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渣O想重生——by林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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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的红撕破黑暗,粘稠的血从陆廷鹤摔成一滩烂泥的脑袋里流出来,快速蔓延到祝挽星脚边。
他绝望地想:原来哥是这样来接我的……
没有尖叫,没有哭喊,祝挽星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解脱似的喃喃道:“那就这样吧。”
他握紧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脖颈,说:“我和哥一起上路。”
就在刀尖刺进脖颈的前一秒,身后的黑影终于抓住了他的肩膀,裹挟着乌木香的手掌捂住祝挽星的眼睛,陆廷鹤哑声哀求:“小乖,回来吧。”
手术室里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和除颤器电击胸口的闷响,心电图上祝挽星的心率波动异常,从快速粗大的波形快速转变为细小的颤动波,医生急声通知:“家属立刻呼叫!”
陆廷鹤闻言俯身握住祝挽星的手,又说了一遍:“小乖,回来吧。”
他是破例进来的,提前签了协议,穿着全封闭的隔菌服,只有眼睛的位置有一条透明区域可以看到外面,每次说话产生的雾气都会把那块区域遮住,连着躺在手术床上的祝挽星也看不真切。
“小乖,哥知道了你累了……” 陆廷鹤紧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你跑了一晚上,很累,也很疼,哥知道,哥都知道,但是…… 你再坚持一下好吗……”
水汽从他眼尾滑下来,一路流进嘴巴,陆廷鹤的声音很轻,眼睛也半睁着,他没什么力气了,全靠最后一口气撑着。
抢救的医生毫不怀疑,如果床上的Omega失去了生命体征,那这个Alpha也会倒下。
医生看了一眼心电图上逐渐弱下去的波动,动容的看向陆廷鹤,犹豫道:“家属,病人可能——”
“不!不可能!” 陆廷鹤根本听不了那个字,摇着头握紧祝挽星的手,“他不会放弃的,他不可能放弃!小乖你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你起来看看我,不是想要我亲你嘛,那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看看我,哥求你了……”
“哥求求你,求你回来吧……”
“啊!”
被一声稚嫩的低叫惊醒,祝挽星重新睁开眼,他正靠在陆廷鹤的墓碑旁,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鬼,孤零零地蜷缩在爱人坟墓旁。
身后的黑影和陆廷鹤的尸体都消失了。
入目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峦,漫山遍野都是青绿的果树和浅红小花。
山势平缓向下,和依山而造的水稻梯田相连,错落有致的梯田好像一条条闪着水光的滚滚绿波,温柔的涤荡至眼前。
祝挽星呆愣的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这是陆廷鹤小时候住的那个山村,但印象里那里并没有这么肥沃的土地,粮食种不好,山上也是光秃秃的。
他寻着刚才的声音望过去,正看到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半躺在树下,像是刚从果树上掉下来。
祝挽星慢慢走近,看清小孩儿的相貌,不敢置信的睁大眼:“…… 哥?”
那小孩儿很快转过头来,瘦弱的肩膀上顶着一张和陆廷鹤相似的脸,眉头皱着,像个小古板。
“你在叫我吗?” 小陆廷鹤问他。
祝挽星愣住了,“你不认识——你看的到我?”
小陆廷鹤点头,“看的到,” 又抓了抓头发,像是不好意思,小声说:“你很好看,像我的囡囡。”
几乎是刚听到那两个字,祝挽星的眼泪就滚了下来,“你…你还记得囡囡?”
小陆廷鹤表情古怪,“为什么不记得?”
他很熟练的拽了下略长的裤脚,找了条粗壮的树根躺下来,祝挽星不自觉就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听到小陆廷鹤说:“一年前,我在这儿捡了颗小星星,他答应给我做囡囡。”
小陆廷鹤说这话时微眯着眼,两条胳膊枕在脑袋下,还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开心又得意,说:“我是村里最早有囡囡的Alpha了。”
祝挽星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慢慢笑了出来,很轻很轻的问他:“你很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 小陆廷鹤回的很快,眼眸里有许多憧憬:“我要摘很多很多果子,水稻也要种好。”
祝挽星心疼的看着他刚摔破的肩膀,说:“不用这么辛苦的,你能吃饱就好。”
“不好的。” 小陆廷鹤有些发愁,眉头皱的紧紧的,语重心长道:“娶囡囡要很多钱,要摆酒,盖房子,买漂亮衣服,还要搬到城里,这里太苦了,我的囡囡有些娇气,不能让他和我一起吃苦。”
“不要!别去城里!” 祝挽星害怕的厉害,噙着眼泪拉住他的手,说的很乱:“我不娇气了,我不用摆酒,也不要漂亮衣服,房子我们可以一起盖,不去城里了好不好,我们一辈子留在这儿行吗?”
