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斩山河——by楚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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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真是不可思议。
叶挽卿看着窗外,窗外月色明朗清明,圆月当空,天空一片墨色,看的人内心里跟着平静下来。
他没有回答戚烬的问题,戚烬也识趣地没有再问,此事两人都没有再提。
戚烬在城中找了一处院子,叶挽卿留下来是查萧不易,想来萧不易也没有走,说不定是在等他。
这是几个夜晚他睡的最为安稳的一夜,没有邪咒的干扰,也不用看到晓君阑,他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梦。
梦回京州雪夜,靠近无涧崖的那处屋子里,他被困在里面,地上隐约有散落的血迹。
他看见晓君阑抱着晕过去的他,他双眸紧闭,手腕略微垂着,手腕处的红色玛瑙手串散了一地。
叶挽卿猝然惊醒,他是睡不着了,心口处的邪咒不会影响他,他指尖一捏,便能感受到晓君阑那边的情况。
一日不见,晓君阑晕过去了,人到现在还没醒。
叶挽卿不知道他们最多几日不能相见,晓君阑若是受不了来找他,也要他考虑见不见。
他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待到天亮,第二日萧不易约他,他拖了两日才过去。
这三天他都在院子里待着,在他出门之前,戚烬过来敲了他的门。
“世子。”戚烬进了门,手里拿着的是一些卷宗,神色略有些复杂。
“这些是晓剑神命人送过来的,他似乎知道你要见萧不易,这上面是萧不易的生平和前二十七年的经历,查的非常详细。”
叶挽卿扫一眼,问道:“他找人跟踪我们?”
“应当不是,我听闻晓君阑受了重伤,前几天好了,现在又晕过去了,他家侍卫请了洛且渠过去。”
叶挽卿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卷宗收了便是,日后不必理会他。”
他在路上看完了萧不易的卷宗,对待萧不易有略微的了解,萧不易和鬼界有接触,这一点他之前也听戚烬说过。
萧不易表面与人交好,实际上做事滴水不漏,且非常沉稳,善于忍耐。
居然还有给人做过奴隶的经历。
他与萧不易约在茶馆见面,这茶馆连的有暗桩,叶挽卿到之后,有侍卫过来为他带路,带他走了另一条小道。
他被领到了一处偏僻院子的二楼,外面看不出来玄关,内里非常素雅精致,楼道里都是熏炉熏出来的浅香。
叶挽卿推开门,里面的人正在听曲,琵琶声低吟婉转,像是有说不清的柔情蕴含其中。
“师弟,有一些时日没见了。”
萧不易坐在主位上,眉眼里隐含笑意,凤眸弯弯,对着弹琴的少年扫了一眼,少年意会,抱着琵琶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抱琴的少年,模样生的算是非常出挑,弹得曲子也不错,萧不易倒是寻了个好地方。
“我原先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叶挽卿在萧不易对面坐下,他问道:“你没有和红月他们一起回师门,是在这里等我?”
“是啊,师弟这不是明知故问。”
“我还在等着师弟与我合作,结果师弟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萧不易笑起来,“我这边不能太明目张胆,我以为我已经够谨慎,还是被晓君阑察觉,近来消息便断了。”
“所以我不知道师弟这几日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师弟都经历了什么。”
这是在套他的话呢,叶挽卿面不改色地回道:“我这边出了一些意外,我和晓君阑同时被算计了。”
“虽说对方的目的兴许是晓君阑,但是我被牵扯,这几天在忙着处理私事。”
“哦,那师弟处理完了吗?”
叶挽卿嗯一声:“处理得差不多了。”
“你看你又板着张脸,我上次见你这样,还是你刚来风莱的时候。”
叶挽卿好一会没有说话,片刻后道:“上次我与你商议的事,先就此作罢。”
“嗯?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改变主意了?”
萧不易面上在笑着,眼里却敛着几分冷淡,“师弟这么快就心软了?”
叶挽卿若有所思,看样子萧不易对于邪咒并不知情,还是和他装的呢?
他摇摇头,回复道:“此事我另有打算。”
萧不易没有再提这件事,面上恢复了和气,“师弟另有打算,我们便先不谈这件事。今日我这暗桩里有拍卖会,师弟不如跟我一同去看看?”
