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反派不好当 番外篇——by一夕风月

　　“因为我想告诉您，正邪并不是分明的。”
　　语罢，姬容对着封河斩下了最后一剑。
　　那一刹，红莲业火映在封河的眼睛里，火焰热烈地燃烧，宛如芳华盛绽。
　　火舌吞噬着他的衣袖，可他的面色依然没有变。像是愣住了，甚至未曾出剑去格挡。
　　见此情景，姬容皱了皱眉。
　　她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问道：“你为何不挡？”
　　业火如血，亦如刀剑。
　　剑影割在封河的身上，他不避，也并不打算躲。
　　封河的脸已经被火焰烧得焦黑，但他提着龙渊剑，声音依然固执：“我不躲，因为我已经三年未曾出剑，同时也不配握这把剑了。”
　　“我一心向道，奉行的是天道。如今我道心动摇，此生于剑道再无法进益，便与死无异。”
　　“如今败于强者剑下，封某死而无憾。”
　　姬容愣了愣，因为她确实只是想拿他的剑，并没有想让他死。
　　可当她收招时，已经晚了。
　　业火焚尽后，只余下了遍地的灰烬。
　　灰烬洒在地上，像是即将被扫帚扫去的尘埃。
　　微风拂过，尘埃飞扬。
　　黄雀立在枝头叫喳了一声，随后便消失在了充满金色光线的庭院里。
　　姬容垂下眼眸，望着躺在石砖上的龙渊剑。
　　当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时，她却反倒有些茫然了。
　　封河，修真.界最强者，风云榜榜首，就这么死了。
　　就像没充钱，便通关了一样。
　　但姬容的心中并不觉得欣喜，反倒觉得有些悲凉。
　　因为封河并非接不下她的剑招，而是不愿去接。
　　封河把道心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所以他并非输给了她，而是输给了天道，输给了他自己。
　　姬容仰头望向苍穹，突然觉得很愤怒。
　　她从前不想来这里，冥冥之中，却被安排来到了这个世界。
　　现在她想击败封河，天道却替她击败了封河，顺便还杀了他。
　　天道好像能看透每一个人，又好像在戏弄着每一个人。
　　“所以，所有人都是被你安排的吗？”
　　姬容看着天空，问出这句话。
　　白云悠悠，苍穹高远寥廓。
　　无人应答。
　　也就在这时，电子音响起了：
　　【请玩家收集最后一把神剑——龙渊】
　　最后一把？
　　姬容皱了皱眉：“不是有五把神剑吗，你为什么说是最后一把？”
　　系统没有回应，仍是重复着刚才的话。
　　【请玩家收集龙渊剑，完成终极任务】
　　听见终极任务，于是姬容走上前，握住了龙渊剑。
　　当她触碰到龙渊剑的那一刹，血玉镯子上灼烧的痛感接踵而至。
　　她已修炼至绝意中境，按理来说，本不该有如此强烈的痛感。
　　可姬容此时所感受到的痛楚，却比被晏海遥砍在手腕上的那一剑，都还要痛上百倍。
　　她皱了皱眉，吐出一口鲜血。恍惚间龙渊剑脱了手，飞进了血玉镯子里。
　　四把剑飞入镯子后，仿佛大雪落满山头。顷刻间，又融化成了雪水，什么都没剩下。
　　天地变成茫茫一片，所有痛感都消散了。
　　待到姬容缓缓站直身体后，才意识到原来不是镯子在灼烧，而是那几把剑一直在折磨着她。
　　但此时此刻，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她伸出手，往脸上揩了一把，才发现上面有泪。
　　可她却并不觉得悲伤。
　　姬容看着指尖上的水珠，突然想起，这滴叫做眼泪的东西，她也曾为一人而流过。
　　当时的感觉，现在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她睁开眼，世间万物归为平淡，再无一丝心悸之感。
　　望着簌簌飘落的桃花，姬容伸出手，轻轻接住了一瓣。
　　她低下头，想起桃花的来历。想起月夜下，她所挥斩出的漫天花瓣。
　　那时的桃花，为四个徒弟而开。
　　姬容闭上了眼。
　　然后她才真正确信，自己失去了所有感受。
　　万物生于尘土，也归于尘土。
　　是为归尘。
　　再度睁开眼时，姬容已置身识海之内。
　　识海里的波涛万顷皆消失了，只余下茫茫一片空白。
　　空白中央，有一把座椅。
　　椅子上，坐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姬容，教姬容看不清样貌。
　　【辛苦了】
　　姬容听见了系统的电子音，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问题只有一个：“你是谁？”
　　听到姬容的话，那个人离开座椅，缓缓起身。
　　然后转过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姬容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
