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宫猫管事 番外篇——by问尘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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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狸奴的气虽然顺下来了,可气息微弱,伤得又太重,”秦太医斟词酌句道,“只怕救过来的几率还是渺茫,而且这法子,实在很折磨……”
“无妨,”裴野道,“你且试试。”
秦太医被那皇帝和小猫儿这样盯着,也顶不住压力,只好死猫当活猫医,往小咪身上施了几针。
只见那第二针下去,小咪的身体一阵痉挛,小猫儿吓坏了,趴在它耳边喊它的名字,喵喵咪咪地同它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要它坚持住,要活下来。
小咪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他的声音,可却没力气开口应答。
它当然想活着……来年开春,双儿答应过它的,它还没生小猫呢。
那几针施完,小咪竟然挺下来了,一口浊气吐出来,还真就活了。
*
一年后。
寇氏一族嫡系男丁,除七十以上耄耋、十六以下孩童,一应腰斩于市,家中女眷奴仆,或没入掖庭,或发卖为奴。
寇氏被抄家清算的那一日,寇太后身着素衣,髻上未簪金银,自请到慈恩寺修行,为寇氏赎罪,为江上社稷祈福。
裴野看也没看她,一句话便应允了。
“那日先帝临终托孤,我还怕他不肯选你,”临到别时,太后一步步走近他,“谁知他糊涂一辈子,竟还有这样清醒的时候……”
“你生母……哦周氏,”太后笑了笑,将一只点翠蓝蝶金簪慢悠悠地带在髻间,“她原来只不过是哀家身边的一个婢子,那样低贱的身份!可她竟背着哀家,不要脸地勾引了陛下。
“飞上枝头后,便拿这样一只破簪子来赠我,还以为哀家会和她相互扶持,还会像以前那般与她亲近——她也配!”
“我不过随口骗骗她,她却什么都信,阿野你说,她那样傻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坏儿子呢?”
“够了,”裴野打断她,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腔调,“天色不早了,慈恩寺路远,太后还是早点启程吧。”
太后不肯走,就那样笑吟吟地看着他。
寇氏倒了,可她终究还是太后,宫人们没人敢上前拦她。
“你不敢听吗?”太后盯住了他的眼睛,“你杀了自己的同胞兄弟,灭杀了与你有恩的寇家,你心里,难道真的就一点疚意也没有吗?”
“那太后呢?”裴野不避不让地对上了她的目光,“我那位阿娘与尚未出生的弟弟,可曾到太后的梦里过?死在寇家霸权冷刀之下的诸多亡魂,太后可还记着他们的名姓么?”
两人冷冷地对峙了一会儿,最终太后还是扶髻起身,她脸上的笑意没了,只淡淡地呢喃:“走到今天的位置上,谁手上不是沾满了血?他们挡了我寇家的道,死的不冤……”
“至于周氏,那也是她活该,她若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婢子,以哀家当年和她的交情,等她到了该出宫的年纪,哀家怎么会不给她择一门好亲事呢?怪只怪她太贪心了。”
皇帝自始至终都坐在明堂之上,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那女声渐弱,连那最后一抹气息,都被那灼白的日光烫散了。
他心里并没有复仇的快意,有的只是一片茫然的惶惑感,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凭着这满腔的恨意而活,可如今大仇得报,他也不再是当初那只笼中困兽。
但他却总觉得那支撑着自己往上爬的念头忽然散了,他产生了一种,自己疲倦得不得了的错觉,累得似乎都要支撑不住发上的玉冠了。
“陛下!”方啼霜忽然从后头跑了出来,兴冲冲地朝他喊,“小咪生了一窝小猫,我刚才数了数,一共有四小只,现在正在我给它们搭的小窝里喝奶呢,你快去看看。”
说完就没轻没重扑上来,一把扣住了裴野的手掌,催促道:“陛下你不要磨磨唧唧的啦,快点快点!”