如今时间还早,叶挽卿跟着萧不易去了暗桩的拍卖内阁,这里的客人都戴着面具,台上是朱台恍若瞭望台,底下都是有资格来暗桩身价不菲的客人。
叶挽卿由萧不易领着,侍卫带着他们到了单独隔开的位置,这里能够清晰地看见拍卖的展台,可以随时起价。
方才萧不易交代了这里是他的暗桩,算是一种示好,叶挽卿没有追问。
“暗桩每三月有一次拍卖,这里什么都卖,只按照竞价给客人。”
上面有戴着面具的女子在议价,多是珍贵的物品。类似于千年难化的绯色鲛珠、红莲殿下鬼王留下来的枯骨,还有金钺寺高僧留下来的辟邪符咒。
叶挽卿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兴趣,到后面听见还有拍卖奴隶的,他更加没什么兴趣。
直到他看清了台上的男子。
“这是东流国的太子,东流被鬼界掀平之后他被打上了奴隶印记,名字唤作宿迟。东流国的美貌素来出名,起价一千万灵石。”
台上的男子乌发散在身后,身上穿着雪白的衣衫,气质清冷,那张脸纵是放在美人中也十分扎眼,带着异域妖异的美感。
重点是那双眼眸,眼眸清灵,很像是他一位故人。
像孟义的双眼。
周围不同的竞价声起,叶挽卿看着那双眼,鬼使神差地生出来不忍,对萧不易道:“师兄今日送我一件礼物如何?”
这是叶挽卿第一次喊师兄,萧不易真是活久见了,很快便意识到这小子不怀好意,看了眼台上的少年,很快明了。
“你想要他?你喜欢这个类型的?”
叶挽卿懒得多说,他已经开了口,萧不易报了价,东家开口,结束之后人便被送到了叶挽卿那里。
“你真是……”萧不易想说什么,凤眸略微弯着,带着点笑,“好师弟,祝你玩的开心。”
叶挽卿领了人出去才发觉是冲动了,身后传来锁链晃动的声音,跟在他身后的人身上没有生机,泛着浓重的死气。
锁链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叶挽卿领着人出去,戚烬来接他的时候愣了一下。
“世子,这是……”
叶挽卿将人带上马车,他慢慢地对戚烬道:“是我在拍卖会上买的。”
戚烬:“……”
他交代完了,男子一路上都非常沉默寡言,贴着马车墙壁坐下,似乎是试图降低存在感,他的目光落在宿迟身上。
的确是万里挑一的一张脸,他扫到宿迟手腕处有一圈磨出血的淤青,脚踝上也是,被当做奴隶,想必原先的日子不好过。
他看向宿迟眼底,宿迟双眼清明,原先一直垂着,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宿迟很快移开了视线。
戚烬向来不质疑他的决定,很快回到了他们住的院子,下马车的时候戚烬才开口。
“世子,他身上应该受了许多伤,还不知晓有没有被人碰过,需不需要叫医师过来看看。”
戚烬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开人,空气中传来锁链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是宿迟发出来的动静。
“你去叫人过来,先带他去洗干净。”
叶挽卿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看宿迟的衣服沾上里血污,和伤口粘连在一起,只是下意识地这么提议。
没想到两人都误会了他的意思,到他再回房间的时候,殿中蜡烛在亮着,戚烬把宿迟洗干净送到他殿里。
他进去之后,看到宿迟略微意外,宿迟却已经开始解衣服。
“……”
叶挽卿略微拧眉,这么一会,宿迟已经脱了上身,男子身形肩宽腰窄,皮肤若冷玉,他看到了宿迟胸口处的奴隶印记,还有大小不一的伤痕。
察觉到他的目光,宿迟开了口,嗓音低-哑,“我未曾和人做过。”
“你先把衣服穿上,”叶挽卿开了口,宿迟的动作顿住,想着花几千万买回来的奴隶也不能只放着,他话音顿了顿。
“我买你回来不是让你和我做这等事的。”
叶挽卿蹙着眉,想了想道:“平日里你只负责做些杂活,不要再对我脱衣服。”
他这话意思已经非常明了,宿迟慢慢地把上衣穿上了,原先是王室,到底不一样,动作还是姿态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气质。
宿迟安安静静地合上衣服,却没有立刻退下去,把他房间里的杂活处理了,动作很熟练,在睡前甚至为他吹了一首曲子。
他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笛子,吹的曲子带着婉转的曲调,悠悠入耳,叶挽卿原本在打坐,后面慢慢地睡了过去。
宿迟被留了下来。
晓君阑再过来找他是几天之后,叶挽卿没想到晓君阑能够忍耐那么多天,晓君阑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凤鸟,还有毛茸茸的团子。
