞云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按你说的,阿白打从出生起就被困在甄府,忽然被扔到这荒山野岭,居然还能挣扎着活下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风舒道:“人的求生意志,可是很强的。”
他沉默了会,又道:“您真要让阿白留下?”
霞云点点头,道:“他年纪小,又无依无靠。与其放人出去自生自灭,不如让他呆在这里,也好给你做个伴。”
风舒盯着噼啪作响的篝火,道:“既然宫主想让阿白留下,那他这样整天待在洞里,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明日带他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霞云道:“你这主意不错,只是阿白外貌过于显眼,被人瞧见总归不好。”
风舒笑道:“宫主,您莫不是忘了自己出行时,改变容貌的招数了吧?明日您帮阿白变个装,我们再选个人少的街道走走,不就没问题了吗?”
“也对,是我想得太复杂了。”
霞云也微笑了下,道:“听说,品茗楼又推出了新糕点。我看这孩子爱吃甜食,不如明日到城东逛一逛,带他见识那儿的点心?”
“好是好。不过,阿白的家也在城东,我们得小心为上,别让他被熟人瞧见。”
“你不是说,没人见过阿白吗?想来那些街坊邻居,也不可能认出人来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切小心为上的好。”
“那,明日我帮他幻形时,用心点就是了。”
两人讨论得兴高采烈,可翌日一早,他们满腔的热情,却迎来了一桶凉水。
“不去。”
阿白还没听完他们的介绍,便摇着头拒绝了。
“怎么,你不是最爱吃甜点吗?”
霞云看着缩在角落里的人,感到有些意外。
“是喜欢,可……”
“别担心,我会先帮你施术改变相貌,这样就不会有人盯着你看了。”
霞云以为阿白顾虑自己的样貌,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如是说道。
“不是,我……”
“阿白,你别怕,我和宫主会一直陪着你的。”
风舒也露出微笑,朝阿白伸出手。
“走吧,一会儿想吃什么,记得告诉宫主,他付钱。”
……
这话说的,也太理所当然了吧?
霞云瞪了风舒一眼,心道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可、可是我……”
阿白还在犹豫,而风舒则对霞云眨眨眼,直接抓过两个人的手,往洞口跑去。
“快走吧,今日阳光明媚,正是适合外出的好天气呢!”
结果,那天他们没去成品茗楼,也没吃上那新推出的豆面卷子。
三人才刚抵达城东,阿白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扑通一声地软倒在地。
他额头滚烫,脸色整个刷白,全身上下则像是被灼伤一样,浮现出不均匀的红斑。
由于阿白情况特殊,风云二人也不敢随便找个大夫看看,只得将人挪移回万仞山洞窟。
他们一直守在阿白身边,而后者一直昏睡到深夜,方才悠悠醒转。
“阿白,你怎么样了?”
“抱歉,我不应该擅自拉着你到处走……”
霞云和风舒一前一后地说着,而阿白还有些不太清醒,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他眨了眨眼,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的错。”
他低下头,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就是个怪物,根本不可能适应人类的生活。”
霞云与风舒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石室内鸦雀无声,仿佛像默认了阿白口中的话一般。
“阿白,你是不是……不太能和人接触啊?”霞云联想到自身的情况,便试探性地发问。
“不是。”
阿白摇了摇头,把自己蜷得更紧了些。
一旁的风舒沉思了会,道:“你是不是对日光特别敏感,不能曝露在阳光下?”
霞云一愣,道:“风舒,阿白又不是怨鬼,怎么……”
风舒道:“我也曾流浪过一段时间,过着雨淋日晒的日子。”
他顿了下,又道:“阿白身上的红斑,看起来像被阳光灼伤一样,只是更严重些。”
霞云道:“我们也没在日头下待多久,怎会……”
风舒轻轻摇头,示意霞云止住话头。他看着把自己缩成虫茧的人,温声道:“阿白,我说的没错吧?”
