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失忆的我,被老攻捡走了 番外篇——by陌上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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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澄顿了下,复而答道:“无妨。我先寻雪判问问,一会儿见面再说吧。”
“好。”
宁澄切断传音后,刚想出殿寻雪华,便见一道人影闪入右殿,黑色的袖袍带起一阵寒风。
“出什么事了?宫门守卫来报,说你和……”
雪华刚问了一半,看见倒在塌上的月喑,眉头一蹙,道:“月判方才不是奔出宫了吗?难不成,那守卫看走眼了?”
宁澄道:“他没看错。月喑适才确实清醒了会,复又昏睡了。”
他顿了下,道:“雪判,你可知花判现于何处?”
闻言,雪华收回伸向月喑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不是随棋判前辈出宫了吗?怎么,莫不是又到哪儿偷闲去了?”
宁澄摇了摇头,简略说明适才烛笼之事。话毕,他望着支颔沉思的人,道:“依我看,花判并非不知轻重缓急之人。他失踪一事,只怕与月喑伤愈之事脱不了干系。”
“你守着月判,我去外头找找。”
雪华说完,转身便踏出右殿。他脚下匆忙,与迎面走来的人擦撞了下,却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直接腾飞离开了。
“宫主,您……”
宁澄看着来人略微苍白的脸庞,喉头哽了一下,然后露出微笑。
“我没事。雪判去寻花判了,你暂且歇一会吧。”
风舒凝视宁澄半晌,再望了眼塌上的月喑,道:“可是失了花判的踪迹?”
“此事尚未定论。我只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宁澄看了昏迷的月喑一眼,无意间瞥见落在塌边的小白花。
他记起漫在栎阳殿的奇异花香,便俯下身,将那株荼蘼拾起,细细端详。
如昨夜所见一般,那荼蘼半边纯白,半边金红,中央则有着鹅黄色的花蕊。
那花儿并未有施术保鲜的痕迹,可距昨夜已有一日,它却丝毫没有萎败的迹象,只是香气转淡不少。
“这花儿必是花判遗下的。待月喑清醒,自会放入万花柜中。”
风舒说着,指了指殿角落的雕花木柜,道:“百忙之中,难得他有这般闲情逸致。”
“不,这花上的血迹……”
“血迹?”
宁澄不及解释,便见雪华沉着脸,快步踏入右殿。
“我搜遍全城,只在这右殿寻着花繁气息。”
说罢,雪华快速扫了四下一眼,迳自走到缃色的床榻边。他将月喑的右手持起,闭目探测片刻,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烛笼并未误判。月判身上,确实充盈着与花繁相同的气息,却不似灵力传输所致。”
宁澄沉默了会,道:“花判说过,自己无父无母,是自山里捡回的弃婴。”
“没错。那花岩夫子早已隐退,四处游山玩水去了,怕是一时半会找不着人。”
雪华以为他想找花岩询问花繁下落,便道:“花繁与他义父一般,素来逍遥惯了,兴许——”
“你真这么想吗?”
雪华不说话了。他垂下眼,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双手攥紧成拳,还微微有些颤抖。
他这般反应,更让宁澄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雪判,你与花判共事多年,可曾见过他受伤?”
“从未。他总说自己害怕脏污、担心破相,除了与我相斗那日……”
“那日,他和你在阳柳居起冲突,不慎被划了道口子,可那伤口并未泛红、流血。
他一个不会治疗咒法的人,根本不可能替自己疗伤——除非,他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即便受了伤,也流不出半滴鲜血。”
雪华没应声。一旁的风舒则面色微变,语气凝重地道:“这么说来,花判之所以擅长识别精怪,是因为……”
“因为他自己,就是修成人型的精怪。”
宁澄想起三百年前,开满洞窟的荼蘼。当时,他重伤滴落的血液,滋养了那一丛丛的白花。上头沾染的仙灵之气,自也被那些花儿吸收了去。
“所以他天生便是个咒法奇才,生来便不适合练剑。他既不懂得治疗之术,又是如何治好月判的伤?”
雪华喃喃地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昨夜,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追着风舒打斗。与此同时,宁澄也被齐初平拉走,遗下重伤垂死的月喑,还有怀抱着他的花繁。
之后,夙阑生变,再无人接近栎阳殿。守在殿内的花繁,迟迟不见「霞云」反应,又等不到其他救援。
待他终于沉不住气,将幕帘掀开,发现「霞云」不过是尊人偶后,又怎么可能静静守在原地,坐视月喑死去?
