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斩山河——by楚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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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挽卿想不明白,他现在的五感极其敏锐,发觉不远处似乎有一道身影在雨幕中。
那道人影通体玄黑,撑着一把竹骨伞,仿佛与雨幕融在一起,站在梧桐树下,墨色的发丝垂着,指尖是枯骨的白,站在那里很容易被人忽略。
他注意到了,应当是要上山的人。
他很快收回了视线,怀里抱着最后圣僧送他的佛经。现在的他像是即将上岸的苦僧,整日靠神佛渡化,以珠玑字句来沉静自己的内心。
马车停在山路下面,他上了马车,交代了戚烬一句,便合上了珠帘。
马车里燃着熏香,叶挽卿从来不点兰花香,今日戚烬却忘记了,还是有别的原因,车厢里的兰花香味道格外浓重。
叶挽卿想问戚烬是怎么回事,为何要燃兰香,他眼角扫到外面的雨幕,那道黑色的人影仿佛还在,他眼皮子却越来越沉,慢慢地睡了过去。
隔了一年,晓君阑又出现在他的梦里。
此时的晓君阑像是变回了数年前的模样,玄黑衣袍上隐有银纹,容貌冠绝温柔,气质却又有些不一样,眉眼更加深黑浓稠,像是地底下的浓墨晕染开来,看人时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梦里晓君阑轻声问他,“小挽,你想忘了我?”
他的皮肤被一寸寸地摩挲,好不容易忘记的容颜再次出现在面前,晓君阑像是过来索命的厉鬼,偏偏不让他如意。
叶挽卿在梦里想要大喊大叫,他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内心被搅的天翻地覆,挣扎着想要避开晓君阑,却被晓君阑握住轻而易举地按着。
他被按着,晓君阑吻他,亲他眼尾的痣,在他唇齿之间侵略城池,他的皮肤像是晕染开来的桃花汁,梦里的触感太过于鲜明,他身上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想要推开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也不愿意放过他。
叶挽卿挣扎着想要醒来,梦里他意识强烈,对上晓君阑浓稠如墨的双眼,他全身都染上兰花香,被按着从后面受辱,细白的指尖带着星星点点的绯色。
外面的雨势渐大,叶挽卿耳边传来人声,他逐渐地清醒,被拉回现实。
“世子……世子?”
叶挽卿睁开双眼,他身上冒了一身的汗,梦里的一切细节都清楚无比,怀里的佛经散了一地。
他尝试动了一下,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轻声应了一声,出声之后瞬间涨红了脸。
他为什么会发出这么……这么不齿的声音。
叶挽卿把地上的佛经一本本的捡起来,他把金钺寺圣僧给的金咒时刻放在身上带着,马车里的兰香未散,他逃也一般的下了马车。
他回去第一件事是检查自己,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他仿佛真的做了一场梦。
此事他没有瞒着,第二日又去找了金钺寺的高僧,高僧赠了他一只金咒镯,能够防止脏东西入他的梦。
他未曾注意到后背的兰花,那兰花舒展出枝叶,在他背后盛开,吐出细嫩的蕊丝。
叶挽卿戴着金咒镯回去,当天夜里,他又梦到了晓君阑,这回晓君阑玩出来了花样,在他足上绑上金铃,兰花让他含在嘴巴里。
“小挽,你这么想忘了我……我帮你一点点想起来,如何?”
他被折腾一夜,嗓子都哑了,眼眶红着,第二日醒来,身上再次出了一身的汗,梦里都是金铃晃荡的声音。
醒来他好一会没有缓过来,视线落在自己身下,然后慢慢地顿住。
在他白净的脚腕上,赫然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金铃。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醒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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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叶挽卿视线略微停顿, 前一日的梦境仿佛浮现,他试探地去碰脚腕上的金铃,摸到了一片冰凉。
金铃发出清泠的声音, 和梦里的声音完全重合, 此时一阵寒风吹进来,他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来人, 戚烬……”
叶挽卿喊了人, 他看着殿中四处, 仍旧是往常的模样,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外面的天空阴沉, 丝丝缕缕的湿润雨丝往窗里冒。
很快戚烬就进来了,叶挽卿看到人安定了些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问道:“戚烬, 昨夜可有人进过我殿里?”
