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宫猫管事 番外篇——by问尘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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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顿了顿,又开口道:“你且在此盯着,我过去瞧瞧……”
他话音未落,便见他们这些日子里轮值盯守着的对象——那曹鸣鹤忽然破天荒地出了院门。
两名千牛卫即刻对视了一眼,而后很有默契地同时紧随其后,同步跟上了那小宦官的脚步。
可怜的小猫儿此时正猴一样地把自己紧紧挂在了树上,可不幸的是,今晚夜风略急,阵风刮过,那树枝儿便跟着风儿一道摇晃其起来,连树冠上的片片绿叶也都被这夜风撩地振颤不休。
小狸奴的两只后足止不住地打着颤,整只猫儿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方啼霜才刚上这树时,只觉得望下去一片漆黑茫然,可偏小猫儿夜里视力也是上佳,等缓过神来时,这树顶究竟有多高,他都不必仔细看,都已经落在眼中一清二楚了。
也是直到小猫儿随着那树枝开始一道摇晃时,他这才终于开始心虚起了自己的体重,现下他浑身高度警惕,生怕忽然听见一声脆响,然后他便会连同断裂的树枝一道摔到地上去。
这树顶可比房檐高多了,要是真摔下去,他觉得自己大概非死即残,一个不走运只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小猫儿正放开了嗓子呼救,却听闻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人声。
方啼霜立刻安静了下来,并且迅速地竖起了脑袋上的那对猫耳,紧接着他便听见这树下又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人声,那语调中几分惊讶、几分慌乱,喊出的二字小名吐字却很清晰。
“霜儿?”那是他阿兄的声音。
小猫儿立刻拔高了音量,使劲叫唤了两声作为回应。
下一刻,树下那人便猛然仰起了头。
曹四郎抬头看了看那只在风声树影中摇摇欲坠的白猫儿,又迅速用目光丈量了一番这株老树的高度,心里很吃惊,他想象不到那样胆小的方啼霜竟然敢爬到这么高的树上去。
“大半夜的你爬到树上去做什么?”他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声。
那小猫儿大概已经怕得快失去理智了,于是只哼哼唧唧地喵了几声作为回应。
曹四郎听他喵出了颤音,知他这是已经怕极了,便连忙出言安慰道:“别怕,阿……奴婢这就来救您。”
他本来脱口便想自称阿兄,可心里却总怕隔墙有耳,故而稍藏了些心思,含糊地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自称给掩盖过去了。
而那两名内卫因着有跟踪方啼霜失败的例子在先,所以此番也不敢离曹鸣鹤太近,一直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了“奴婢、来救你”之类支离破碎的词句。
“那小猫主子……”其中一位内侍忽然开了口。
两人声音虽然是极轻地低语着,可那听力无比敏锐的小猫儿却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他心里顿时更乱了,想要提醒阿兄,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只能强打精神加重语调:“喵!喵!”有人!
曹四郎哪里听得懂他的猫言猫语,只以为他是太害怕了,于是也顾不得这树有多高了,脱了鞋袜便开始往树上爬。
小猫儿心一端拴着又怕高又怕死的自己,另一端则胆战心惊地连着他的阿兄,很担心他会失足摔下去。
这样左右拉扯着,小猫儿一时便急得头顶生烟,挂在树上呢呢喃喃地咪咪叫个不停。
好在曹四郎从前在家时也没少皮,院里那颗杏树都要被他们兄弟几个给爬秃噜皮了,家里也只有方啼霜一个怕高不肯随他们一起爬树玩的。
他小心谨慎的,倒是顺顺利利地爬上来了,算是有惊无险。
曹四郎两手紧抱着树干,耳边微凉的冷风猎猎地吹,他没往树下看,反而很镇定地对那小猫儿说:“抱着我。”
方啼霜立刻便用双爪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再往曹四郎怀里一钻,要下树时一人一猫皆是精神紧绷。
不远处暗暗窥探的内卫们遥遥瞧着,额上也不禁冒出了汗珠来,这曹四郎如何倒是不打紧,可那小猫儿若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也不知道他们脑袋顶上的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
好在那曹四郎和小猫儿最终都平安落了地,曹四郎一边伸手摸抚着小猫儿的后背,聊做安慰,一边抱着他往自己所住的那院里走去。
在回院的路上,曹四郎心中的万千疑窦呼之欲出,他有太多话想问方啼霜了,可偏偏一直找不到和他独处的机会。
可他想了又想,思忖又斟酌,才刚只开口喊了他一句:“霜儿……”
怀中那险里逃生、惊魂未定的小猫儿却忽然抬爪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似乎是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他顿了顿,抬爪又是轻轻两下。
曹四郎面色一凝。
小孩儿没有不喜欢玩火的,从前在家时,兄弟姊妹几个,偶尔会趁着爷娘不在家,偷摸围在墙角里点火玩,但总也怕挨阿娘与阿爷打骂,故而便以“小孩玩火尿炕”为名,差遣家里最小的弟弟去趴墙望风。
被差遣的方啼霜总是嘟囔着嘴,很不乐意地反驳:“你们不也玩火么?你们怎么不怕尿炕?”