“精怪若修炼得当,便能幻作各式各样的皮相,只需历经天劫,便能破格成仙。”
宁澄说着,持起那朵细小的白花,轻轻放到了月喑枕边。
“他没选择离开尘俗,而是耗尽灵力,投在月喑身上,以换对方性命无虞。月喑外貌上的变幻,怕是花判制出的蜃景,也是他最后的馈赠。”
“不可能!花繁分明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甚至比常人还要鲜活、重义,怎么——”
“风舒,你能操纵烛笼吧。”
宁澄打断雪华的话,从月喑怀里摸出红色锦囊,递到风舒手中。
接着,他将月喑枕边的白花捧在手心,慢慢走到右殿门口,再将手伸向前方。
风舒没多作询问,直接打开那锁物囊,将烛笼放出。他闭上眼,低声念出花繁的名讳。
橘光闪过后,那烛笼立刻扑到月喑身侧。可随着法器不断分裂,小部分烛笼开始脱离队伍,慢慢凑近宁澄,在他手边停下了。
一时间,整个右殿盈满橘色暖光,而殿中之人,久久都说不出话。
雪华最先有所反应。他盯着宁澄手中的荼蘼,左手死死抓住腰间玉佩,然后忽地转身,直接冲出了右殿。
“雪判……”
“别喊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风舒的脸色也不太好。他将烛笼收回香囊,然后小心接过那株荼蘼,放回月喑枕边。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风舒看着月喑苍白的脸,低声问了句。
“原形尚在,也许修个百年、千年,能再次恢复神识。可苏醒过来的灵体,未必与原来相同了。”
风舒缄默了会,道:“宫主,你还带着那灵狐吗?”
宁澄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将怀里的锁物囊取出、打开。
“嗷呜——”
银光掠到风舒怀里,化作一尾白狐。它精神奕奕地转了个圈,然后蹭了蹭风舒的手,在他腿上趴作一团。
“小家伙,你能救救他吗?”宁澄指了指一旁的荼蘼,满怀希望地说道。
“嗷?”
那灵狐骨碌碌地转着眼,慢慢走到白花跟前。它眯起眼,鼻尖凑到花瓣上嗅了嗅,然后冷不丁张大了嘴,就要朝那花儿咬下——
“看来不行。宫主,您还有其它法子吗?”
宁澄还未来得及惊叫,风舒便眼明手快地将灵狐抓起,收回锁物囊中。
宁澄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沉思须臾,道:“花判是仙灵之血孕育出的精怪,若我原身尚在,兴许能将他救回。”
闻言,风舒的眼神黯淡下来。
“当初,您的魂魄被收入千敛面后,躯壳便瞬间崩坏,散作一堆金色粉末,怕是再也挤不出半滴仙血。”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却见宁澄眉头一舒,脸色也逐渐变得明朗。
“那些粉末,你可曾留存下来?”
“确实收着,就在……栎阳殿内。”
宁澄心中一喜,道:“若以它们作养分,花判说不定还有救——还等什么,快去栎阳殿取啊!”
“宫主,那金粉不是……”
“嗯?”
从风舒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想说「那是您的骨灰」、「骨灰怎么可以拿来养花」、「养出来的会不会是彼岸花」之类的话。
可他不过迟疑了会,便摇摇头,牵过宁澄的手,往殿外走去。
待他们进入栎阳殿,只见这儿依旧凌乱不堪,与昨日惨况并无不同。
“宫主的身份尚未在宫中传开,只前任与现任文判、武使知晓。我担心人偶被发现,便命人不得接近栎阳殿。”
风舒说着,走到倒着的人偶身边,快速在它后背点了几下。
随着咔咔的声响,一方木块往外推开,露出一个小小的凹洞。风舒伸手往里头探了探,掏出一个手炉大小的瓷罐。
他将瓷罐递给宁澄,然后把暗格重新合上,并在犹豫片刻后,将人偶扶着立起,拍去上头沾染的尘土。
“难怪雪判那么敏锐的人,都没发现任何不对——原来是这粉末的缘故吗。”
“宫主向来深居简出、不以真面目示人。加之金粉上的气息,自然没引起他人怀疑。”
风舒低声回了句,道:“您……都记起来了吗?”
