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全都是戏精番外篇——by余缠缠

　　这几年夏群算是把司豫川的性格摸了个门儿清, 表面上看起来乖巧听话，其实就是个醋坛子。
　　“受得了, 受得了。”司豫川赶忙跟着撑起来，坐在夏群身边，“我仔细考虑过了, 我们结婚都三年了，没有孩子多奇怪啊。”
　　“不奇怪啊，联邦里头不生孩子的夫夫多了去了。”夏群打了个呵欠，“你早前不也不想要孩子么，这段时间又受什么刺激了？”
　　自从跟司豫川结了婚，夏群的工作内容便起了变化，他成为了[圆梦机构]在[苍流分部]的器械维护人员。工作算不上繁重，但每天都得正常上下班，哪怕是他职权范围内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也得在机构里头呆足六个小时后才能离开。
　　今天还是工作日，司豫川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又提起孩子的事来。
　　“可是我……”司豫川抿了一下嘴，“我想要个‘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三个字，被司豫川加了重音读出来，显得格为庄重。
　　司豫川本身心里就没底，虽然夏群一直对他挺好的，可他心里就是怕……
　　如果能有个孩子，让夏群与这个家有更深的羁绊，自己可能会更安心点。
　　夏群眼帘微阖，脑袋放空，差点又睡过去，“我们还年轻啊，不急。”夏群一侧身抱住司豫川在他胸口蹭了蹭，亲亲胸口凸起，“再过两年吧，听话。”
　　之后夏群就滑进被子里继续睡，只留下司豫川一个人靠着枕头，眼神晦暗不明。
　　等夏群上晚班回来，家里已经没人了。
　　一般司豫川出门，都会跟他报备一下目的地或者回程时间的，像今天这样一声不吭就跑掉……想来也是为早上那个“生孩子”的事，在闹别扭。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夏群摇摇头，用光脑给司豫川发通讯请求，却被司豫川拒绝了。
　　夏群稍稍想了想，给权叔发了条简讯，问问他，司豫川是不是跑回司家本宅了。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夏群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一圈。
　　结了婚之后，他跟司豫川就在[苍流星]定居了，而夏群对自家那个岳父其实心里还是很犯怵的。
　　能构造出一个[梦王国]的男人，完全是行走的重力场，分分钟就使人被压迫感倍增。
　　总之，这三年来，夏群是能避则避，避不开也不愿意跟司鼎辛单独呆在一处。
　　司豫川这趟也是三年里唯一一次闹别扭跑回“父家”，夏群无论如何都得去把他接回来。
　　什么“让他冷静一下”、“等他自己想明白”，这种操作明显是送命题，谁蠢谁先死那种。
　　明天周五，夏群先是给负责他的主任发了简讯说要调班，而后便随手抓了件外套往港口去了。
　　到[帝芒星]的时间不早不晚，正正的八点。
　　幸好夏群在飞船上要了一份营养餐，否则他可能在权叔安排来接他的悬浮车上就会丢丑。
　　司家庄园所在的小岛并不是联邦的公共交通可以去的地方，如果没人来接，夏群就算赶到了[帝芒星]也见不到司豫川。而权叔作为司家的管家，会安排悬浮车来接他，明显已经经过了司家两位主子的首肯了。
　　待夏群从悬浮车上下来，他还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头，一边深呼吸一边做了心理建设后，才迈步进了主宅。
　　让夏群怵到不行的岳父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修长的腿翘起，左手拿着光屏面无表情地看着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司鼎辛这才抬起头。
　　“父亲。”夏群忙点头打招呼。
　　“嗯。”司鼎辛直直地盯着夏群，差点把夏群盯毛了。
　　“我来接豫川回去。”夏群不自觉地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摆，被司鼎辛看得有些无措。
　　这种感觉就好像犯了错的小孩正在接受老师的批评。
　　“豫川在楼上的卧室里。”司鼎辛说话的时候表情都没怎么变，这不免让夏群怀疑他保养得宜或许是因为他的脸根本就不动。
　　“谢谢父亲。”夏群赶紧要往楼上走，只躲开这个大煞神要紧。
　　只可惜，夏群刚走没两步，司鼎辛的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先跟我到书房来。”
　　这么说着，司鼎辛从沙发上起了身，动作优雅而笃定。
　　夏群僵着身子硬是转了个方向，跟在司鼎辛后头，垂头丧气的同时，还往二楼司豫川的卧房看了一眼。
　　媳妇儿快来救命啊！
　　司鼎辛说的书房在一楼，两人均进入之后，书房的门便自动上了锁。
　　夏群四下看了看，见只有他们两人在场，便停下了刚才缩头缩尾的动作，低下头等司鼎辛说话。