小陆廷鹤有些疑惑:“我们?为什么,你又不是我的囡囡。”
“我是!我是囡囡……” 祝挽星急得哭出来,哽咽着凑到他近前,“我就是你的囡囡,我会陪着你,一辈子陪着你,哥…… 别进城了好不好,求你了……”
小陆廷鹤看着他,嘴角沉下来,“你不出去了?”
祝挽星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知道一味承诺,生怕他再踏进城里,被那些畜牲野兽分食。
“我不出去,我哪也不去,我就陪你在这儿。”
小陆廷鹤的脸彻底沉下来,“那他怎么办?”
祝挽星愣住了,“…… 他?”
面前的小孩儿突然抬眼,看向他身后,说:“他追了你一路,你没看到吗?”
祝挽星喉咙一紧,慢半拍的转过身,倏然间,挟卷着稻香的山风惊掠至眼前,那道黑影簌簌抖动,变成白色的光影,化成了陆廷鹤的模样。
“你陪着他,那你不要我了吗?”
祝挽星痴痴地睁大眼睛,彻底怔愣住了,“哥…… 怎么是你…… 我以为你要抓我回去……”
陆廷鹤慢慢走近他,声音温柔的要散在风里:“你在外面逛了一晚上不回家,我不能来抓你吗?”
祝挽星委屈的摇头,“我回家,我想回家,但我找不到家了,哪里都进不去…… 他们都不让我进……”
“那就来我这里吧,” 陆廷鹤握住他的指尖,祝挽星点头说好,指尖相碰的那一刻忽然触电般缩了回来,“不对!你不是我哥,我哥…… 我哥他死了……”
他痛苦的扭头,看向那块墓碑,果然看到陆廷鹤的鬼魂停在那里,穿着黑色西服,双目赤红的盯着他。
“我哥死了…… 我哥被我害死了……” 祝挽星喃喃的重复这句话,看着眼前白色的影子一步步倒退,“我要陪着他,我们约定好了,我要陪着他们……”
陪着惨死的陆廷鹤,陪着努力生活的小孩儿,一起留在山里,留在梦里,永远都不出去。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叫喊,稚嫩又清亮:“土哥!”
祝挽星寻着声音转过头,看到一个白净的小孩儿赤着脚奔跑过来,正是年幼的自己。
小祝挽星脖子里挂着一个很旧的军用水壶,顺着稻田的田陇奋力奔跑,清凌的水渠和梯田一步步落在他身后,山风温柔的吹散他额间的碎发,不算毒的阳光洒下来,照亮他鼻尖上的汗珠。
祝挽星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小陆廷鹤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去,接过水壶喝了两口,然后架着小星星的胳膊,让他在水渠里荡干净脚,随后熟练的背在背上。
“怎么会这样……” 祝挽星喃喃的问:“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小陆廷鹤转过身,“他是我的囡囡,能走到哪去。”
小星星像是看不见他们,撒娇似的叫了一声,“快回家吃饭吧,村长给杀鸡了!”
于是小陆廷鹤也不再耽搁,托着屁股把他往上背了背,操着乡音喊了一声:“走喽!”
两个小孩儿一起顺着田陇跑去,风吹着稻香,打散他们的欢声笑语,远处炊烟飘起来,那是小孩儿们今夜的目的地。
祝挽星的视线被泪水弄湿,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塌陷,他似有所感,立刻转过头看向陆廷鹤的墓碑,果然在陆廷鹤的鬼魂旁边,看到了姗姗来迟的祝挽星。
他还是穿着参加宴会的黑色西服,脖颈间有一条刀割后的血痕,但毫不在意,只用纱布一点点缠紧陆廷鹤的手指,把那些血淋淋的洞全都遮住。
“王嘉说今晚给我和囡囡摆酒。” 陆廷鹤说。
“那正好啊,” 祝挽星看一眼两人的衣服,笑着说:“我们连衣服都不用换了。”
他们也顺着小孩儿的方向走向山里,手牵着手走的很慢很慢,太阳落山了,夕阳乘着傍晚的风慢悠悠打下来,在他们身后留下两道紧挨的影子。
前世的执念,童年的苦痛,纠缠祝挽星整整两世的噩梦,都随着他们一起远去。
祝挽星一直以为身后的黑影要把他抓回梦里,殊不知自认为的梦魇才是他真正的救赎。
陆廷鹤慢慢走到他面前,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他们的囡囡都回去了,我的囡囡还不回到我身边吗?”