　　此时她已修炼至太上忘情，内心并不会有太多的感受，但她还是觉得荒诞。
　　因为那个人，是她从未设想过的人。是她在另一个世界里，唯一信任的人。
　　思绪千回百转，姬容看着那个人的脸，最终平静地喊了一声：“姐。”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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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世界
　　在系统转过身之前, 姬容本想质问出很多话。
　　但当她看见系统的真容后，千言万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姬容看着那张脸。
　　那是她姐姐的脸, 也是月千秋的脸。
　　她突然觉得好生无趣。
　　被自己姐姐安排得明明白白，本该是一件绝望又荒唐的事。
　　但当姬容突破了归尘境后, 所有的感知都已经不复存在。她没有体会到痛苦, 也没有感受到绝望。
　　姬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摇了摇头：“或许我不应该叫你姐, 因为你大概不是我的姐姐。”
　　对方的声音很淡然：“我的确不是你姐。”
　　“那么你是谁？你……”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对方蓦地伸出手，扑向了她。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抬起手，抱住了她。
　　姬容看着姐姐的手穿过她的身体, 如同一道虚幻的光影。看得见，但摸不着。
　　随后，她们的身影紧紧重叠在了一起。
　　姬容看着穿过身体的光影, 平静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邀请你——”
　　“共享我的记忆。”
　　在姬容失去意识之前，她的脑海里多出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然后，她看到了一切。
　　……
　　管理者创造出我的那一天, 光线透过方外之地的玻璃, 折射在了钟楼的地砖上。
　　那时宇宙尚且处于混沌之中。
　　钟声仿佛呼啸而来的海浪, 在我的耳膜边敲响。
　　尽管我根本不知道“钟声”、“海啸”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的大脑里却涌现出了这些词语。
　　我猜测, 我应该是被植入了芯片。
　　当然，我也不知道“芯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时管理者看着我, 对我说：
　　你是万物之始, 是我的第一个作品, 那么以后你就叫作“一”。
　　我看着管理者冰冷没有感情的脸，点了点头。
　　于是我成了01。
　　起初，钟楼是很空荡的。
　　直到管理者在钟楼外创造出了很多个盒子，她称那些盒子为“世界”。
　　有了盒子后，管理者交给了我一些任务。
　　我每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负责盯着那些盒子，看看有没有从盒子里诞生出新的东西。
　　久而久之，我感到有些恐惧。
　　看着那些盒子，我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方外之地也是一个盒子，只是被另一个更强大的管理者给装在了另一个盒子里。
　　管理者对我说，她也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已经没有更强大的管理者了。
　　因为现在整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生物存在。
　　之后管理者补了一句：
　　幸好，现在还有你存在。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因为我不知道管理者有没有把我当成生物。
　　在钟楼里，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因为我没有变老，也没有灭亡。
　　所以我以盒子里的时间来计算自己的年龄。算起来，我已经活了很多很多万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盒子里还是没有诞生出新的东西。
　　或者说，还是没有诞生出管理者想要的东西。
　　直到那一天。
　　那天，我正在观察其中一个盒子。
　　我突然发现，盒子里出现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生物。