　　“豫川怎么回事？”司鼎辛已经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声音不远不近地传了过来。
　　夏群没隐瞒，实话实说道：“少爷说，想要个孩子。”
　　司鼎辛倒是给气笑了，他随手抓起桌上的砚台，掂了一下觉得不行，砸伤了自家儿子又得心疼。改而将笔筒里的钢笔全抓了丢到夏群身上，“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让豫川给你生孩子？”
　　夏群始终低着头没吭声，司豫川想要孩子，他拦也拦了，拦不住又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得好像是他想让司豫川生一样。
　　好半天了，夏群似乎听到了司鼎辛无奈叹气的声音。但声音太轻，仿佛只是夏群的错觉。
　　大概也只有司豫川，才能把这个联邦商界神话般的人物搞得焦头烂额吧。
　　“合同还多久？”司鼎辛突然冒了这么一句。
　　“二十四年。”夏群眼观鼻，很快回应道。
　　司鼎辛说的合同，是当年夏群从军部退役后，与司鼎辛签订的。
　　当时夏群被几个大汉劫持，取下光脑、蒙着眼送到司鼎辛跟前的时候，司鼎辛只说了一句话，“你演技不错。”
　　听不出是褒是贬，但夏群也确实被司鼎辛的气场震得反击了一下。
　　也正是这条件反射性的神态和动作，让司鼎辛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随着《My　life》越来越红，[筑梦娱乐]对夏群进行个人评估的时候，就曾有工作人员顺口说了这么一句，“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人类。”
　　当然，这个“完美”说的是性格和人设。
　　从夏群小时候开始，他的调皮捣蛋都在一个可控范围内，既不会给人造成很大的困扰，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拥有超脱孩童的成熟；父母去世，夏群表现得也可圈可点；没钱过日子，交不起学费，他都有办法勤工俭学、半工半读；自己去找联邦政.府贷款，小小年纪就懂得去跟军部签“卖身契”……哪怕是学校里被安排来欺辱夏群的同学，最终都能成为他的朋友。
　　人，不可能一如既往的优秀，不可能没有缺点。
　　这既是夏群聪明，也是他笨的地方。
　　如果不是夏群这么聪明，《My　life》不可能超脱其他“life系列”成为[筑梦娱乐]的王牌；如果不是夏群这么笨，他也不可能会被司鼎辛发现。
　　“你想怎么样？”夏群能感觉到周围没有摄影机、监控和探头，只是他装温润已经装得太久，突然放松下来仍有一些习性改变不了。
　　一个人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其实并不难。夏群也没觉得他伪装出来的人有哪里不好，毕竟他想要的，从“这个人”身上都得到了。
　　只是被军部剔除，倒是真在他的人生规划外。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司鼎辛很好奇，明明其他“life系列”的主人公什么都不知道，为何偏偏是夏群？
　　然而就算好奇，司鼎辛脸上也是没甚变化。
　　虽然司鼎辛问得没头没尾，但是夏群还是听懂了。
　　夏群微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对方既然能在那么多监控和探头下把他弄出来，就证明了对方有一定的实力。“很早，我那对爸妈去世的前后吧。”
　　说起父母去世，夏群眼神中毫无动荡，漆黑的双眼沉静如夜，仿佛在说一对陌生人。
　　司鼎辛眉头一皱，如果说夏群发现有摄像机也就罢了，这是连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否定掉了？而且对自己的父母都这样，明显是一个很冷心冷性的人。司鼎辛并不想让司豫川跟这种人在一起，“你父母那里……”
　　“我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对方虽然极力做出疼爱、宠溺的慈父慈母形象，但总归是有些膈应的。
　　夏群对周围环境和人们的善意与恶意都十分敏感，当他第一次发现摄像头的时候还是在浴室里——联邦的智能镜子，能根据每人每天的脸而调整出各人最佳的妆容。
　　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很微妙，而且人一旦开始心有怀疑，看哪里都不对劲了。
　　夏群后来从自己惯用的光屏的摄像头上也发现了端倪，而后进军校修的[机械制造]，就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生活里到处都是镜头这件事。
　　司鼎辛“嗯”了一声，点点头，也没打算再往下问。如果说夏群已经知道那对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甚至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那么……还是得做一个心理评估。