“嗯。”
宁澄将瓷罐打开,把那朵荼蘼放了进去。他手中凝出咒力,化出一团水球,轻轻地融到金粉里。
“此法虽可行,却无从得知个中期限。或许只消数日,也或许穷尽一生,也候不来灵体恢复那日。”
他把盖子合上,然后法术一施,将它传送回风月殿。
“此事,暂且瞒着月喑吧。花判牺牲自己将他救下,断不愿让他做傻事。”
说罢,宁澄在心中酝酿片刻,转向表情有些僵硬的人,道:“风舒,我就问你一件事:这身子原来的主人,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繁花落尽君辞去」一句,出自唐?刘禹锡《送寥参谋东游二首》:
九陌逢君又别离,行云别鹤本无期。
望嵩楼上忽相见,看过花开花落时。
繁花落尽君辞去,绿草垂杨引征路。
东道诸侯皆故人,留连必是多情处。
P/s:
下章完结。
97、第九十七章:未歇
风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迟疑了会,道:“宫主,倘若——”
“你说的,我会全盘相信,绝不私下查探是否属实。”
宁澄打断风舒未竟的话语,踏步走到对方身前,与之四目相对。
“至于说什么、又该怎么说,都取决于你。”
风舒沉默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
“前些年,宫主身子愈加虚弱,即将走向消亡。我不愿那噩梦成真,便翻遍宫中典籍,尝试查找护人性命之法,却依旧一无所获。
绝望之际,我记起了「千敛面」,可那法器只能被使用一次,无法试验其性能。于是,这个想法便被搁置了。”
他垂下眼,目光慢慢移到宁澄脚边,然后停下了。
“然而后来,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眼见您日趋衰弱,我将千敛面取出,反复倾听里头的记忆,最终下定了决心。
为此,我暗地里做了些准备,并在宫主弥留那日,将您的魂魄收入千敛面,好安置到新的躯壳中。”
宁澄看了身边的人偶一眼,道:“你的准备,包括这人偶吗?”
“是。我共造了两具人偶,一具是炽云模样,另一具便是这人偶了。”
风舒顿了下,道:“我寻思着,宫主若换了副模样,自然得有人替上。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我将这人偶安置在栎阳殿内,藏于层层幕帘后,并设置了探测咒法。
一旦察觉有文判、武使接近,我便将人偶收入锁物囊内,戴上面具、隐去自身气息,佯作宫主的样子应对。”
“若你与「宫主」必须同时现身,何如?”
“若似中秋夜宴那般,我便暗中操控人偶,让它说话、动作。只是此法极耗咒力,亦需我就近操控,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便尽量不让「宫主」与人相见。”
宁澄直视着风舒的双眼,道:“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宫主」所下的任何决定,都是出自于你?禁足凌攸、立下结界,全都是你的主意?”
“不错。风舒擅作主张,还请宫主责罚。”
风舒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绞紧了衣袖。
见状,宁澄叹了口气,伸手在风舒手上一握,道:“你禁足凌攸,是想着让他好生歇息,以免伤处溃烂吧?立下结界,亦是为保夙阑不受战火侵扰。你所做一切,都不曾抱持害人之心。我夸赞还来不及,又遑论责罚呢?”
“我……”
风舒语气中带了点哽咽。他松开宁澄的手,转身面向人偶,道:“我没您想像中那般良善。早在两年前,我便寻着了这躯壳原主,做好了随时取之性命的打算。”
“躯壳原主,是指原来的宁公子?可若要借尸还魂,不一定非得用他吧?”
风舒摇了摇头,道:“是我一时魔怔了。三年前,我曾救下一位企图自缢的少年。他寻死不果,便直接嚎啕大哭,发狂了足足半日,才冷静下来。”
“自缢?”
宁澄微怔了下,风舒则背对着他,继续述说:“那少年冷静下来后,便苦苦哀求我杀了他。我当时虽没答应,将人劝说归家,可心里,却生了些邪念,想着既然他一心求死,那不若日后,将其充作安置魂魄的躯壳。”
“后来,我曾暗中窥探几次,见他活得浑浑噩噩、毫无求生之念,便更确定了自己的打算。
只是那夜,我刚潜入宁府中,便发觉那少年悬挂在房梁上,早已失去生命迹象。”
风舒顿了下,语气里透着几分痛苦。
“若说华林血案一事,我并非有意为之,可那少年的死,却与我脱不了干系。我明知他一心求死,非但不给予援助,反倒冷眼旁观,甚至意图了结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