　　渐渐的，每个盒子里都诞生出了这样的生物。
　　管理者的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我能看出来，此时管理者的心情是愉悦的。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我问管理者，他们叫什么名字。
　　管理者说，他们叫人类。
　　管理者还告诉我，从前她也是人类。
　　她来自一个高维度世界。只不过她的世界，已经毁灭很多万年了。
　　她是幸存下来的最后一个人类。
　　背负着使命，管理者来到了处于混沌中的三维世界。
　　她搭建出了无数个空间，想要创造出新的人类、新的文明。
　　她成功了。
　　当盒子里诞生出人类之后，在不同的盒子里，相继发展起了不同的文明。
　　最初，管理者是欣喜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感到忧虑了。
　　人类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
　　管理者说，她的世界之所以覆灭，是因为科技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是个科学家，她的大脑被植入了永生芯片。
　　她穿过跨越维度的通道，来到这个低维世界，寻找人类先祖留下遗迹的可能性。
　　当她将检测结果传输到多维世界时，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管理者意识到了不对。
　　当她穿过隧道回到多维空间后，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已经被重置，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虚无，混沌，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
　　管理者失去了家园。
　　失去一切之后，她来到这个世界，搭建起了新的空间。
　　听完管理者的诉说之后，我明白了她的话。
　　她的意思是：人类不应该进步。
　　此后很多年，我只负责完成一件事。
　　我在每个盒子的边界搭建起了许多道屏障。那些屏障把盒子划分成了无数个小格子，格子紧挨着格子，组成了整个盒子，像一块魔方。
　　前一个格子是前一秒，即过去。
　　后一个格子则是后一秒，即现在。
　　这件事情很繁琐，而且看起来毫无意义。
　　实际上是有意义的。
　　管理者说，只有这样才能将时间储存在格子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回到任意一个时间点。
　　也只有这样，人类困顿于无数个格子里，就算发展到一定高度，他们所面对的也是一道又一道屏障，永远也无法走出时间迷宫。
　　很快，我就明白了管理者的用意。
　　在过去的数千年里，盒子里的人类出现了变异体。
　　这些变异体往往具有高度的智慧，不同于寻常人类的天赋。且生命力极强，不易被摧毁。
　　这就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带领其他人类突破屏障，离开这个盒子。
　　然后重复多维世界的老路，研发出更先进的武器，创造更先进的文明，然后——走向灭亡。
　　因为那些智慧的变异体，我为人类的前途感到担忧。
　　但管理者并不感到忧虑，因为她在盒子里设置了无数个格子。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回到任意一个格子、任意一个时间点，然后抹杀掉变异体的存在。
　　虽然，变异体无疑是充满智慧的。
　　但也正因为他们拥有智慧，所以管理者才将它们视为漏洞。
　　它们是漏洞，是引导人类走向灭亡的不确定因素。
　　于是管理者消除了他们。
　　数万年来，管理者一直在消除bug，维持着每个盒子的秩序。
　　没了变数之后，一切井然有序。
　　人类文明始终没有发展到顶峰，由此他们得以长存。
　　也就在这时，管理者创造出了02。
　　02被管理者创造出的那一天，我正在另一个世界执行消除任务。
　　回来时，我看见了她。
　　02刚被管理者创造出来，身体很小，还处在幼年阶段。
　　那时她正被管理者抱在怀中。管理者抱着02，认真地教导她辨认每一个盒子的名称。
　　我看着管理者脸上久违的笑容，平静地汇报了任务结果。
　　02歪着头，本来正在盯着钟楼外的那些盒子。
　　发现我后，她定定地看着我，咯咯地笑了两声。
　　然后她挣脱开了管理者的怀抱，跑到了我的面前。
　　02牵着我的衣角，仰起头看着我。
　　小小的手把我的衣服扯来扯去，天真又愚蠢地对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