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斩山河——by楚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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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信,民智多愚,最善受谣言影响。”姜月姬凤眸微挑,“我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此事我也改变不了结果。”
“主要看长老会如何处理……晓君阑这次算是栽了,若是长老会不为他证明清白,他便是坐实了罪名。”
“单单是牵扯邪咒便是死罪,何况他修为又高,王族忌惮他,世族人人都巴不得他赶紧去死。”
“但是他救了暄儿的性命,暄儿……长老会那里若是投票,到时候你舅舅那一票肯定会交给你,他是生是死,你可以参与决定权。”
叶挽卿微微愣住了,他参与决定权?
这些信息汇聚在一起,他好一会儿才问,“他现在在哪里?”
“在水牢里,本来腿就受伤了,这下冷水一泡……估计会直接没半条命。”
水牢是长老会关押犯人的重刑,晓君阑此事可大可小,如今事态已经传遍,显然是大事,加上长老会本来就是冲着晓君阑来的,只会苛待,不会手软。
姜月姬还顾着姜郇那边,在他身边陪了他好一会,后面见他精神不济便出去了。
他在自己殿里待着,回想起来在地宫里最后一刻晓君阑把他推开了,那时候他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兴许不是错觉。
晓君阑修炼邪术被发现,此事罪有应得,如今人在水牢里,可能不日便要被处置。
他应当觉得快意,一直盼着晓君阑早点死,近来老天眷顾他,似乎要灵验了。
京州的冬天寒冷,外面寒风萧索,叶挽卿在殿里闷了几天,收到萧不易的书信,他便出去了。
城里依旧繁华热闹,他的马车却在路边被人拦住了,叶挽卿寻声问怎么回事,仿佛听到了略微熟悉的声音。
他掀开车帘,看到了不远处的奉清酒。
戚烬颇有些尴尬,“世子,奉公子拦在马车前,他前些日子一直要见世子,我让他离开,今日……”
这是在街道上,周围立刻有人看热闹,奉清酒被侍卫拦着,目光直直地穿透人群落在他身上,眼睛红红的,眼里带着怒意。
“姬无暄,你出来……你是要害死我三哥,你到底有没有心?”
“当年的事你要算来找我,为何要牵连三哥……难道他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你这个贱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下地狱!”
奉清酒双目欲裂,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匕首,被侍卫拦着奋力挣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侍卫朝着他过来了。
他在马车里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奉清酒没能到他面前,被侍卫拦住,整个人被按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我三哥是造了什么孽碰上你……你这个害人精。”
叶挽卿合上了车帘,嗓音透过珠帘传出去,“他不是想见晓君阑,既然如此,去问问长老会那里愿不愿意通融,将他和晓君阑关在隔壁。”
他靠着车壁,马车继续行驶,奉清酒的身形早已看不见,那些恶毒的言语也逐渐消散。
到地方是一刻钟之后,街上发生的事已经传到萧不易耳边,他和萧不易相对而坐。
“师弟,我听闻方才你路上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叶挽卿眉眼未抬,“一些小事。”
“哦?你如今倒是淡然许多……我听闻你和晓君阑出了些许意外,你可有受伤。”
叶挽卿受的是轻伤,他现在伤口愈合的很快,三日的时间,已经全部都好了。
“小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没事就好,若是你再有事,兴许晓君阑在水牢里都会难以安生。”
萧不易略微挑眉,“师弟,他为了你可是把什么都认了,你当真不去看看他?”
闻言叶挽卿略微拧眉,他觉得萧不易说的话有歧义,然后细想起来,他静静地盯着萧不易看。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是刚刚得知,你们两人是被佞肆耍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中了邪咒是小事吧?”
“此事是大事,何况和十二邪神有关,若是你参与其中,哪怕你是中了邪咒,并没有和佞肆有牵扯,长老会也一定会彻查你。”
“现在晓君阑把一切都认了,你什么事都没有……虽说彻查兴许你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他倒真是事事都为你考虑。”
对面的少年眉眼冷然,萧不易狭长的眼眸里敛着笑意,他只说一部分,偏偏其他的什么都不告诉对方。
他可是旁观了这两人的感情纠葛,这两人牵扯当真是命中注定。
面前这少年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灵根好好的在自己遗体里,也一定不知道自己根骨得以改变是有人为他剃了剑骨。
他什么都不知道,马上那个人就要死了。
真是期待,他知道后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醒了继续。
第86章
“我未曾让他做这些。”
叶挽卿从来没有要求晓君阑为他认罪, 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是用来感动自己?