戚烬:“禀世子, 未曾有人踏足世子宫中。属下一直在外面守着。”
他拿薄被盖住了自己的脚踝, 指尖略微紧了紧,对戚烬道:“从今日起在院中布上结界, 驱邪咒一并布上。”
戚烬领命应了一声,想问什么,看着叶挽卿略微出神的模样, 到底没问, 这里是在风莱, 本来便有天然结界,不可能有邪祟进来。
若是有邪祟进来, 结界会比他们先发现。除非那邪祟的修为在七重天境以上, 但是修为在七重天境往上的鬼全部都记录在册, 长老会时刻关注着他们的行踪。
临走时,戚烬又道:“世子,若是有事……随时可以喊属下。”
叶挽卿没什么心情,他让戚烬下去了,一众侍卫走之后,殿中又剩下他一个人。他试图去摘脚腕上的金铃,金铃只是浅浅地系在上面,两边绑的蝴蝶结非常对称,符合某人的习惯。
他把金铃解开,掌间用力,金铃在他掌心里化作齑粉。
晓君阑已经死了,变成鬼?先不说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就算化成鬼,如何能从无尽炼狱里出来……如何飘过万里过来为他系上金铃?
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叶挽卿自己在身边布上结界,因为做梦便会梦到晓君阑,他坚持了大半个月不睡觉。每天清醒着打坐,直到一日雨天,他没忍住,靠在软塌上睡了过去。
梦里出现了熟悉的容颜,晓君阑这次比往日温柔许多,弄的他喘不过来,他看见晓君阑身上似乎有黑色的咒文,那些黑色的咒文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像是一条条深色的触手。
他被拉扯着,手腕上蔓延着黑色的咒文,咒文随它的主人,表面亲近他,实际上角度刁钻,他被缠绕的说不出来话,一开口,带着些许气音。
“我与小挽许久不见,日日想念……你这么狠心,在梦里都不愿意见我。”
明明才十几日……哪来的许久。
叶挽卿在梦里也是在软塌上,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指尖蜷缩在一起,他一碰到晓君阑,腰软了腿也软了,仿佛变成热腾腾的糕点。
“这几日我在鬼界发现一种果子,这种果子男人吃了与人交-合便会怀孕。”
“小挽这么心冷,我前一天特意去寻了,喂给你吃好不好?”
叶挽卿感到毛骨悚然,他对上晓君阑的眼眸,晓君阑眼底带着冷淡的温柔,像是在温柔的注视着他与他商量,眼底却是一片深黑浓稠,力道大的像是要融入他的骨血。
“不必……你若是喜欢,你自己留着。”
叶挽卿心里浮现出来恐惧感,他心里的弦崩起来,知道晓君阑绝对不是在说笑。若是真让他怀孕……他还不如不活了。
“若是我有朝一日怀了小挽的孩子,恐怕小挽也不会看我们父子一眼,我怀有什么用。”
“小挽不愿意吃果子……我便努力一些,看看能不能让小挽怀-孕。”
“或者让小挽变成离开我便会难耐的体质……这样你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叶挽卿又羞又怒,他想要把晓君阑踹开,却又变成了变相的迎合,他恍惚听见了晓君阑在他耳边轻笑一声。
这次他睡过去的时间比以前要长,叶挽卿睁开双眼,他如今醒来检查自己已经成为了本能。
他起初被入梦还大喊大叫的挣扎,如今只盼着赶紧醒来,晓君阑似乎是跟他作对,他越想赶紧醒来,晓君阑的时间却一次比一次长。
这次更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戚烬来的时候告诉他,喊他他一直没有醒。
“世子……你这是……”
戚烬欲言又止,面前的少年像是一朵绽开的茶花,原先是冷山茶,现在是绯红绽开的靡艳茶花。整个人满含春昳,像是在水中被泡开,唇更加的饱满红润,眼尾的朱砂痣更加艳丽。
他看一眼便收回视线,心道他家世子是不是瞒着他跟人好了。
叶挽卿扫戚烬一眼,他看出来了戚烬欲言又止,他不解的问道,“你有话直说便是。”
“世子,你近来……咳……”戚烬想了想,到底问了出来,“你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什么人都没有,叶挽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有点湿,自己双腿不自在的动动,用被子遮住看不到。
“未曾。”
叶挽卿:“明日你随我去一趟金钺寺。”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叶挽卿唇线绷紧,他万万没有想到,晓君阑死了还会缠着他,若是他早些知道,还不如让晓君阑活着。
至少活着的晓君阑他还有办法,死了之后的晓君阑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戚烬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领命下去了。
他接下来一天没有睡觉,原先不觉得不睡觉有什么,修仙不睡觉才是常事。但是不让他睡觉,他反而犯了困。
在马车上他脑袋一点一点,摸着自己的小腹,维持着保护的姿势。前一天晓君阑跟他说的话让他感到心理阴影。
晓君阑已经疯了。
他挪挪身子,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脸上慢慢地泛上潮意,自己没忍住用指尖碰了碰,唇齿略微张开,气息吐露出来。
叶挽卿摸到了一片潮湿,他脸上红着,这般若是去金钺寺,他有什么脸去见佛祖?有什么脸站在神像面前?