心电图上,细小的颤动波缓慢加大,一点点变高变阔,最后恢复得平稳有力。
医生欣喜地惊叹:“有了!奇迹!病患的心律在恢复正常!”
“停止除颤!报心律血压!”
陆廷鹤闭上眼睛,握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的厉害。
“小乖,欢迎回来。”
第73章 平平安安
静谧的病房里没有任何响动,风吹着月光飘进窗户,在地板上落下一道细碎的剪影。
祝挽星努力了好几次才艰难地撑开眼皮,入眼先是一条梭形的光亮,随后那一小条光亮慢慢、慢慢地扩大、延伸,直至整个病房映入眼帘。
似有所感,他急切地垂下视线去找,果然看到一个人枕在他病床旁边,闭着眼睛睡得很浅。
是陆廷鹤。
活着的,干净的,健健康康的陆廷鹤。
那一瞬间眼泪就决堤了,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悬停在火上炙烤的心也终于落地,带着千疮百孔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祝挽星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他第一次为鲜活的生命窃喜,连不算顺畅的呼吸都觉得踏实无比。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不知道是不是用了镇痛泵的缘故,祝挽星张不开嘴,抬不起手,就连撑开眼皮的动作也只能维持一小会儿,心跳不超过十下,就累的再次阖上了眼。
于是他就把这十下心跳的时间全用来看陆廷鹤。
跳前三下看一看眼睛,再跳三下看一看鼻子,最后三下视线快速的掠过嘴唇,等他撑不住又阖上眼时陆廷鹤的模样就自然浮现在脑海。
微皱着眉,眼底一片乌青,左边脸颊上有一块伤口,贴了创口贴,嘴唇边冒了一圈很浅的胡茬儿,睡的很不安稳,看起来疲累又憔悴。
祝挽星太想摸摸他了,他迫切地需要确认陆廷鹤的呼吸和心跳,手指颤颤巍巍地举起来,分好几次才成功落到人脸上,抚摸的力道却轻而又轻,像一片夜风吹落的羽毛,想碰却不敢碰。
他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手指一用力陆廷鹤就会散掉,但好在指尖刚落到鼻头人就醒了。
“挽星…… 挽星?”
狭长的眼眸肉眼可见的瞪圆了,陆廷鹤惊叫一声,猛地站起身,还没醒完全就要往门外跑:“医生,我去叫医生。”
不及转身手心就被人刮了一下,祝挽星只用了一点力道,但陆廷鹤还是停了下来,缓慢的垂下眼眸,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两双眼睛都沾湿了。
“小乖……”
陆廷鹤俯身凑近他的脸,眼泪砸在人脸上,闭着眼睛低喃:“你快要我的命了……”
祝挽星根本噙不住眼泪,想说话,想用力摇头,但他统统做不到,声带粗厉得像砂纸,头也重的抬不起来,挣扎半天只能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带出一串温热的水滴。
后怕到极致时连呼吸都又热又疼。
陆廷鹤蓦地笑了,露出这几天里第一个笑容,笑得很轻很浅,肩膀不见抖动,却不停有水汽滑下来,汇聚到嘴角。
祝挽星见不得他这样,下意识想伸手摸他,可手抬到半空就脱力了,落地前手背陷入一片温热,是陆廷鹤握住了他。
他俯身凑近床头,按了下传呼机,对面传来一道女声,是值夜班的护士,问陆先生有什么需要。
陆廷鹤语速很快,像是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误:“病人醒了,麻烦通知专家团十分钟后过来会诊。”
说完立刻挂断通话,湿亮的眼眸垂下来和祝挽星对上,两人离的很近,呼吸时的温热吹拂在彼此鼻尖,安心又酸涩。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 立刻看医生,但能留给我十分钟吗?” 陆廷鹤和他鼻尖相抵,几乎是哽咽地说:“乖宝宝,我想看看你。”
祝挽星盯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疼到无以复加,努力点了下头,怎么会不可以呢?
如果能够开口说话,他一定会让陆廷鹤把这十分钟无限延长,什么医生什么会诊,他一点不想参与,他只想看着陆廷鹤,碰碰他,抱抱他,亲亲他的手指和腺体,确认它们是否还在。
陆廷鹤不知道他的想法,手指不停摩挲过他的鼻梁和眉心,不敢相信地问:“我小乖真的醒了吗?”
祝挽星咬紧齿关,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节:“嗯…… 醒…醒了……”
陆廷鹤笑着抵上他鼻尖,慢慢磨了磨,声音柔软得像耳语:“你刚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不久,医生说要等过两天你醒过来,才算彻底脱离生命危险,我才知道…… 原来两天有这么长。”