兄姊们也总是强词夺理,哄他说是因他年岁不足,等他再长几岁,到那时候便就自然而然地不再怕了。
方啼霜虽然嘴上抱怨,可哪回都还是乖乖去望风了,若远远瞧见张氏回来了,他也不会傻到大声言语,总是悄没生息地跑过来,然后轻轻拍两下他们的后背示意。
家里这一群皮孩子便就知道要即刻销毁方才那玩火的罪证了。
可如今张氏定然不可能到这宫里来,那么便只可能是霜儿在提醒他有危险。
可这儿有什么危险呢?
曹四郎心里其实早有猜测,戚椿烨免去了他的职务,将他挪到这偏僻的院子里来,说好听点是叫他休息一阵,说难听点便是将他软禁在此处。
他猜这附近暗处兴许会有人在盯着他,如今想来果然不错,皇帝实在不太可能会放着他不管。
等回到了院里,曹四郎才在小猫儿耳边低声问:“人大概在哪个方位,你清楚吗?”
小猫儿立刻竖起耳朵听了听,而后微微点了点头,遮掩着用爪子指了个方向。
曹四郎心念一动,忽而又对他道:“你先假装出去,然后找个时机再从后方另一侧窗子进屋来,需让他们觉得你已经走了,别叫他们瞧出端倪,一会儿再把圣人招来。”
怀里的小猫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曹鸣鹤有些不舍地将他放下了:“记得仔细些看路。”
等目送小猫儿出了院子,曹四便立即进了屋,而后轻手轻脚地过去打开了后窗。
方啼霜平日里倒也没少和人演,对此已经很熟练了,他先是大摇大摆地出了院子,然后看上去像是要往猫舍的方向回去了。
可等他行至一方暗处,小猫儿忽然便身姿敏捷地草圃里一闪,转而改换了另一条道,就这般又绕了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四十五章 “霜儿,有人来了,你快……”
曹四郎在这屋里等的相当焦心, 这儿地僻,他很担心那小猫儿找不着路。
可没等他忧心太久, 便忽见一团白影从窗外飞了进来,曹四郎眼疾手快地将那小窗子一关,然后低头看向落地的那小猫儿。
先前他当它是仇敌,见它一眼便要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可现下他知晓了它的身份, 却只觉得既怜惜又心疼,很想将他搂在怀里抱上一抱。
那小猫儿与他也是同样的心思,“喵”一声便跳起来扑进了他怀里。
前几回两兄弟相见,要么眼红动怒, 要么就是没机会解释, 现下好容易聚在一块了, 曹四郎却反而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他先是搓了一把那小猫儿的脑袋, 话里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几分哭腔:“先前在那廊下家,阿兄不识你,错误了你的来意, 还失手打了你, 是阿兄的错。”
小猫儿摇了摇头, 他从没因这个对阿兄起过怨,那会儿阿兄还都什么也不知道,要打他也是该的,总归都是为了他才动的怒。
而且那伤其实很轻,没过几日便好全了。
可方啼霜虽然没放在心上, 曹四郎却为此愧疚到如今, 其实他也明白这事儿不太能算是自己的过错, 可心里明白归明白,他也还是过不去这道坎。
闲下来的时候,他便总想着那时若没人拦着,他便是将这小猫儿打死了都有可能,这样想了又虑,便更加无法原谅自己了。
曹四郎定了定心神,又同他道:“一会儿阿兄问你话,如若是,你便应一声,不是你便应两声。”
小猫儿点了点头。
“那日出事之后,你便占了这御猫的身子,是不是?”
方啼霜立即应了一声:“喵。”是。
曹四郎顿了顿,又问:”有时你也是能化作人身的?”
“喵。”对。
“能自个控制么?”