他指尖略微颤抖,说不定晓君阑是故意的,他心里闷着,此事需要趁早解决,不能让晓君阑如意。
戚烬在前面赶车,珠帘和帘布将马车里的情形隔绝,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动静很轻,像是小动物发出的低声呜-咽,他心中略微古怪。
正要仔细听听,戚烬仿佛感到一阵寒意,冰冷的从后背蔓延上来,隔离了他的听觉。
叶挽卿这回上一秒还在清醒着,下一秒便入了梦。梦里也是在马车上,他看到了晓君阑,此时手指还保持着抽着的姿势,此时姿态狼狈又窘迫。
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晓君阑,险些被自己褪下的外袍绊住,晓君阑略微上前,轻而易举地便把他抱在怀里。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叶挽卿脸上已经红透,他的眼尾被碰了碰,晓君阑手指很凉,眉眼过分阴郁明艳,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小挽这是要去哪里?”
轻声细语的问他,眼底淡淡的冷意几乎要蔓出来。他尾椎骨上方的位置不轻不重地被按着,心头浮现出怒意。
他咬紧自己的牙根,现在是在路上,若是他此时一直昏迷着,戚烬发现之后肯定要带他回去。
“你不是都知道……还问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感觉到小挽方才想我了……你方才在做什么?嗯?”
叶挽卿眉眼略睁着,他试图去碰晓君阑,却穿过晓君阑的身体,他碰不到晓君阑,但是晓君阑能够碰见他。
“我已经死了,小挽,你自然碰不到我。”
晓君阑抱着他,轻轻地亲他的眼尾,“你想要去金钺寺?今日你求求我……我便让你去,如何?”
他才不愿意,凭什么他要受晓君阑牵制。
叶挽卿扭着想要避开晓君阑,他的手脚被按着,晓君阑耐心十足,一点点地沿着他的眼角啄他,指尖摸着他的发丝,一副温柔情人的模样。
“原先不是很会……都忘了?我帮你想一想。”
叶挽卿听到“帮你”两个字,身体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下意识地想要远离晓君阑。
他脸上越来越红,指尖攥着晓君阑的衣角,远离逐渐变成了顺从,他逃离不了梦境,梦和现实是两重天。
晓君阑只能出现在他梦里,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到金钺寺之后叶挽卿好一会才从马车里出来,他下来的时候双腿在打颤,若不是他最后喊了一句阑哥哥,兴许他现在还出不来。
叶挽卿自己捏了一道洁净术,哪怕实际上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他在路上念了一路佛经,到了金钺寺,这次圣僧却没有见他。
只命人传了话过来。
“世子劫数未尽,解铃换需系铃人,贫僧爱莫能助。”
他站在空荡荡的佛寺前,有那么一瞬间错觉,仿佛神佛将他抛弃了。
叶挽卿回到宗门,他院中的辟邪咒和阵法对晓君阑没有任何用,至此,晓君阑经常出现在他生活里。
他一旦入梦,免不了和晓君阑厮磨,晓君阑给他讲鬼界的见闻,告诉他尝了食人鬼的肉,说完便亲他,他差点吐出来。
他留在桌上的剑谱,上面经常多一些注释,字迹非常熟悉,铁画银钩俊逸潇洒,字都是用血写出来的。
晓君阑身为一只鬼,只偶尔能够出现,却从来不在现实里和他见面,只在他走的时候,偶尔为他做些点心,帮他缝补他破的道袍,在他殿中种了两颗非常丑的鬼草。
他将自己的梦境和现实生活完全分开,每日忙碌于修炼练剑,只想早日踏破九重天境,到时就能彻底摆脱晓君阑。
他的境界迟迟未曾突破,世事向来难料,他踏破九重天境,是在三年之后。
他前往了无尽炼狱清扫鬼界余孽,在他剑光落下之时,半边天空映照出绯色,凌冽剑光横扫无尽炼狱,此地寸草不生。
诸鬼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