这大明宫里除了方啼霜,没人有胆子敢这样对陛下吼,裴野被他这连珠炮似的一段话一把拉回了现实,他扣着他的手,贪恋着他的体温,很纵容地被他拽着跑。
“你急什么?”裴野忽然笑了笑,“又不是你当爹。”
方啼霜理直气壮地说:“这些日子都是我照顾的小咪,小窝也是我给它们搭的,那群猫崽子怎么也该喊我一声干爹的。”
说起这个方啼霜就来气,小咪养好病之后,他就央着裴野给小咪物色公猫,裴野每日里都忙得连轴转,哪有空管这些小猫儿的终身大事,于是便将此事托给了怀亲王。
怀亲王很乐意当这个红娘,从府里头挑挑拣拣了几只成年公猫,便送进宫去让小咪选。
小咪与小猫儿一商榷,最后便定下了一只身姿轻盈的豹猫,谁知那只豹猫高冷极了,看不起他们这两只大白猫,也不愿意和小咪亲近。
这可气坏了小猫儿,每天举着拳头追它辇它,结果因为吃的比这豹猫多,动的比这豹猫少的缘故,小猫儿除了在体重上能碾压他,其他地方相较于它,简直就是只废猫。
小猫儿还不服气,依然每天都要不自量力地抽空追打那只可恶的豹猫。
有次那只豹猫被他烦得受不了了,便结结实实地和他打了一架,害得小猫儿从小树上跌下来,脑袋上顶了个大包。
可从那以后,那只豹猫大概是被小猫儿穷追不舍的精神给打动了,忽然就看上了他,每日都要碾在他后头,高冷地舔爪子,然后对他说:“好吧,我同意和你生小猫了。”
小猫儿被他这话惊得又跌了一跤,破口大骂道:“你这瞎了猫眼的傻东西,我是公的!”
然后回去就同陛下告了状,连日把这只心思不端正的豹猫给送了回去。
后来他又亲自掌眼,给小咪选了只身姿轻盈、态度温顺老实的花狸猫,小咪也很满意,而且这只花狸猫对小咪也很满意。
两猫甜甜蜜蜜了一阵,小咪便怀上了小猫崽。
可也就是这时候,那只花狸猫忽然翻脸不认猫了,每日茶饭不思,想家想出去。
那日小猫儿正在院里舔爪子晒太阳,忽然听见那只花狸猫对怀孕的小咪说:“咪,我要走了。”
“去哪?”
“回家,找别的猫生小猫去。”
“哦,那你走吧。”
小猫儿顿时从爬架上跳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对猫夫妻。
调解了一通之后,小猫儿发现,这事儿在他们猫界里很正常,公猫一向不负责带崽子,睡完就跑也是常有的事,这只花狸猫陪了小咪这样久,还算是很有良心的了。
小猫儿为了这事,还问过小咪,让那只小花回去了,以后小猫崽们不就没有阿爷了吗?
小咪很迷茫地问他:“阿爷,那是什么?”
小猫儿便不厌其烦地同它解释:“阿爷就是爹爹,就像小花就是你肚子里小猫崽们的阿爷啊。”
小咪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可它们不用有阿爷啊。”
小猫儿和它俩谁也说不清,干脆就顺了这对露水猫夫妻的意,让宫人们把那只花狸猫送回怀亲王府上了。
两人到了那只猫窝前面,只见那猫窝里齐齐整整地躺着一排小猫崽子,每只都长得不一样,老幺甚至是只通体漆黑的小黑猫,在那一窝小猫儿里显得格外扎眼。
方啼霜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只小黑猫,因着他身上有小猫儿的气息,故而小咪也没拦他。
“漂亮吧?”方啼霜的眼睛亮亮的,仿佛是他自己下的崽一样骄傲,“它们眼睛还没睁开呢,不知道会是什么颜色的。”
裴野看他那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就想笑,伸手就想碰那小崽子的背,方啼霜一爪子拍开他的手:“你的手脏兮兮的,一会儿碰了小黑,小咪该不要它了。”
“那你让孤来做什么?”裴野被他气笑了,“碰也不让碰。”
“让你看看,”方啼霜一本正经地打趣裴野,“陛下也跟着好好学学,以后一窝也能下四个崽子。”
陛下实在给他来一脚,可又舍不得抬脚,于是只好贴上去要挠他痒痒:“学的什么破嘴,孤是白疼你了,嗯?”
方啼霜笑着躲开,把那只小猫崽子护在手心里,忙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咯吱我,一会儿我把小黑摔着了怎么办?”
裴野见他仗着捧着小猫崽子,理直气壮地躲开了他的“报复”,于是便罢了手,不挠他痒痒了,只又俯身附上去,在他耳边问:“孤一个人怎么下崽?和谁生呢?”
方啼霜不上他的当,继续玩笑道:“陛下也去找只花狸猫呗。”
裴野也笑:“孤不要花狸猫,孤只喜欢白的。”
方啼霜顿时怔住了,而后脸颊连着耳廓,忽然红了一片,他忙把小黑放回窝里,然后凶巴巴道:“你再瞎说,我就打死你!”