“嗯。”
阿白总算抬起头,闷闷地回了声。他望了两人一眼,小嘴抿了抿,眼圈也开始红了。
“不过,我没办法在白天出门,不只是因为容易晒伤。”
他伸出双手,紧紧抓着自己头部两侧,紫红的眼瞪得大大的,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我这双眼睛,是不是特别吓人?就因为它们,我根本没办法在阳光下睁眼,否则就会头晕目眩,几乎无法保持清醒。”
他身子微微发抖,豆大的泪珠在眼眶滚动了会,终于如雨滴般落下。
“我好羡慕你们,好羡慕弟弟……我明明也是人,可为什么大家都能在阳光下自在行走,而我却只能躲在黑暗里,永远都见不得光?”
霞云一时语塞,而风舒则在沉吟片刻后,温柔地拍了拍阿白的后背。
“阿白,你别急着自暴自弃。这世上的人那么多,怎可能每个人都一样呢?我啊,就见过眼珠是蓝色的人。
他们有的长着金发,有的头发是萝卜一样的红色,还打着卷儿——你听,是不是非常不可思议?”
“可是,他们应该不怕阳光吧。”
阿白低低地说了声,依旧无法释怀。
“世人都有不同的烦恼嘛。我啊,就认识一位对蛋类过敏,却嗜食鸡卵的人。他每每吃完以后,身上都会起非常严重的疹子,整得自己又痒又痛的。虽然大伙儿都劝他别吃了,可他依然故我,还是悄悄地煮蛋来吃,结果呢——”
“结果……怎么样?”
风舒看着阿白泪汪汪的眼,微笑:“结果,他现在每天都起着疹子,可还是乐呵呵地吃着鸡蛋,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他起的那些疹子,不是很痛吗?”
“当然啦,还痒得不行呢。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在他决定满足口腹之欲时,就已经做好承受痛苦的觉悟了。”
风舒笑了笑,又摸了摸阿白的头,将人扶着坐好。
“你啊,就别想那么多了。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一起外出赏月、看花,如何?”
“可是,不是还有宵禁……”
风舒笑着看了霞云一眼,道:“有我们至高无上的宫主在,还担心什么宵禁令啊?再说了,如果只是单纯的赏月看花,不回城内也没关系,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宵禁令。”
阿白忍不住将眼神瞟向霞云,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霞云无奈地笑了下,道:“风舒,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风舒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嘛,宫主要不喜欢,我改改就是了?”
霞云咳了声,道:“好啦,别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教坏阿白就不好了。”
“好的宫主,请恕风舒不敬之罪。”
“你啊……”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旁的阿白听着听着,忍不住扑哧了下,笑出声来。
见状,风舒学着霞云咳了声,一脸严肃地道:“总算笑啦?笑了就不许再哭鼻子了,快去洗把脸,然后起来吃点东西吧。”
阿白愣了愣,有些腼腆地笑笑,然后抹了抹脸,依言盥洗去了。
霞云盯着阿白的背影,一直到人消失在通道口,才开口:“风舒,你刚说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吗?什么蓝眼睛、红头发的人,我怎就没见过呢?”
风舒浅浅一笑,道:“我也没见过,只是把话本里的故事拿来说说罢了。”
他瞥见霞云的眼神,忙解释道:“宫主,我这也是为了开导阿白嘛。那些话本里还记着什么人首蛇尾、莲藕化身,我都没拿出来说呢。”
“你啊,上哪看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话本呢。”
霞云叹了口气,道:“好啦,我知你是好意,下回别再拿这些不实的传说诓人了。”
风舒笑道:“我刚说的,也不全是谎言。那位嗜食卵者,是我在膳房遇到的一位前辈。他在烹调蛋食方面造诣颇高,是风舒学习的对象之一。”
他说着,话锋一转,道:“宫主,既然阿白有这不能见光的病,那您打算如何安置他呢?”
霞云摇摇头,道:“我还没想好。你那么聪明,可有想到什么好法子?”
风舒道:“宫主谬赞了,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