“你似乎很为他说话,你前一日不还说和我是朋友, 为何一直帮着他。”
叶挽卿面无表情, 他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明显的不怎么高兴。
“谁说我不向着你的……你是我的心肝儿, 我只是跟你这般说, 看你对他这么冷酷, 有些替他惋惜罢了。”
叶挽卿不想搭理萧不易,这话说的简直自相矛盾, 他把茶盏推回去,淡淡道,“你叫我来, 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
“自然不是,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我要走了, 这里已经不必留。”
“师弟在此地多多保重,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叶挽卿话音微顿, “何时动身,明日?”
“今天夜里就走,师弟不必送我, 你若是有空, 不妨去水牢里见见晓君阑最后一面。”
叶挽卿没提去看晓君阑的事情, 他淡声道:“真不要我送你?”
“不必,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平日里都是他先走, 今日萧不易却先他一步。萧不易今日穿了一身兜帽长袍, 他戴上了帽子, 遮住了半张脸,眉眼落下一层阴影,带着浅淡的笑意。
“师弟,你若是真不喜欢他……”
剩下的话萧不易却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声,“若是我们早些认识,说不定又是另一个结局。”
神经病。
叶挽卿估计萧不易什么也不会跟他说,天天跟他打太极,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事却都不跟他说完。
“还是不要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叶挽卿说:“祝你一路顺风。”
萧不易一直跟他卖关子,迟早会有抓住他尾巴的那一天,他期待那一天。
窗外的风吹进来,窗边只剩下叶挽卿一个人。
梧桐树叶纷纷落下,萧不易的身形出现在远处街角,他穿着黑色兜帽袍,从他的角度,能够看见窗边坐着的少年。
狭长的凤眼深黑浓稠,萧不易看着窗边那道身影,视线停留了好一会。
直到身后半空中浮现出几道黑雾,黑雾若隐若现,在半空中口吐人言。
“主子,我们该走了。”
萧不易慢慢放下帽袍,身形在原地消失,同黑雾一并消散。
……
长老会的决议在三日之后,在第二天晚上,长老会的人过来找上了叶挽卿,让他去一趟水牢。
“晓君阑如今不省人事,昏迷时一直喊着世子的名字,若是他死了,决议恐怕难以进行,还请世子随我们去一趟……这是司徒长老的意思。”
司徒长老是晓君阑的恩师,也是在剑南山庄时他们的长老。
叶挽卿许久未曾去过剑南山庄,司徒长老于他有恩,他就算不看在长老会的面子,也要看司徒长老的面子。
他前往关押晓君阑的水牢,那里有许多长老会的侍卫守着,他见到了司徒长老。
司徒长老看到他时明显一怔,老爷子头发发白,好一会没有出声,眼眶红了些许。
“当真是造孽啊……小挽……小挽……你还活着。”
叶挽卿垂着的指尖略微动了动,他没有出声,此时自然不能认下,若是认下了想必老爷子会自责,当初是老爷子的安排,他和晓君阑才会相识。
“我听闻司徒长老让我过来一趟,我今日便来看他一眼……只是诸位兴许认错了人,晓君阑要找的人已经死了,我不过是与他相像。”
“我过来,可能没什么用。”
叶挽卿说完,司徒长老眼睛更加红,对他道,“你哪怕愿意看看他……也是好的。”
他便没有再说什么,随着侍卫的带领前往水牢。水牢建在地下深处,两边的走廊阴暗潮湿,这边透不见光,光线昏暗,结界把水面隔开。
黑色的铁门连着坚固的阙仙石,镣铐在其中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里的空气压抑的人仿佛喘不过气来。
叶挽卿随着侍卫到了走廊尽头,这里是单独的牢房,他在水牢里看到了一道已经认不出的人影。
水牢中泛着陈旧的腐朽气息,里面的水浑浊泛着淡淡的血色,那道人影瘦的如同枯骨,墨发变成银白散落在水池边,手腕上有深重的血色痕迹,深可见骨。