　　虽然对夏群这种人来说，心理评估可能也评不出什么。
　　在做评估期间，司鼎辛并没有再跟夏群说话，夏群倒是随遇而安得很，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就这么干坐了一整天。
　　评估报告出来后，果然如司鼎辛所料，夏群并没有任何不正常。
　　既然夏群不能再回《My　life》了，那么在自己手里，夏群也翻不出天去。司鼎辛这才朝站在身侧的人偏过头，对方便取了光脑递给夏群，示意夏群看看。
　　夏群一目十行地将[筑梦娱乐]所谓的“life计划”草草地看过一遍之后，没有发表任何言论，甚至眼神都没变过。
　　“不好奇？”司鼎辛觉得夏群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如果换做是他，他可能不会像夏群这么镇定。
　　夏群摇摇头，“没意义。”
　　好奇没有任何意义，在自己没能掌握主动权之前，他知道得越多，反而会对自己越不利。
　　司鼎辛对夏群的识相十分满意，“那就把合同签了吧。”说着，自有人把光屏调出了合同界面，并将基因笔递到夏群面前。
　　夏群什么都没问，只接过了合同草草地看了一遍，随即便笑了起来，“演三十年？会不会太长？”
　　“反正你也演了二十几年了。”司鼎辛语调平静，也不担心夏群不签，“现在放你出去，你也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说得倒也是。
　　夏群再次将合同通读了一遍，把不理解的地方提出来，随后便用基因笔扎破手指签下了。
　　反正《My　life》也是在演，还没工资。
　　而司鼎辛让他签的这份合同上表明，只要夏群演完了这三十年，对方会给夏群提供一艘私人的飞船以及一大笔联邦币，够夏群余生恣意地生活了。
　　买卖不亏。
　　夏群此刻才恍恍惚惚地回想起六年前，似乎也是在这里，他跟司鼎辛达成了协议。
　　合约期长达三十年，协议的内容简单粗暴——喜欢司豫川。
　　“二十四年，豫川也五十岁了。”司鼎辛稍作思考，“既然他想要孩子，就给他。”与此同时，司鼎辛从椅子上起身，直走到夏群跟前，“孩子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精神寄托，等你走了以后，有个孩子，他也不至于再犯病。”
　　这话说得直接，似乎是把夏群眼前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开了。
　　然而夏群却没能找到任何反驳的话，只点了个头便应下了。
　　这天，“千里寻妻”的夏群还是被司豫川放进了卧房。
　　因为是在主宅，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平静地睡了过去。
　　夜里，司豫川待夏群睡着后，才摊开左手给司鼎辛编辑了一条简讯：“谢谢父亲。”
　　夏群像是被司豫川光脑上的[Night　Shift模式]投射出来的光照到，嘟囔着侧翻了过来，伸手环住司豫川的腰，嘴里喃喃道：“干嘛还不睡？”
　　“就睡了。”司豫川赶紧把手塞进被子里，闭上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却没曾想，在司豫川闭上了眼后，夏群反而睁开双眼，眼里清明透澈，毫无睡意。
　　.
　　二十四年后。
　　五十岁的司豫川在联邦平均寿命两百岁里头还算是青年。他跟夏群的儿子则因在军校时成绩优异，而提前进了军部，现在正在某个保密星球特训。
　　今天是，合同有效期的最后一天了。
　　司豫川坐在御林街的复式别墅里，等着四点半时，夏群回家的开门声。
　　[苍流分部]这边一向没什么繁忙的工作，夏群从来都是准点下班的。
　　司豫川看着光脑上秒针不断地走动，他仿佛能听到光脑里头传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四点半，分针跨过“30”的时候，司豫川觉得自己心头也被拨了一下，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开门声，没有家政机器人问好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一时间，眼前便模糊了，门、窗、家具，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慕。
　　司豫川低下头，紧咬下唇。
　　合同的事，他早就听父亲提起过，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夏群跟他在一起是因为合同的限制。
　　而且，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夏群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
　　只可惜，这些都是他以为的罢了……
　　“滴——”
　　司豫川猛地一抬头，眼前却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