陛下根本不杵,继续念道:“不仅要白的,孤还要胖的,不胖不要,最好还是个爱哭鬼……”
方啼霜恼羞成怒,追着陛下打了好半天。
第八十一章 吃嘴。
自从这一窝小猫崽子断了奶, 便总喜欢排成一列跟在小猫儿后头,小猫儿去到哪儿, 他们便就跟到哪儿。
方啼霜一边感慨着自己年纪轻轻,便被迫做了这么多小猫崽子的阿爷,一边又挨个给小猫崽子们舔毛顺毛。
等给它们顺完毛了,他便和小咪一嘴叼起一只崽子,将它们并排放好。
紧接着小猫儿就昂首挺胸地开始给小猫崽子们上了猫生中最重要的一课:首先,在这宫里, 一只猫可以一事无成,但是绝不可以不会对人撒娇,不会蹭吃蹭喝。
其次,要是在这大明宫里整日吃香的喝辣的, 还长不胖、吃不肥, 那就是猫界的奇耻大辱, 等以后长大了, 是得不到心仪小猫的青眼的。
小猫崽子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晃脑,将这位长辈的话语铭记在心。
教导完了这群小猫崽子, 小猫儿便转身钻进了正堂, 裴野近来没那么忙了, 可小猫儿却总和那群小猫崽子混在一块,白日里很少往他这里来。
陛下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多少还是带了点气。
这会儿见他终于回来了,也不说话,就静静地使着小刀给一颗蒲桃削皮, 小猫儿鼻子很灵, 一嗅见那桃汁的甜香, 便就走不动道了。
小猫儿在裴野小臂上轻轻蹭了蹭,眼里都是那颗粉甜甜的蒲桃,馋得都要流涎水了。
可偏那裴野还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模样,将他往旁侧一拂,提醒道:“孤正使刀呢,贴这么近,一会儿仔细伤了你。”
小猫儿于是便坐在小团蒲上,耐心地等着陛下将那颗蒲桃的薄皮削干净。
可眼见这桃子削好了,裴野却并没有要递过来给他品尝的意思,反倒是送到了自己嘴边,咬了一口后,慢慢地嚼。
“喵!”
小猫儿顿时气炸了毛,猛地一起跳,然后千斤顶一般地往陛下怀里一扎,挥舞着爪子要抢他手里的桃子。
而与此同时,正堂门口外。
一大四小五个猫猫头正趴在门边望着他们的“猫老大”,眼看他几爪子便将那位人类老大教训得服服帖帖,还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桃子。
小猫崽子们算是开了眼界,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他们以后也一定要学会像他们猫老大这样“撒娇”。
堂上的陛下看了那小猫儿一眼,很无奈地说:“又不是不给你吃,乞索儿似的,哪有你这样粗鲁的御猫?”
小猫儿被他骂了,还觉得很骄傲似的,就着陛下的手又咬了一口那鲜甜多汁的蒲桃,可嚼巴了两口,却又觉着品不出什么甜味来。
这狸奴的身子虽说轻盈自如,还不用碍着规矩,想睡的时候往哪儿躺下都成,可就有两个点不好,一是没法说人话,二是吃东西时总少了几分滋味。
于是小猫儿便松开了裴野的手,大摇大摆地回了寝宫,在里头憋了半晌,才换了个人身出来。
他变成了人,行为举止上也不见收敛,仍是大咧咧地往龙椅上一挤,与裴野贴在了一块,紧接着又很不客气地支使他道:“再给我削颗蒲桃。”
裴野扭头看他:“你使唤谁呢?”
“使唤我六阿兄呢,”方啼霜见风使舵,这会儿忽又嘴甜了起来,“使唤我家阿野,这也不成吗?”
裴野见他那副模样,心里便不由地起了几分想虐待他的心思,想掐红他的脸蛋,咬他的耳朵,把他狠狠地欺负哭。
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手上做的却是另一回事,他仔细捡了一颗最红、最大的蒲桃,然后对着那方托盘便开始给方啼霜削起了桃子。
“婉儿明岁就要出宫了,”方啼霜把脑袋枕在裴野肩上,闷闷道,“陛下,人怎么长得这么快呢?”
皇帝一边削桃子,一边应道:“你下月不也二九了么?再囫囵过个两年,便要弱冠了,该是个名正言顺的大人了。”
方啼霜不太高兴地一撇嘴,嘟囔道:“我现在不想做大人了,我就想当小孩儿。”
“怎么又这么想,”裴野问,“当大人不好么?”
“哪好了?”方啼霜抱怨道,“你看我长大了,凶我凶得就越来越多了。”
裴野笑了笑:“这话怎么说?什么时候凶你了?孤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方啼霜于是便掰着手指细数他的罪行:“半月前我牵你的手,你嫌我手烫,让我自己走;再几日前你沐浴时我给你送衣裳,你也凶我,不让我看;再说昨日,说好了我俩一块睡,可睡到一半你又把我撵了回去,陛下,不是我说你,你最近实在是太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