晓君阑的衣袍血迹斑斑,他从地宫里出来就被关在这里,双腿似乎是废了。冬日寒冷,晓君阑的手指生出来冻疮,他整个人瘦的脱形,眼中枯井无波,仿佛与腐烂的暗色融在一起。
此时的晓君阑,与几个月前风光霁月的他形成极致的反差。
若是不知道,还会以为在此处关着的是病入膏肓的病痨鬼,病痨鬼又脏又狼狈,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
“我来见他一面,算是完成了长老会的任务。”
叶挽卿只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人就收回了视线。
角落里的晓君阑听见了动静,慢慢地抬起头,长发遮住的眼眸慢慢地聚焦,镣铐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砰”地一声,镣铐撞击,水面掀起来水花,晓君阑隔着牢笼看到了那道身影,他瞬间挣扎下来,被锁链束缚的手腕向前,试图去碰那道身影。
晓君阑试图去喊那人的名字,他嗓间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他的声带坏了,喉咙嘶哑地发出来气音,手腕处的镣铐勒得更深,镣铐上已经血迹斑斑。
苍白的指尖在半空中伸直,晓君阑眼中执拗,眼前模糊不清,只剩下面前的人影。
小挽,那是他的小挽。
“小……小……小挽。”
晓君阑艰难地发出来声音,他嗓间仿佛被堵住,在少年转身的时候心里被巨大的喜悦淹没,他已经说不出来话里,光是喊出来对方的名字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的视线里只有漆黑暗夜无边的水牢,视线里少年听见之后转过了身,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再也没有回头。
晓君阑的手垂在半空中,慢慢地又垂落。
身后传来水花晃荡的声音,还有侍卫惊呼声,有侍卫到底不忍心,开了口。
“晓剑神,你不要再挣扎了……这样下去,你的手也要断了。”
水牢里落下的阴影将他们两人分割,他们两人一人在水牢中命不久矣,一夕之间成为人人厌弃的邪徒。
另一人是新任的天才,今年刚刚十九岁,尚且有无限春光的未来。
仿佛只踏出去一步,却将他们领上截然不同的路。他们两人曾短暂的相爱,如今散落两尘,很快就要阴阳两隔。
叶挽卿耳边是水花晃荡的声音和锁链碰撞的声音,他踏出水牢,那些声音便听不见了。
四周安静下来,水牢里的窒息感褪去,他的心里莫名陷进平静里。
不远处是长老会里的侍卫,还有一些仙门弟子,他们脸上带着朝气的笑容,执剑肆意从容。
叶挽卿出了一会神,他路上便听闻了,奉清酒在隔壁关着,他没兴趣去看奉清酒;来这里一趟算是完成了任务,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第三日京州落了雪,长老会的决议在京州举行,听闻水牢里结了冰,冻死了不少犯人在里面。
叶挽卿收到萧不易的消息,萧不易没有回风莱,而是打算去一趟鬼界。
鬼界近来不太平,长老会多次派人过去盯视着鬼界动向,尤其是无尽炼狱。一旦无尽炼狱开了,他们会立刻派人过去。
姜郇将决议权交给了他,他出门的那一日是大寒,他带着戚烬过去,姜月姬不放心,出门时反复叮嘱他,给他裹上狐裘。
“你以前最怕冷,我听戚烬说你在风莱起初被子都暖不热……去完早些回来,回来娘给你炖汤喝。”
“前几日采薇才去摘的蒲耳,那物件最御寒,喝了之后身上都是暖洋洋的。”
叶挽卿今日的狐裘是姜月姬给他找的,狐裘是灼艳的红,边缘嵌着白色的绒毛,绒毛暖和,看着便软绵绵的,衬着叶挽卿容貌更加夺目,棱角似乎被磨平几分。
“我知晓了,会早些回来的。”
叶挽卿摸摸姜月姬的手,姜月姬是小火炉体质,穿的少却一点也不冷,这么冷的天,姜月姬还在穿裙子,只外边披了一件狐裘。
“娘也不要贪凉,你在宫中等着便是。”
他走远了还朝着姜月姬招招手,唇角处带着浅淡的笑意,和戚烬一同去了长老会那里。
长老会决议在钦则殿,这里上承天启,下映地阙,常年白雾缭绕,恍若一座天然仙宫。
叶挽卿在这里见到了几位长老会的长老。
决议非常简单,不过是定晓君阑的死活。投票是公开的,叶挽卿觉得此事他只有一票的权利,其实和他没有太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