“喵、喵。”不能。
曹四郎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他虽然早猜到了是如此,可不好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心里仍是不好受的。
他手上无意识地拨弄着小猫儿身上的毛,低声问:“那除你我之外,这宫里还有谁知道你能化作人身的事吗?”
方啼霜很快便应了一声,紧接着他稍稍一顿,而后抬起爪子指了指桌案上的茶碗。
曹四郎稍一思索,这宫里知晓了小猫儿秘密,还肯替他隐瞒的,想必也只能是猫舍里伺候他的宫人了,又见他那小弟指了那只茶碗,心下便有了答案。
“是猫舍里的婉儿姑姑?”
方啼霜实在是很佩服他阿兄的脑子,当即猫爪一拍,然后应了一声:“喵!”
曹四郎知道自己猜对了,可心里却仍是闷闷的,脸上也没什么欣喜之意:“她为人如何?可不可信?会不会将你的事儿抖搂出去?”
小猫儿连忙摇了摇头,又抬爪拍了拍胸脯,表示婉儿此人他是很信得过的,应当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儿来。
曹四郎不像他那般单纯,心里难免生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他道:“往后你要更加当心些,千万别再被多一人发现了你的事。”
小猫儿也不傻,很知道这事若败露的话,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故而便很乖觉地点了点头。
一人一猫你问我答,很快便将这短暂的前尘论了个究竟。
等盘问清楚了,曹四郎这才终于有心思和自家小弟说起了心里话。
他垂下眼,缓声说起了家里的事:“你‘不在’之后,阿娘差人给我送过两封家信,她和阿爷都不识字,找的是隔壁坊的一位书生代的笔。”
“信上说,你的尸首已经安置妥当,就葬在姑姑的坟边……”
“那日阿娘拉着你的尸首回去,阿爷气得当夜就要休了她,是家里的兄姊和邻居大娘拦着,这才没休成。”
“不过阿爷与阿娘置气到现在,过了年也还是一句话也不肯同她说。”
“也有好消息,咱们的长兄现在不是学徒了,往后便能自己赚钱了,二姐上月也许了人家,定在明岁年前结亲,那人虽然家境一般,但好在为人老实,二姐嫁过去也是做正妻,不做妾,不必再挨人欺负。”
曹四郎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小猫儿说着话,方啼霜则窝在他怀里很仔细地听。
他觉得这些事既遥远又亲切,一时便又想起了那日临别时,兄姊们那不舍的目光。
他忽然又很想家。
他想亲眼看着曹二姐出嫁,也想回到那虽然吃不饱也穿不暖,但有兄姊们陪他一道嬉戏打闹的日子里去。
及此他又想起了那冷心冷肺,忽然就不搭理他了的裴野,顿时悲从中来,觉得这世上还是只有亲人最好。
小猫儿一伤心,便开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曹四郎一低头,只见那小猫儿把眼泪一股脑地全抹在了他的衣襟上,夏日里衣裳穿的薄,曹四郎心疼小弟的同时,只觉得领口处传来了微微的湿意。
他心疼地搓揉着小猫儿的脑袋,而后轻声呢喃道:“也怪阿兄,没能早些发现你……”
一人一猫便又这样凑在一起说了会话,方啼霜哭累了,不知何时,便以这样的姿态在曹四郎怀里睡着了。
曹四郎抱着小猫儿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随即又伸手替他盖上了被褥。
紧接着他又想起近来入了夏,天气闷热,曹四郎稍一思忖,生怕把这小猫儿给热坏了,于是便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他那对小猫爪子掏出被来,轻轻压在被面上。
替方啼霜掖好被子后,他又坐在床边,细细瞧了这小猫儿好一会儿,一旦知晓了它就是他家霜儿,便愈发觉得这猫儿的模样可爱极了。
脸盘子圆圆鼓鼓的,想必在这宫里也没少吃。
对了……先前他挨了板子在暗房里养伤,某日醒来时,忽然瞧见床边的桌案上放着一包纸袋包着的糕点。
他原以为这是杨松源留给他的,可后来他旁敲侧击地谢过了杨松源,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杨松源是何等圆滑之人,虽然知道这人情并非出自他之手,可却也不推不拒地接下了。
不过他虽然没明说,但曹四郎心里却早有怀疑。杨松源巴不得有人对他死心塌地地效忠,这糕点若真是他送的,定然是要敲锣打鼓地生怕他不知道,怎可能这样闷声不言。
而现在想来,那糕点多半就是这小猫儿送来给他的,那杨松源也就是欺负这小狸奴不能言语……他心里越想,便越发觉得感动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