人过来的时候有侍卫通禀,叶挽卿正在房间里看戚烬给他送来的话本,他以前的下人都没宿迟贴心,让他有些恍惚,也不得不佩服宿迟。
宿迟能够短短伺候地他舒舒服服,让他适应跟在身边。
“让他进来。”
叶挽卿看的本子都是戚烬给他送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他和宿迟粘得紧,戚烬不高兴也不说出来,给他送来了几本东流的话本。
他一翻才发现了蹊跷,里面的主人公之一就叫宿迟,哪有那么巧的事,估计是按照宿迟写的本子。
“阿迟哥哥,你我殊途,但是我喜欢你,所以愿意为了你什么都能做……”
叶挽卿念着本子上的话,他看着宿迟的脸色,宿迟面色如常,眼睫略微垂着,琥珀似的眼珠剔透明净。
“你看这本子上写的都是你……想来你在东流的时候很受欢迎。”
房间里出现另一道人影,几日不见,晓君阑的脸色不止能用苍白来形容,他短短数日瘦了许多,身形清瘦得有些脱形,像是一只披着皮囊的画皮鬼。
晓君阑手腕处围着白色的纱布,脸上浅浅的疤痕已经愈合,没人知道他是脸上的伤刚好便过来了。
前几日没有过来是因为脸伤没有好,他记得原先叶挽卿喜欢他的脸。
“小挽。”晓君阑嗓音温和,先唤了他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上略微停留,然后视线缓缓地移向他身后的宿迟。
晓君阑情绪内敛,向来不在外人面前显山露水。
平日里叶挽卿察觉不出来,如今他们身上连着邪咒,晓君阑的所有情绪变化他都能够知晓。
比如此时此刻,晓君阑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表面气质沉敛安静。
他却能够感受到晓君阑内心的怒意和阴冷。甚至能够知道,晓君阑在脑海里已经在想着如何将宿迟从他身边赶走。
晓君阑面上沉稳冷静,低声问道:“小挽最近如何?”
像极了丑陋的妒夫。
晓君阑手腕处贴着纱布,清瘦的身形薄的像是一张纸,他怀中还抱着凤鸟和几只团子,看起来略有些滑稽。
“不如何。”叶挽卿放下了手里的话本,扫了晓君阑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晓君阑话音略微顿了顿,眼眸漆黑幽深,轻声道:“你不在,凤鸟,还有雪兔……它们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叶挽卿实在是不理解,他也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天,晓君阑一直需要忍受着心脏被拉扯的疼痛,甚至生生疼晕了好几回。
何况他上次走的时候,可是让晓君阑又取了一回自己的心头血。
如今这人这么快收敛了情绪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晓君阑这个人了。
他心里嗤笑,眼里的情绪也非常明显,他的情绪都能够传递到晓君阑那里。
晓君阑指尖略微动了动,仍旧站在原地,对他道:“你这边人不多,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平直的提出来要求,叶挽卿向后便能靠到宿迟身上,宿迟从晓君阑进来之后便没有开过口,安安静静地在他身后待着,当做隐形的空气。
“好啊,你乐意过来就过来。”
叶挽卿心想他看见晓君阑就会烦,到时候情绪传递给晓君阑,疼得只是晓君阑自己,这是他自找的。
他话音落了,晓君阑神情变了些许,情绪发生变化,在原地咳嗽了两声,唇角向上扬了些许,朝他露出来温和的笑容。
叶挽卿厌恶地别开脸,听见晓君阑在原地交代。
“小挽,我把凤鸟和雪兔留在这里,它们的窝我也带过来了,平日里不需要你怎么照顾它们……”
晓君阑的情绪如今十分受影响,他能够感知到叶挽卿的嘲弄和鄙夷,还有厌恶,那些负面情绪落在他身上,便会化作一把把凌迟他心口的刀。
他忍着疼,看着少年沉冷的眉眼,像是从疼痛中找到了良药,慢慢地释然了那些疼痛。
“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传音。”
晓君阑推了九州事务,这几日都在这边,交代完了便下去了。
只有凤鸟和雪团子留了下来。
夜晚,晓君阑忍受着灼心之痛,他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心口处的伤没有好,时不时地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的轻微咳嗽声在夜间格外刺耳,喉咙里的鲜血堵着,他现在没了剑骨,失去了极高的治愈能力,伤势恢复得越来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